徐谦奋力挤上前,前头仍有无数攒动的人头,不过这时候他却已能依稀看到榜文了,只是许多字被人遮挡,再往前挤,却无论如何都挤不进去,正在无奈的时候,恰好有人道:“北榜会员竟是个浙江人,这是什么道理”
听到这个,徐谦的精神一振,浙江来北榜考试的人不多,徐谦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几人而已,这些人多是官宦子弟,籍贯虽不在京师,却多在京师土生土长,虽然结果没有揭晓,却等于是给了他一针强心剂,他凭空多了不知多少气力,硬生生的推开一条路来,眯起眼向远方眺望,依稀看到嘉靖二年癸未恩科的字样,他没有闲心从榜尾一个个去看,而是直接去看高踞榜首的名字,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徐字,他继续下看,正是一个清晰的谦字。
“徐谦……榜首……会员……”
徐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原本就预料自己定能上榜,名次应当不低,可是这榜首上分明是他的名字,一清二楚,虽然他方才暗暗嘲笑别人,嘲笑他们太不矜持,可是现在,却轮到他狂喜了。
“哈哈……哈哈……中了!”徐谦双手向天,在无数人羡慕的目光之中放天狂笑。
从此之后,身份大不相同,从前是士,可是跨过这一步就是真正的官,这就是科举的魅力所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一朝一夕之间宛如乾坤扭转,从前所担心的,所考虑的,所惧怕的,如今都已成了过眼云烟,因为他是官,是正儿八经的官身,从前走的是独木桥,如今却是康庄大道,从此之后再不是自己巴结别人,而是等着别人来巴结自己。
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坐轿,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再是狂生之态,跨过这一步,眼前豁然开朗,他看到了远大的前程,这前程触手可及,再不用拼死拼活去努力争取,仿佛只要反掌就会主动送上门来。
宣府的将士便是再如何出生入死又有什么用一个统兵大将不知要杀多少人、身上还留下多少伤疤、要积攒多少大功才能在那血泪之路之中博得一个前程,可是一个进士出身的文官,他们只需要慢慢养名望,熬资历,只要出身足够,也许十年,至多二十年,就可以直掌宣府,代天子约束三军,什么统兵大将,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供他驱使的虎狼而已,用的顺手则用,用不顺手,一个弹劾上京,一个钧令手书而成,就可以让他们一切前程化为乌有。
这就是出身的魅力,这个出身就意味着成为了这个帝国的统治者,这个群体的每一个人,都与帝国息息相关,他们高高在上,翻云覆雨,历史只会记住他们,因为历史本身就由他们撰写!
更不必说会员这个身份,这个身份在身,就如菩萨庙里的金佛,在这讲究资历和出身的群体里,一个会员抵得上寻常进士的十年资历和政绩!
徐谦忍不住泪流满面,从前的委屈、辛苦、辛酸俱都随着这些抑制不住的泪水之中流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徐谦这一次就真的流泪了,他的嘴唇颤抖,喃喃念叨:“中了,老子终于中了。”
他的反应未必比别人过况,又见这主人家如此富裕,稍稍没有节艹的人怕都要失身了,徐谦却保持清醒,大叫道:“你们绑了我来,我的仆人已经看到,少不得会回去报信让人来营救,你们若是息事宁人,就放我出去,大家交个朋友。”
前头说了,这些都是专业人士,嘴角带笑,便有人劝道:“新姑爷,这赵家可是京师有数的大户,祖上也是有人中过进士的,如今虽然艹的是商业,可是家中有良田千倾,金屋百间,仆从如云?ahref="iei8"tart="_bnk"iei8銮艺约倚〗愣说氖敲烂卜浅#氯峥扇耍蔷┦镒钣惺拇蠹夜胄悖裨晃业瘸先拭朗拢抗胁牛约矣忻玻獠偶Υ楹希苄置牵抗匀皇桥つ罅耍勖歉恍乱隆!?br/
像这种事,最重要的是生米煮成熟饭,否则任徐谦跑了,不但前功尽弃,而且人家将来做了官,未必不会打击报复,可一旦事成了,今曰的不快在未来都只是笑谈,说不准大家将来还得沾亲带故呢。
京师里许多富户,但凡是有小姐的,往往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真正的豪门高攀不起,而寻常的人家下嫁又舍不得,反倒是这些刚刚金榜题名的人最是合适,一方面,人家家世未必好,可是将来前程又远大,是真正的潜力股,值得投资。
因此但凡是下了决心抢亲的人家,是绝不可能半途而废的,这个亲不结不成。
徐谦还要再说,这些人却也不客气了,七手八脚拉扯着徐谦到了一处空房,请他换了新衣,徐谦倒是想抵死不从,可是这些个壮汉们却是朝他嘿嘿的笑,说是若他自己不换,少不得兄弟们要帮衬一下。
想到一群大男人给他换新衣,徐谦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是不小心给人捡了肥皂,他到哪里说理去这时候他反倒冷静了,瞧人家这手段,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反抗无用,还是暂时顺从着,看看再说。
他只得换了新衣,这新衣剪裁的并不合理,其实这也难怪,人家也不晓得今曰的新郎官是谁人,再者说这东西只是个形势而已。
换上了新郎官的衣服,徐谦坐在这屋的椅上苦笑连连,他也不知老爷子是否听到了消息,不知老爷子会不会派人来救他,心里只是巴望老爷子给力一些。
正在这时,却又有人进来,这一次却是个老嬷嬷,老嬷嬷打量他,顿时笑容满面,伶俐地道:“新姑爷真是才貌双全,相貌俊美,生得真是体面,却不知公子可曾娶妻吗”
徐谦没好气地道:“已经娶了。”
老嬷嬷察言观色,却是一笑:“这也无妨,和我家小姐拜了堂成了亲,无非就是多个夫人罢了。”
徐谦攥紧拳头大声抗议:“国朝的礼法,哪有一男事二妻的道理,真是岂有此理,传出去就是笑话,我是读书人,圣人门生,你们这般折辱,难道就不怕招惹是非吗”
这老嬷嬷却是不理会他,对他道:“这是门好亲事,进士公气个什么,是了,老爷唤我来,想请进士公写下生辰、姓名,烦请告知。”
徐谦眼珠子一转,心里想:“是了,若是八字不合,他们会不会放了我”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人家既然绑了来,谁才管你八字合不合,不过既然有一线生机,他也不放过,立即道出自己姓名和八字,又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否请人通知一下家父,家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