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晨曦山脉间回荡,炫目的炮火与朝阳一同从地平线下涌出,在山谷间克洛维军的阵地上,绽放出绚丽夺目的焰火。
密集的弹雨瞬间覆盖了整个阵地,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炸裂的火光在砂石泥土间肆意横扫,将防线上的地表工事瞬间撕得粉碎;夹杂着尘土,宛若间歇泉般冲向天空。
尽管伊瑟尔精灵的火炮非常密集,而且攻击也很精准,但这些轻便灵活的骑兵炮在面对构筑完善的堑壕阵地时几乎构不成任何威胁;笔直的弹道在摧毁地表工事同时,还会让地形变得更加崎岖,更难以通过。
但对伊瑟尔禁卫军团而言,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压制住克洛维军的反击而已…并且他们已经达到目的了。
伴随着轰隆作响的炮声,晨曦照耀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面面伊瑟尔王旗,在那旗帜之下的,便是伊瑟尔禁卫军团的身影。
伊瑟尔精灵的新式军队是完全按照帝国军制建立的,再加上眼下禁卫军团的最高指挥官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帝国骑士,因此战斗模式也和帝国如出一辙,完全围绕着“火炮”和“骑兵”两大核心作战。
眼下是战地作战,骑兵在这种地形简直是活靶子;而伊瑟尔精灵的炮兵水准太次,严重缺少经验丰富的炮兵长,没办法让士兵踩着炸点进攻;因此只能像几十年前的帝国军队那样,进攻前先轰一遍敌人的阵地再说。
数以万计的军团在地势崎岖的丘陵间横向铺开,以南北两座山丘为界,宛若一个整齐而狭长的长方形,借着炮火掩护,向着山谷间的夹道挺进。
火光照耀下,缺乏炮火的克洛维士兵们只能蜷缩在堑壕内,被纷纷落下的沙土弄得蓬头垢面,看上去十分的狼狈;但表情却十分冷静,完全没有因为巨响和火光而受到任何的惊吓。
因为他们是路德维希麾下最精锐,最能打的掷弹兵团。
望着炮弹飞来的方向,面无表情的罗曼表情无比的凝重,锐利的目光撕开滚滚的黑烟,从一面面伊瑟尔王旗上扫过,判断着这一次敌人的主攻方向。
今天是五月四日,也正好是他被伊瑟尔禁卫军团围攻的第四天。
过去几乎每天伊瑟尔的禁卫军团都会发动一轮这种规模的攻势,而且都会从白天持续到傍晚;数万大军在狭窄的道路上一次又一次的如波涛巨浪般袭来。
坦率的说,除了过于愚蠢的显眼军装和不知所谓的整齐队形外,伊瑟尔禁卫军团可谓打的有板有眼,简直不像是他印象中的伊瑟尔精灵军队,更类似于一支帝国的,装备精良的军团。
由于他控制了通往鹰角城的必经之路,并且占据了战场两侧的制高点,导致禁卫军团虽然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但在居高临下的克洛维阵地面前处处被动。
再加上崎岖的地形,让伊瑟尔精灵一次很难投入太多兵力,结果三千人硬生生和两万人对峙了四天。
随着最后一轮炮击结束,身着金红色军装的禁卫军团士兵们突然加快了步伐,整齐的队形也变得有些凌乱起来。
“全体就位——按列射击!”
静候多时的克洛维士兵们纷纷从堑壕中起身,冷漠的举枪瞄准。
几乎同时,禁卫军团的队列中暴发出一阵狂热的呐喊,不在保持队形,端着刺刀发起了正面冲锋。
“砰——!!!!”
整齐的齐射声响起的刹那,狂呼酣战的禁卫军团势头像撞倒面看不见的墙壁般,猛的一顿,前排的线列兵纷纷倒下。
但即便是遭到了迎头痛击,禁卫军团依然没有任何放慢速度或是停下的迹象,依然在前赴后继的冲锋,完全不顾身旁倒地哀嚎的同伴。
因为狭窄的地形加上是仰角进攻,一旦放慢了速度就形同会移动的枪靶,只有拉近距离才能抹平地形带来的劣势。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克洛维阵地的火力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还有加快的趋势,不到一分钟就已经打完了四轮齐射。
随之而来的,则是禁卫军团伤亡数字开始飞速扩大;金红色的浪潮不断涌向高耸的礁石,在掀起一阵血沫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终于,开始遭不住精灵军官们开始下令重整阵型,让士兵们以徐进弹幕射击的方式,彼此掩护着交替推进。
而阵地内的克洛维士兵们依然冷静的举枪、射击、后撤,装弹,再举枪,再射击…以冷静到没有感情似的,机械的重复循环着这个过程。
仿佛对面狂呼酣战,步步逼近的伊瑟尔禁卫军团,只是一抹幻影,甚至无法让他们产生些微的动摇。
眨眼间,前赴后继的禁卫军团线列已经扑到了克洛维阵地的正前方,并且开始包抄占据着两侧高地的守军,宽阔的正面宛若一个巨大的倒“v”字,正面撞了上来。
“奥斯特利亚万岁——!!!!”
“为了伊瑟尔的荣光——!!!!”
狂热的咆哮声中,双方的队列猛地撞在了一起,用刺刀和铅弹在狭长的阵地上扭打厮杀在了一起。
嘶吼、呐喊、哀嚎、惨叫…数不清的声音和双方厮杀扭打在一起的身影不断交织,在一望无际的穹顶下回荡。
依托着绝对的人数优势,禁卫军团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杀入了第一道堑壕中,但旋即攻守强弱便瞬间逆转;零散杀入堑壕内的精灵士兵们立刻就被克洛维士兵们娴熟的分割、包围、最终绞杀。
而在这单薄的阵地后方,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彼此相连或独立的堑壕,相互间组成交叉火力,迫使禁卫军团无法保持紧密的阵型。
但气势汹汹的禁卫军团依然在前赴后继的压上,依靠他们比帝国也毫不逊色的纪律和战斗意志,不断的压缩着克洛维军的生存空间。
在禁卫军团阵线的后方,骑在马背上的路易·贝尔纳正举着长筒望远镜,表情冷漠的观察着被硝烟笼罩的战场。
硬要说禁卫军团的军装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可能就是方便指挥官侦查了——即便是已经被烟雾覆盖,那无比显眼的金红色依然能准确无误的告诉路易,眼下战局的形势如何。
实话实说,他非常的满意。
虽然克洛维军还在负隅顽抗,但第一条阵线已经基本支离破碎,再有半小时要么主动后撤,要么就会被禁卫军团撕成碎片;而失去了第一道阵线的掩护,后面那些单薄的堑壕根本挡不住他的攻势。
当然,从目前的战局看,今天大概是没希望击溃克洛维人的防线了,但至少能对他们造成不小的打击…这就够了。
要知道“禁卫军团”虽然号称精锐,但实际上出于各种考虑的精灵王用的全部都是新兵,成军两年根本没怎么打过仗;而对面的克洛维人…路易对克洛维的军装了解不少,对面的主力全部都是克洛维步兵中的精锐,也就是所谓的“掷弹兵团”。
五天时间,击溃克洛维精锐陆军组成的防线——虽然靠的是碾压级的数量和火力,对一支新军也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更何况,指挥这支军队的…是那个人。
微微眯起眼睛的路易,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腰间的刀柄。
明天,这道防线就会被彻底击溃,两万伊瑟尔禁卫军团将长驱直入,驰援鹰角城,将盘踞在晨曦山脉北面的克洛维军团彻底击溃。
所以…安森·巴赫,你会怎么做。
是放弃鹰角城,和我决一死战;还是用这座要塞的归属,决定我们彼此间的胜负?
如果是前者,那就意味着你将在随时会被切断后路的情况下战斗;如果是后者,雷鸣堡之战…绝不会再次重演。
当然,谨慎大胆如你,这一切肯定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只要我手中握有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禁卫军团,你的一切计划都必须以打败我为前提;不击败我,你就休想安安稳稳的攻下鹰角城。
所以无论如何这次你都没有退路了;以区区一个中校的身份成为军团司令官,为了得到这个位置的你,肯定付出了非常巨大的代价吧?
当然,我也是一样。
这场战争关乎帝国与伊瑟尔精灵王国的盟约,禁卫军团则是这份盟约的绝对保证,一旦统领这支军团的我最终惨败,就意味着两国间的信任将荡然无存。
而随之毁灭的,还有艾德兰的贝尔纳家族的荣耀,还有我未来三十年的前程,还有所有为了这一切付出了一切甚至包括生命的,我亲爱的兄长…克罗格·贝尔纳,他的牺牲将统统白费。
因此,我绝对不能输。
我也绝不会再输给你了!
缓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路易·贝尔纳的表情无比的坚毅。
晴空之下,战线依然保持着顽固的交织状态,克洛维军似乎看穿了伊瑟尔禁卫军团试图包抄后线的想法,开始不断的向最前沿投放兵力。
尽管人数较少,可依然保持着地形优势的克洛维军依然能挡住数倍于自己的伊瑟尔精灵,并且利用阵地的高度差向下方投放火力,一次又一次的击溃试图向两翼移动的援军。
在毫无停歇的厮杀中,克洛维的前沿已经开始露出疲态和崩溃的迹象;尽管优秀的掷弹兵们依然在奋力厮杀,但面对前赴后继的禁卫军团也开始渐渐体力不支。
而付出了惨重伤亡的禁卫军团士气也开始飞速下滑,面对着不断吞噬着生命的“血肉堑壕”,尽管后排的军官和督战队还在不断催促着进攻,依旧无法让士兵们再前进半步。
战斗持续到下午,眼看着前线一点一点陷入僵持,路易稍微犹豫了下,然后下达了撤退命令。
很快,悠扬的军号声在穹顶下响起,金红色的军阵如同退潮般撤出了惨烈无比的战场;如释重负的军官们毫不犹豫的执行了撤退命令,从进攻专为防守,然后徐徐后撤,留下了数不清的弹坑和遍地的尸骨。
在战斗最为激烈的中央战场,数不清的尸骨几乎覆盖了整个阵地;冰冷的鲜血混杂着尘土和灰烬,在砂石和泥土间凝固成诡异的深色。
面对后撤的禁卫军团,克洛维军也如同鹰角城的守军那般,完全没有反击的迹象,旁若无人的开始打扫战场,在一片狼藉中重新构筑阵地,等待接下来新的一轮攻势。
待到漫天的黑烟飘散,一名举着燕尾旗的精灵骑士横穿过遍地烟火的战场;在得到了允许后,进入了克洛维军的阵地。
一小时后,一个孤零零的营帐出现在战场中央;拄刀而立的路易·贝尔纳站在营帐内,表情复杂的望向对面克洛维阵地。
他要和安森·巴赫当面对质!
这一天路易·贝尔纳已经期待太久了,可当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个家伙。
是弑亲凶手,是彼此交心的对手,是朋友,还是……
感受着身体微微的颤抖,路易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
一分钟后,清澈的双眸在俊秀的脸孔上绽放,瞳孔中倒映着一位策马狂奔的骑士身影。
路易不由自主的攥住了手中的刀柄,又像是突然回忆起什么似的,将左手藏在背后,轻轻握住了腰上的左轮枪。
很快,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路易的呼吸也随之愈发急促起来,握着刀柄的手忍不住的颤抖,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在他的身体中燃烧,几近五内俱焚。
可当他真正看到对方的时候,又突然间愣住了。
“怎、怎么是你?”
被质问的克洛维骑士从马背上翻身下来,一脸惊异的路易·贝尔纳死死盯着他,表情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这…这支军团的司令官,不是安森·巴赫吗?!”
话音落下,面无表情的罗曼突然停下脚步,紧蹙的眉头像是同样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当中般。
过了数秒,他才缓缓开口: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该从何说起。”
路易·贝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