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B市,程功有些遗憾,文沫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因公外出绝对不会和他儿女情长,这些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久。M市虽然是个小城市,但风景秀丽,原本案子结束,程功是想邀请文沫去附近走一走,到一些著名的景点参观一下,反正公事已经办完,他们多停留个一天半天的,也没有人会深究,倒也不算是因私废公。
他话还没说出口,罗沁的电话就来了,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项钏失踪了。电话那头六神无主、泣不成声的罗沁,哪里还有平时半点精明干练的样子,她此时只是个小妻子,担心丈夫的小妻子,而文沫是她能抓住的最可靠的主心骨。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B市,拎着行李直接去了罗沁的家。家里面乱哄哄的,已经来了很多警察,罗沁挺着个大肚子脸色苍白,坐在沙发上低低地哭泣着,听到文沫呼唤她的声音,她才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抓这文沫的手不放,满眼哀伤。
罗沁这一胎怀得极其辛苦,基本上她怀孕多久便在床上躺了多久,项钏忠实地扮演了好丈夫的角色,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也支撑着她一直走到现在。她听到项钏失踪的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虽然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警察这个行当的危险性,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得到局里领导郑重地探望,就像所有因公牺牲的警察家属一样。
罗沁想都不敢深想,生怕门外熟悉的几张面孔张嘴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她只觉得双脚发软,差一点昏倒在门边。
果然他们带来的不是好消息,却也没有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项钏只是失踪,没有被确认死亡,她知道有很多人正在夜以继日地在寻找着她的丈夫,但她觉得这样还不够,她急迫地希望文沫在身边,哪怕只是陪陪她也好。她实在不能自己呆着,这满室的空旷与寂寥,会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项钏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哪怕拼掉自己的一条命,也要平安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他们两个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更是他们携手走过人生旅途的纪念。
“我来了,我来了,你别着急。项钏是个优秀的警察,他现在也许就是遇到了暂时的困难,没有办法和我们取得联系,你要坚强起来,要相信他会平安无事的归来。你要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都好好的,安安心心地等着他,知道吗?”文沫反手搂住自己的好友,希望以此给她力量:“我知道你本身就是个很坚强的警察,现在又即将是一个母亲,你没有任何理由软弱,你想让项钏回来看到你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吗?还是在心里边你已经觉得他出事了,你跟他结婚这么久,还不相信他的实力吗?快把眼泪擦一擦,不要再哭了,看得人好心疼,你也知道我对罪犯和其他的涉案人员时说话的那一套一旦放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总觉得词穷,说任何话都表达不了现在心里的感受。你想不想让我帮忙找项钏?如果想的话,就不要让我分心照顾你好不好,罗沁,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勇敢的女人,振作起来,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送到你身边。”
两人虽然真正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却因为曾经共同扶持,携手走过心情最低落的时光,彼此了解很深,罗沁叫文沫来实际上也是在心里边存着幻想,是不是文沫可以另辟蹊径,能把她丈夫完完整整地找回来。听文沫这么说,罗沁用手背快速地将脸上的泪痕抹干,很严肃的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的。项钏一定在哪个角落里等着我们去救他,我不会再让你分心照顾我,你去帮我把我的丈夫带回来,我在这等着,我和孩子都在这等着。”说到最后,罗沁还努力挤出丝笑容,看得文沫差点落泪。
项妈妈眼圈红红地抱着儿媳,婆媳两个相互依偎,都没再多说什么,却是谁都没有再掉一滴眼泪。文沫微微叹了口气,却放下了一半的心,她最怕的就是罗沁因为在怀孕期间,荷尔蒙分泌紊乱,让她失去正常的判断能力,扯他们的后腿,耽误宝贵的救援时间。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强忍悲痛一言不发,比刚才梨花带雨的她更让人莫名觉得心疼。
文沫扭过脸不再去看罗沁,走到程功的身边。一进罗沁家大门,程功就自觉地开始跟警方询问项钏到底出了什么事,文沫劝慰好罗沁后过来,他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项钏手头上有个一直跟着的案子,一起抢劫杀人案。凶手尾随深夜去ATM机取钱的单身女性,不顾受害者苦苦哀求,已经将卡里的钱取出来之后悉数都交给了他,仍然将其灭口,犯罪情节严重,社会影响特别恶劣。因为ATM机摄像头的角度问题,一直没能拍到凶手的正脸,警方唯一得知的体貌特征,就是凶手的左前小臂内侧,有块不太清晰的疑似手枪造型的纹身。
现在的小青年纹个纹身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B市满大街的纹身店,五花八门,纹身种类多如牛毛,想靠这么一点点线索寻找到凶手,需要做大量细致认真的工作。受害者是一个刚刚两个月大孩子的母亲,项钏想到怀孕的罗沁以及他们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心里不忍,一直没有放弃这个线索少得可怜的案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走访了B市大街小巷中遍布的纹身店后,终于有一个店主在项钏的反复追问之下回想起来了这个造型相对来说比较独特的纹身。枪的样子并不好看,又是纹在左前小臂内侧,也起不到装13的作用,这是一个极少数人会去纹的地方,因为离皮下比较大一点的静脉血管太近,万一纹身师傅手抖两下,那疼痛刺激可就大了去了。所以在每天接待的数不胜数的客人中,店主才会对这个人有印象。
这个人是附近一片区域有名的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没人知道他的真名,都称呼他二癞子,此人没有正当工作,家也不是本地的,平时穿得破破烂烂,却三不五时出手阔绰,呼朋引伴,胡吃海喝。总跟他一起吃饭的酒肉朋友曾经戏谑地问过,他手里这些钱到底是哪儿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正道辛辛苦苦赚得的,不然谁也不会跟钱有仇似的像他这种花法。二癞子每每都极其神秘地摇了摇头,说他自有钱的来源,跟着他吃香喝辣,别的时候问。
这个二癞子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听店主这么一说,项钏想起来了,最近几年B市警方总接到有单身女子在ATM机取钱后被抢的报警,但因为一直以来抢劫数额不算太大,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抢劫者也是像这回的案子一样小心谨慎,戴着手套,口罩和鸭舌帽,巧妙地避开了ATM机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几名受害者也看不到他的长像,案件侦查了没多久便进入了死胡同无法再继续下去。直到这一次,事情闹大出了人命。
不过警方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些案子联系起来,项钏也把它当成一个单独的案件在调查。毕竟所有的坏人都知道,单身女青年是最好的下手目标,她们一般在受到非法侵害时无力反抗,多会顺从施暴者,而从ATM机出来,并且在深夜,相信存钱的可能很小,基本都是取钱的,也就是说凶手在这时候动手,一定会有所收获。
他狡猾就狡猾在没有选择一个区内对受害者下手,而是分散在B市的各个区。B市那么大,每个派出所和分局管辖的范围都不一样,一般这种数额不大的抢劫案,也没有全市通报的必要,其他分局除非主动调查或者发协查通告,不然基本上都是各查各的,不会互通有无,给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机。
项钏在这一片区域耐心蹲守了好几天,终于有个线人向他反馈了一条重要线索,在一个外来务工人员的集中居住地,发现了二癞子的行踪!
项钏乔装打扮一番,假借想要租房子的名义混进了这里,B市每天流动人口数以万计,每天都有人来每天都有人走,项钏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很顺利地接近了二癞子的出租屋所在地,经过了半天的反复确认,项钏又亲眼看到了二癞子左手前小臂内侧的纹身,而且二癞子的背影与监控视频拍到的凶手吻合度很高,他甚至还戴着那顶作案时用的鸭舌帽,在艳阳高照的白天极其惹人眼。
当晚八时许,二癞子喝得醉醺醺地回到了出租屋倒头便睡,项钏打电话回局里,请求增援,协助抓捕杀人犯。警方赶来增援的人速度很快,20分钟后,众人便到达了项钏提供的指定地点。所有人着便装,没开警车,无声无息。带队来的副队长没有看到项钏本人,打电话已经关机,当时他们没往心里去,还以为是为了办案需要或者是手机没电之类的事情,断联系很正常。反正项钏提供的地点已经足够详细,他们只要直接进去抓人就行了。
抓捕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从他们破门而入到最终将凶手按倒在床上戴上手铐,前前后后一共只用了十几分钟,他们又再次联系项钏,并在周围进行了寻找,一无所获。因为押解着犯人,他们没有再继续寻找,认为项钏一个大男人,不会出什么事,便收队回了公安局。
谁承想自那以后项钏就再没有出现过,他没有回家,没有来上班,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警方想通过三角定位寻找项钏手机的位置,却一直找不到信号,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不对。
家有娇妻和即将出世的孩子,以项钏爱妻如命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就这样一声交代都没有,一定是出事了。
一开始他们怀疑是二癞子动了手脚,但却解释不通,为什么如果二癞子提早就发现了项钏的存在,知道自己的位置暴露而害了项钏,那为什么他还在杀害了项钏之后能返回屋里呼呼睡大觉等着被抓?经过两次提审,二癞子就交代了自己多次在ATM机附近抢劫单身女性的作案过程,并言明自己真的只是想图点财,最后一次杀了人,不过是因为那个女的一直在盯着他看,确定了作案目标后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个女人他是认识的,是他常去的一家小卖部的老板娘,他害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狠狠心杀人灭口。
面对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女子,他下得去手,但是同样身强体壮的项钏,这怂货却是不敢的。正巧在这个时候罗沁打来电话,询问项钏的下落,手机打不通,人又两天一夜没回家,在最后一次离家的时候也半句交代都没有,罗沁其实早就沉不住气了,不过是想着也许临时有任务被抽调走了不方便联系所以才几天没回家又音讯全无,但她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思绪让自己不胡思乱想,最后忍不住仗着公安局里大多数人都是她以前的老领导老同事,便大着胆子打了个电话,得到的是项钏在出任务的含混回答。她一直在家坐立不安,总觉得心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事情搁置着。知道公安局的主要领导出现在她家门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忽悠了。
当四肢不能移动,双眼无法视物时,耳朵便会变得异常敏锐。项钏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发软,任是谁三天不吃不喝,也得像滩烂泥似的倒在地上。他觉得很憋屈,自己自认为自由搏击算是好手,却居然被人不声不响地从背后打晕,然后就绑到了这里,他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都不知道,可真是丢了警察的老脸了。
也不知道对方抓自己前来究竟目的何在,他自从清醒过来,就没有任何人出现过,哪怕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