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外人在家,刑素娥觉得自在多了。正逢周末,女儿也不用再大着肚子辛苦去上班,周六吃过中午饭,娘三个开开心心的出去逛街购物。刑素娥先是张罗着给儿子买了几身名牌运动服,更衬出他的青春活力,又拉着女儿去逛母婴用品专卖店,再过三个多月,女儿就要生了,虽然这已经是第二胎,但因为第一个孩子出了事情,以前的东西不用的好,所以刑素娥力争要全部买新的,反正家里又不是花不起。
老太太兴致很高,拉着儿子闺女从街头逛到了街尾,把两个年轻人累得半死,她还兴致高昂不停得继续买买买,最后是在儿女一致的声讨中,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家,当然前提条件也是老太太明白,自己买的东西确实不少,再多她就要拎不动了,至于使唤瘦弱的儿子和怀孕的闺女,她才舍不得呢。
三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小区单元楼门口,边君亦低着头玩手机游戏正不亦乐乎,刑素娥两手拎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也分身乏术,最后找钥匙的重任就落在了大腹便便的边君凡身上。六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不小,所以这次边君凡出来逛街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拿,钥匙自然在母亲的身上。她低着头在母亲的兜里掏啊掏,因为肚子挡着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接受母亲的指挥,各个兜里都翻了个遍。
相信找过钥匙的朋友们都会有这样的经历,明明钥匙就在口袋里,可是因为里面装的东西多,怎么掏也掏不着,边君凡足足掏了有3分钟,才在母亲如哆啦A梦一样的口袋中,将家里的钥匙给翻了出来,然后拧开了单元门,叫母亲和弟弟赶紧进来。
母亲拎着东西,就着女儿撑着门的手从门缝里挤了进去,边君亦游戏正打到紧要关头,嘴里说着来了来了,脚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半步也不移动。单元门门口的防盗门,只要一松手就会自动弹回原位锁上,所以边君亦站着不动,边君凡就得撑着门不让它关上,时间久了自然有些吃不消。她前头生的那个可怜孩子,没过周岁就没了,再次怀上,难免紧张,母亲和丈夫都对她宠溺得很,因此怀这一胎到现在,她吃得不少运动却不太多,导致现在体质有些发虚,这胳膊顶在门边,到得后来已经开始忍不住打颤,隐隐有撑不住的迹象。
“小亦,小亦,赶紧进来。”边君凡累得难受,自然对弟弟态度不太好了,前面刚说小弟懂事,就开始不体谅怀孕正辛苦的姐姐了,一个破手机游戏,到哪里玩不是玩,非得在这上楼的结节眼上抓紧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干什么?现在的孩子真是的,作为低头一族做得这么欢快,以后也别吃饭睡觉了,抱着个手机就什么都解决了多好。
边君亦看着手机屏幕上已经死亡的人物角色,有些懊恼,刚刚姐姐那一嗓子吓得他摁错了一个键,大招发得晚了,没赶上怪物出暴击之前把它打死,这下好了,自己扑街了,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还花钱充了不少钻石,结果仍然没能破纪录,只要他再坚持十几秒钟,就能够就能将刚才花费的双倍挣回来,真是倒霉。
边君亦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气鼓鼓地收起手机,向着门边走去,其实他距离单元防盗门的距离并不远,只有两米多,以他的身高也就是三四步路的事,几秒钟就能走进去。偏偏等他走到第三步,眼见着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一个陶瓷花盆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在了边君亦的前脚尖处。
边君亦几乎能够肯定,花盆在掉下来经过他的一瞬间,擦在他鼻子尖上的感觉是真实的。他就那么呆呆的,低着头望着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花盆,满满的一盆土,四散洒开,离了土已经露出整个根部的一枝不知名的花,在绽放着她最后的美丽,摇曳生姿,丝毫不知道死期将至。边君亦的脸唰一下全白了,他迷茫略带怔忪地抬起头,向着楼上张望,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头顶上那三十来户人家,究竟是谁家的花盆落了下来。他不敢想象,如果刚刚他哪怕早走1秒,是不是这个花盆就要直直地落在他的脑瓜顶上开花了。
站在门内的两个女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刑素娥回过神来的速度很快,只见她嗷一嗓子,直接扔掉了手上提着的购物袋,狠狠的将挡门的女儿扒拉到一边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边君亦跟前,不放心地上上向下将他身体摸了个遍:“小亦、小亦你没事吧?没砸到你吧?小亦你跟妈说说话呀!”边君亦昂着的头始终没有低回来,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在各个可疑的窗口来回来地逡巡着,试图找出到底是谁家这么缺德掉下个花盆来。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在刑素娥的眼里,疼得她心口直抽抽,这可是她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可千万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变故。
“儿子你别吓妈妈,你回神跟妈妈说说话,啊~”刑素娥不敢大声吵吵怕吓到儿子,只得小意温柔地跟儿子说着体己话,一双手不停地在儿子背部抚摸着,试图安抚他的恐惧。
边君凡刚刚支撑门用了不小的力气,再加上之前逛了那么久的街,她的体力早已经严重透支,正颤颤悠悠觉得双腿打颤的时候,又被刑素娥大力推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她站的位置一边是墙一边是门,刑素娥推完她后她直接靠在了墙上,才没有摔倒,现在她也许就已经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边君凡惊魂甫定地扶着墙站稳,突然觉得刑素娥的焦急落在她的眼里是那么的讽刺。哪怕嘴里说着不在乎,说着体谅母亲,可是在危急关头,母亲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她刚刚不顾自己怀有身孕,体虚气短,居然狠得下力气来推她,只因为她挡了她去看儿子的路。这还没真的出大事呢,如果真的出了,岂不是要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去给弟弟填命,母亲才甘心?
边君凡略抬起头闭了闭眼睛,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她不再去看那对母子,自己拿着钥匙径直去了电梯间,反正她在这里戳着怎么看都是多余的,既然没人心疼她,她又何必还留在这里,徒惹自己伤心,她现在是个孕妇,天大地大孩子最大。
终于忍到回家,她将自己扔在沙发上,不停地深呼吸,调节自己焦虑郁闷的心情,过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她双手抚在自己的肚皮上,隔着肚子跟孩子说着话:“宝宝,妈妈以后会对你很好的,绝不会再要其他的孩子,一定一定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你。”边君凡叙叙叨叨说了大概十多分钟,才又听到敲门声,母亲和弟弟终于舍得回来了。她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挪到门边去开门。
“要死啦!怎么这么半天,不知道你的弟弟在难受呢!你个死妮子皮子又紧了吧?”门刚打开,刑素娥从外面大力拉开了门,劈头盖脸地冲着边君凡就是一顿骂。边君凡这次学乖了,自觉主动地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站到了鞋柜和墙的角落里,以避免刑素娥再一次伸手推她。
听到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骂,边君凡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回嘴解释什么,只是呆呆地低着头,任由刑素娥骂痛快了,放过他之后,才又慢慢地踱回沙发上。
似乎从小到大,每次弟弟出了点什么事,挨骂挨打的那个人都是她。弟弟跟小伙伴们玩,被推倒了,蹭破手上的皮,怪她;出门走路,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摔在地上哭出声,怪她;因为家里穷,弟弟穿得破破烂烂的,跟小朋友们在一起玩,容易受欺负,每次弟弟哭着跑回家,母亲都会拿她出气,因为母亲说家里多养了她一个孩子,才导致家里变穷成这样的,仍然得怪她。
年纪小的时候,边君凡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亲生的孩子,她和弟弟的待遇在母亲那里截然相反,可是等长大了她就明白了,母亲并不一定是对自己不好,她只是更喜欢身为男孩而且年纪幼小的弟弟,而且那时候,生活的艰辛全部都背负在母亲一个人的身上,她很需要找到发泄的途径,让她宣泄内心的压抑和痛苦,边君凡很不幸的,既是母亲亲近的人,又年龄稍大,不会因为被母亲打骂就产生对亲人的恐惧心理,所以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这个习惯一维持就是近三十年,十几岁的时候边君凡还有兴趣跟母亲争辩几句,到得现在,她早已经麻木,只当耳边刮了一阵大风,听听也就算了再不会往心里去。
刑素娥骂够了,跑去厨房煮汤水,给儿子压惊。边君亦在被母亲扶进家门后,直接安顿进了卧室,看表情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意外中缓过神来。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从小到大一直都很黏自己,而且对自己这个姐姐很亲近,边军凡心里放心不下,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弟弟的房间去安慰他。还没容的边君凡说上一句话,边军亦便从床上起来,先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到床边坐好,然后他自己也脱掉鞋子上了床,将头枕在姐姐的腿上,习惯性的蹭了几下撒撒娇,开口叫了一声姐姐。证据中包含的委屈和害怕之情溢于言表,惹得边军凡心疼不已。
看着弟弟做惯了小时候做的动作,乖乖地缩在她的腿上,两只手可怜兮兮地拉着自己的衣角,虽然因为她现在大着肚子,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很不舒服,但是边君凡到底心软,没舍得推开弟弟,直接往床的更深处坐了坐,将小腿也放上床来,让弟弟躺得舒服一些。
“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边军亦调整了一下躺姿,又继续不遗余力地跟姐姐撒娇,“姐姐啊,我和肚子里的小外甥你最疼谁呀?”边君凡还正想着怎么劝劝弟弟,让他不要再害怕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等回头跟这楼里边的住户说一声,都不要在窗台外面放花盆,以后这种类似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没想到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居然真的跟她撒起娇了。边君凡轻拍了一下弟弟的头:“一边去,可都二十多岁的大人了,你还当你还小啊!跟自己的外甥也争宠。回头等他生出来了,小心不待见你这个做舅舅的。”
“不嘛不嘛,姐姐,你说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你说嘛你说嘛!”边君凡又气又乐:“哎呀我的小祖宗,你重要,你最重要了,行不行?满意了吧?”边君亦直盯着姐姐的脸,看到她左边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皱,心里一沉。
姐姐自己也许不知道,这是她撒谎时的习惯性表情,刚刚她说的话,是在哄他玩儿。弟弟和亲生孩子比起来,当然是亲生的孩子更重要一些。
边君亦没来由的有一丝不舒服涌上心头,他勉强忍住不好的情绪,又抱着姐姐撒了会子娇,然后才自己默默的躺在床上说累了想要睡觉,听到姐姐出去带上门的动静后,他才转过身来目光幽幽地盯着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刑素娥最先起来,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准备早饭,她早饭还没做好,就听见儿子的房间传来动静,不一会儿儿子出来了。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刑素娥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十足的懒货,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愿意主动起床的,今天居然这么勤快。
边军凡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母亲刚刚煎好的两个荷包蛋,又拿走一袋牛奶,然后跟母亲打了声招呼,要提前回学校。刑素娥虽然不舍得儿子早早就走,却知道儿子回学校是去好好念书学习的,倒没多做阻拦,只是匆匆回了屋将昨天给儿子买的几套名牌运动服拿出来,塞在儿子的手里,才送他下楼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