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醒了之后才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手腕儿脚腕儿传来的冰冷感觉,禁锢着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想抬抬头都做不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有人按响了他家的门铃,打开门后,见到的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女人,她冲着自己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手中的防狼喷雾喷了他一脸。
火辣辣的液体崩溅进眼睛,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被外面的人大力推倒,然后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棍子,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直到刚刚才醒过来。
那臭****敢坑他!只要这帮人不弄死他,早晚有他们哭的时候,李扬咬牙切齿的想着以后要怎么报复,但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求饶的话:“不知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以前我李扬可有得罪各位的地方?如果有,朋友们尽管招呼,用一顿皮肉之苦换得咱们尽释前嫌,是我以前对不住各位,在这先给各位道个歉,只要能留下一条性命,伤筋动骨的我绝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如果没有,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否给我一个面子,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到底是我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出现在错误的地方,还是各位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不是生死仇敌,一切好商量。我李扬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也小有家资,如果朋友需要尽可以全部拿走,如果我有半分不舍,你们直接剁了我倒干脆,绝无半句怨言。”
李扬这八年来一直出面替董国平打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说话办事自有一番章法,哪怕此时他形容狼狈,毫无气度可言,可是说出的话,仍然在情在理。面面俱到。哪怕他内心也很忐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直不停的在想最近自己是否不小心得罪过什么人,才有了今天这一遭。也暗暗祈祷对方千万别是软硬不吃的。或者有不死不休的怨仇,不然恐怕他想囫囵个儿出去,却是不能了。
李扬焦急得等待着对方应答,只要接了他的话,就说明一切还有的商量。命悬一线任人宰割的时候,李扬也不是不恐惧的,但他自认为自己大风大浪里闯过这么多回,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阴沟里翻了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方始终没有动静,他刚醒时明明听到有脚步声,所以才喊出那番话,表明自己的态度,也从侧面点出自己也是道上混的,行话门儿清。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让他们下手的时候悠着点。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好的坏的都有,却唯独没想到对方压根儿不理他不答他的话,李扬心里微微一沉,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就这么趴了两天两夜,期间没有人来,他没吃没喝,动弹不得。周围一丝光也没有,安静得像个坟场。她努力挣扎着想抬起头来,只是那锁着他的铁链都以极刁钻的角度,深深钉在地上,又没什么富余。想动一下都成了奢望。
水泥地的触感冰冷,穿透他的四肢百骸,他仿佛能觉察出自己生命力正在缓慢地流逝。没吃、没喝、没光、没动静,他就像一条被人遗弃的野狗,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度清醒,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体逐渐衰弱。死亡一步一步靠近。
他是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吧?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一处刚刚挖出来的地下室里,周围的泥土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尽。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他,连死都不给他一个痛快,就让他这么无法动弹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失去力气,无法反抗,而头脑却极度清醒。
他也曾嘶吼我,抗争过,可是换来的永远是一片沉默,除了刚开始那盆泼醒他的水,再没有人理过他。后来李扬终于放弃,既然明白了对方是一心想要自己的命,他还摇尾乞怜的,岂不是连死都没有尊严?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不错,但是这屈也要看对方给不给你机会,毫无意义的求饶,没有尊严的寻求可怜的一丝生机,这种事他还不屑去做。
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本身就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从没奢望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善终。其实他内心很相信因果报应,以前但凡有点办法,也许都不会走上这条路,可是他一旦选择了,却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倒退四十年,他也不过是爹死娘改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野孩子,寄居在叔叔婶婶的屋檐下讨生活,过着吃得比猪差,起的比鸡早,干活儿比狗多的日子,叔叔婶婶完全是将他当奴仆在使用。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逆来顺受只会让人觉得他更好欺负,只有逞凶斗狠,比谁的拳头硬,用实打实的武力砸得其他人老老实实的,才能有话语权。从十几岁开始,那个以前总在自己面前摆少爷款的小堂弟就被他打怕了,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叔叔婶婶来教训他时,也被他一股不怕死的劲儿给吓到,自那以后他们一家人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搓磨自己。
果然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找到人生真谛的李扬,就在武力征服他人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一次又一次侥幸的逃脱法律制裁,一次又一次从争斗中胜出,一次又一次拿到丰厚的非法所得,一次又一次感受人手底下人艳羡的目光,李扬觉得也许他天生就该吃这碗饭,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费劲地转了一下头,望着自己苍白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仿佛看到了,上面曾经沾满过的斑斑血迹。
就在李扬以为自己肯定要做个糊涂鬼的时候,幕后黑手终于现身。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那人走得极慢,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对方每走一下,都像是踩在李扬的心上,让他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对方在他身前站定,强光从四面八方直射过来。李扬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时间挺长,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光线刺激。迅速闭上眼睛,可他不甘心,不甘心见不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忍着眼睛的剧烈疼痛。努力睁开一条缝,看向来者。对方似乎非常理解他的急迫心情,体贴地蹲下身,好让李扬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还是那个长相平凡的年轻女人,李扬觉得他很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心里思索来思索去,自己最近没有得罪哪个女人。
似乎是被李扬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逗笑,女人伸出葱白的手,拍拍李杨的脸:“别想了,我以前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你,不过我想你应该很熟悉我爸爸,哦,还有我妹妹。”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将一张十寸大的黑白遗像戳在李扬眼前。
冷不丁的看到这么个不吉利的东西。李扬本能地回避,觉得很晦气。无奈照片就在他眼前,想不看都难。待他看清遗像上的人到底是谁后,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几乎白的透明。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终于渐渐消散。八年前,那段无法无天的记忆又回到了他的脑海。
他垂涎那小丫头。在初通男女之事的年纪,他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个不要脸的毛病,只是对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不感兴趣,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草草了事。然后败兴而归,他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直到在几个狐朋狗友的怂恿下,进录像厅看了一段不太正常的那种黄碟。
碟子的女主角不同以往,绝对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其他人破口大骂录像厅老板变态。放出这样的碟片。李扬呆呆地坐在角落,贪婪地盯着屏幕,小心翼翼地掩盖着自己身体的异样,录像厅老板忙不迭地换掉让李扬正情绪高涨的碟片,他满心遗憾自己不知道结局,趁乱溜出了录像厅。回家洗洗睡觉。
可是那一晚,他却做了那样绮丽而诡异的梦,第二天早上起床换掉内裤,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与众不同了。自那以后,他只要在街上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身体都会不自然的起反应,对那些成年的女人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每每靠着几张黄碟打打飞机,发泄青春的躁动。
所以那么多年,李扬从来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这是他小心谨慎保守的秘密。因为他知道,在他们这个混混的圈子里,你可以偷,可以抢,可以狠,杀人放火也无所谓,强奸妇女也没人管,但是涉及小孩子,就是踩到底线的事情。谁人家里没有娇妻弱子,罪不及家人,是他们一贯坚持的原则,只要他敢透露出一丝一毫自己对小女孩的变态兴趣,那就是群起而攻之的后果,以后他也就不用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混了。所
以哪怕内心叫嚣着渴望,明面上,李扬只能摆出一副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模样,至于背地里,他如何发泄自己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如果没有那场地震,李扬也许永远都不会踩过那条底线。可是在无秩序的震区,送上门来的小姑娘,压抑了许久的变态欲望,方方面面的巧合加在一起,李扬终于还是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小女孩痛苦的尖叫,自那以后这八年来时时回荡在他耳边。可是当初他就鬼迷了心窍一般,支走另外三个人,只留下应常乐陪他行了一次丑事。本来蒋朝阳应该是不知情的,他也没想过置那小女孩儿于死地,只想舒爽舒爽,会留着他们一条路活。可是那是他第一次,太过兴奋之下下手没轻没重,小女孩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叫蒋朝阳看个正着。
事是瞒不下去了,蒋朝阳抱了小女孩就想走,李扬哪能让他得逞,这事情传出去他以后也不用活了,拉扯之下蒋朝阳人小力弱,不慎将小女孩摔在地上,小女孩儿落地之后滚了两圈,直直得朝着裂缝栽下去,尸骨无存。
这样的意外谁也没有想到,李扬一狠心一跺脚,决定一不作二不休,蒋朝阳这个活口是绝不能再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们几个成年男人的对手,眼见着蒋朝阳的脑袋变成个血葫芦,出气多进气少,随时有丧命的可能,李扬举起石头打算再砸一下完事,却被一个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军人给搅黄了。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那军人眼里,李扬知道今天的事情绝不能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惜命的很,当然舍不得自己死,所以那名军人就无辜做了枉死鬼。
短短十几分钟时间连杀两人,哪怕李扬残忍成性,心里也是直打鼓的。他当机立断,五个人分作两拨,两人抬着那军人的尸体,下山去安置点,剩下三人去往邻近镇子。反正没有活口,小院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全凭他们一张嘴随便说。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看着眼前的女人有几分的眼熟,她和那个小女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哪怕之后的八年,李扬身边买过的女孩如流水般换得极勤,但是对第一个,他印象深刻,怎么也不能忘却。
原来是这样,现世报啊!李扬苦笑着闭上眼睛,认命等死。
一个月后,李扬失踪案不了了之,再也没有人寻找到他的下落。
蔡志在自己家别墅的花园子里,盯着丛怒放的玫瑰。这丛玫瑰开得真好,将花园中其他品种的花卉全部都比了下去。那花瓣红得几乎要滴出血。
大仇得报,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那畜生死了,被他日日踩在脚下,只配做个花肥,痛快,实在太痛快了!
又过了两个月,蒋朝阳的案子终于移送检察院提起公诉,一审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他在听到这个判决时有几分庆幸,也有几分怅然若失,他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不惧死亡,活着对他来说是一种痛苦,死亡反而是解脱。可是既然不用死了,还能好好的活着,他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宣判结果刚刚出来,一个人影从旁听席上悄悄离开庭审现场。蔡小悠迈着轻快的步子,踏上她那辆拉风的跑车,还不忘给父亲打电话汇报一下庭审结果。
父亲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了他所能动用的所有关系,才救下蒋朝阳一命,也算是对他曾经回护她可怜的妹妹的一分回报。
善恶到头终有报啊!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活下去,才算公平,不是吗?
本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