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心里有些恼,恼安锦云,恼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那些帝王术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在安锦云面前通通不管用了。
这天下美好之物不计其数,比安锦云美貌的女子也不是挑不出,但他就是喜欢安锦云一个,旁的都不行。
他巴巴地将自己一颗真心捧到安锦云跟前去,若是对方不肯收,他连气都不敢生,只想着怎么能哄得眼前人高兴,他也从来没有觉得不值得,安锦云这样的女子,就是什么都值得。
安锦云说归说,心里到底是不忍的。
她只是觉得秦朔过于厚脸皮,却从不觉得秦朔这是无耻或是逾矩。
秦朔知道安锦云脸皮薄,也就是耍耍嘴皮,未曾想过真的能得到什么“安抚”,有些遗憾的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看到怀中少女白皙的脸上透着粉意,伸出手去犹犹豫豫的勾他的指尖。
秦朔连忙又闭了眼,假装从未睁开过。
他等得都快急死了,终于等到安锦云轻轻拉住他。
他立刻回握,将对方的手紧紧扣住,一丝缝隙都不留。
“这样……算是安抚了吧,”安锦云同对方拉着,不一会儿两个人的手都汗津津的。
秦朔十分自觉地将手在袍子上一擦,然后继续拉着。
“我是受高阳公主之邀进宫来的,待会还要回宝鹤殿去,”安锦云有些舍不得掌心的温度,两个人就那样挤在石狮子后面讲话。
秦朔想了想方才自己遇见安锦云时候的场景,眉毛扬了扬轻声问道:“你可是被为难了?”
“不是,”安锦云先忙否认,有些迟疑地说道:“不过现下有件事确实比较棘手……”
秦朔想着越棘手越好,总算是有次英雄救美的机会了,还是云儿自己主动开口,千载难逢。
嗯,今天离娶到云儿又近一步。
“狗……三殿下正在近月台,你能否将他支走?”
安锦云还在想着自己怎么解释姜茜的事儿,就见秦朔从自己一开口就皱了眉。
“我不许你这么叫他,”秦朔终究还是有些无法忍受,他知道安锦云不喜欢三皇兄了,但他还是……嫉妒。
若是能一开始就被云儿喜欢就好了,不必有那么多的等待和守候,不必有那些酸酸的冲动,直接便是甜蜜又柔软的柔情。
果然人还是贪心,得到了便想要更多。
他将两人相握着的手拉起来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安锦云的手背上落下一片温热,她被搅得立刻忘了要说的话。
“那我叫他什么……”
安锦云想着总不能真的一口一个“狗东西”,自己心里想想就罢了,说出来到底太无礼。
秦朔皱眉想了想,云淡风轻道:“叫他丑猴子。”
安锦云:“……”
她竟没想到秦朔是个如此小心眼的,她不过当时那么随意一说,儿时记忆做不得真,怎的连这个都要计较。
不过她也听得顺耳就是了,于是便笑着哄道:“是,丑猴子在近月台处,我担心姜姐姐受他蒙骗,还请怀湛公子帮忙。”
秦朔嘴角噙笑:“乐意之至。”
……
秦旭对男女之事很有掌控。
他总是自信自己若想一个眼神叫姑娘逃不开,那姑娘便不可能等到第二个眼神才爱上他。
没办法,人生得太俊了。
姜茜是所有傻姑娘中最傻的一个。
她觉得自己与秦旭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一心将秦旭认作了她的真命天子。
秦旭说话时候温文尔雅,一双桃花眼看得她心上小鹿乱撞,微微勾勾手她都觉得要喘不上气。
秦旭琴技精湛,为姜茜抚了一曲《如梦令》。
姜茜完全沉浸其中,脸上洋溢着融融笑意闲谈道:“……没想到三殿下琴艺也如此厉害,说起来安妹妹也曾为我奏过此曲……”
秦旭指尖动作一滞,脸上笑意不改:“哪个安妹妹?”
姜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着秦旭的脸色踌躇道:“三殿下莫怪,我方才听得入迷,一时之间说话随意了些。”
“姜二小姐不必紧张,我们之间说话本就不用提心吊胆,”秦旭看似十分随和,停下来问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间比本殿琴艺高的大有人在,本殿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只是不知这位安妹妹是哪个?竟能得茜儿如此青眼,着实叫本殿有些……羡慕。”
姜茜被这一声“茜儿”叫得勾魂摄魄,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莹白的指尖掐着华贵的裙面,垂眸解释道:“安妹妹乃是小女挚友,是永昌伯府的六小姐……她其实今日也是入宫了的……”
说到这儿她有些愧疚,眼底有着淡淡的担忧:“方才我只顾着殿下琴音,丢下她一个来到这儿,她说她身子不适,不知现在如何了……”
秦旭眼前浮现出安锦云那艳若桃李的面容来,少女一双眸子冷到了人心里。
原来她当时也在,那么为何没有随着姜茜一同来呢?
他自然不信什么“身子不适”这样的鬼话,但是一个人究竟要对另一个人熟悉到何种程度,居然只是听琴音就知道是他吗?
这安锦云的反应实在有些意思,他到至今都没想起两人之前到底有过什么渊源,竟叫对方避他如蛇蝎。
他笑了笑,继续拨动琴弦:“如姜小姐这般真心实意为别人担心的人世间少有……”
若想哄一个姑娘开心实在是太容易了,夸就完了。
秦旭没等这句话说完,就见秦朔抱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走过来。
“请四殿下安,”姜茜连忙起身行礼,想着自己入一次宫竟能得见两位皇子。
“这可是你的猫儿?”秦朔神色淡淡,将雪球放下去,雪球连忙跑到了姜茜身边去。
“皇兄,我有话同你说,”秦朔站定。
姜茜自然识时务,连忙将雪球抱起来行礼告退。
“四皇弟这次来的真是巧,”秦旭自然想不到对方与安锦云认识,只是面上掩不住得悻悻然。
他看着姜茜离去的背影,其实也用不着急的,或早或迟,此女一定会是他的掌中玩物。
“扰了皇兄兴致真是不好意思,”秦朔撩袍坐下来,面上并无半点抱歉之意:“只不过前些日子正好抓住了一个偷油的小老鼠,想与皇兄聊一聊。”
……
高阳公主同安锦云摆了一盘棋,下到一半时才见姜茜回来。
姜茜亲亲热热的凑上去:“姑母猜猜那近月台上琴音是谁所奏?”
她以为当时高阳公主陪着安锦云一块回来了,并没有看到秦旭。
高阳公主神色不变,却并不接姜茜的话茬,心里暗自忖量着。
这安六姑娘的棋风居然和太后娘娘的有两分相似。
她常陪在太后娘娘身边,同太后娘娘对弈乃是常事,安六小姐常在内宅闺中,怎的会和太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安六小姐这棋艺师从何处?”
“不过是早些年外祖母请了女先生给开过蒙罢了,不是什么大家,”安锦云已经暗中让着对方了,果然高阳公主眼神毒辣,还是瞧出了其间端倪。
高阳公主轻轻笑了笑放下了棋子:“那安六小姐真是青出于蓝,若是被女先生知道你赢过了高阳公主,应当心中是高兴的。”
安锦云面上并无傲色,只道:“于我来说对弈场上无身份高低,只有输赢罢了。”
身份再高又如何,不过是个输家。
高阳公主欣赏安锦云的这份傲骨,却也有些期待安锦云受挫的那一天。
姜茜不大高兴的嘟嘴道:“姑母怎的不理我,只同安妹妹讲话?”
高阳公主这才叫下人收了棋盘,严厉教训道:“不论是谁你都不该乱跑,这皇宫中不比靖安侯府,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若被人揪住错处是要掉脑袋的。”
姜茜没听过旁人对她说这么重的话,就连上次她闹着要解除婚育父亲和母亲到底还是纵着她的,这次不过去近月台上走一走罢了,怎的就扯到了“掉脑袋”如此严重的事情。
她看着高阳公主的眼神心上一寒,意识到自己过于放肆了。
“我……姑母,我知错了,”姜茜急急为自己解释道:“不过我并没有闯祸,我遇到了很好的人。”
高阳公主心中隐有悲哀,看着姜茜天真的眼神问道:“茜儿喜欢这皇宫吗?”
姜茜以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的,可是……三殿下就在皇宫里呀。
“喜欢的,”姜茜心里已经带了憧憬,想着自己家世不算差,应当是配得上三殿下的。
高阳公主再没有回话,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三殿下喜好美色的事情她略有耳闻,是真是假倒也不那么重要,毕竟能争到如今的人不会是多么差的。
但是作为夫婿,绝不是最佳人选。
这天下是他们姓秦的,皇室之人大多凉薄。
多少女子为他们争得头破血流,就为了那么滴点恩宠,可他们却弃之如敝履,将女子的情意作为他们坐拥江山的筹码。
就算有幸登上了那一人之下又如何,手执凤印执掌六宫,照样无边孤独。
可惜有的人总是不懂,非要证明自己是不同的。
她不能让姜茜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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