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寂珏道:“本王原先也有疑惑。那几年,一方面本王为了避嫌;另一方面,也怕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本王从未私下与他有过接触。
后来本王才知道,是他在任期中,无意发现了太子结交外臣的证据,才致使他遭此祸患。”
结交京官,这个倒是无伤大雅,一同都在天子脚下,就算六部官员再怎么偏向哪位皇子,但到底都是夏帝说地算。
毕竟他们还要吃夏帝的俸禄,在夏帝眼皮子底下办事。若是夏帝看他们哪一个不顺眼,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将全家一同打发了去。一了百了,干干净净。
可皇子结交外臣,那可就大不相同了。而且,尤其这个人是太子。
外臣四散各处,天高皇帝远。如是他们眼中只有储君,而无天子。那便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毕竟连夏帝都不知道,这些人错综复杂的背后,究竟会引起哪些势力的联合。
所以,一般没有皇帝旨意,皇子们都没有机会出京巡游。
苏郁郁眸光落在了翡翠扳指上的那一丝沁入的血迹上,忽然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南宫寂珏无奈道:“还是本王想地太过简单了,这么重大的事情,太子又岂会给予他说话的机会。当年本王的人,星夜将他救出时,他已经沿路被人喂上了慢性毒药。那毒素早已浸入了他的五脏六腑,折磨地他日日生不如死。”
苏郁郁眯了迷眼眸,叹道:“这下手真是太狠毒了。”
南宫寂珏道:“他去世之前,将这只翡翠扳指还给了本王。那日,他拿着这只沾染上血痕的扳指,向本王提了一个心愿。他让本王一定要找他唯一的女儿,并将她救出火坑。”
官员获罪押解进京,家中女眷自然是无一幸免。等待她们的,无非是三种结局。
要么发配流放到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归故土,要么没入宫廷世世代代为奴为婢,要么就充入官妓虚与委蛇。
不论最终是哪一种结局,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地狱般的痛苦。
苏郁郁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方才南宫寂珏说过,他想将一些来历说与她一二。
忙问答:“这位受难的湖广总督,叫什么名字?”
“柳修杰”南宫寂珏眸光看向面前的女子,一字一顿道。
“柳修杰、柳心舞……所以,柳心舞是他的女儿。”苏郁郁喃喃自语,恍然大悟。
南宫寂珏缓缓点了点头,摩挲着翡翠扳指的指尖,却是微微用力。眼底有一丝让人看不穿的情绪,在缓缓流动。
“所以你将柳心舞留在王府,又给了她夫人的名分,是为了报恩?”苏郁郁张口问道,却又觉得自己问的是不是有些多余。
南宫寂珏微微颔首,算是点头默认:“只是本王从没想过,她最后竟还是遭了太子一党的毒手。”
苏郁郁心中清楚,在南宫寂珏的精心安排下,太子一党断然不会知晓柳修杰和柳心舞之间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最终,他们父女二人却都丧命于太子一党之手,这不得不令人慨叹命运之不公,心头郁结,难以排遣。
难怪柳心舞从前在四王府作的那些妖,南宫寂珏看在眼里,却又从来都不管不问。原来,他是承了柳心舞父亲的情,又对其父亲心存愧疚。所以这些年,才会对她半百纵容。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些?”苏郁郁忽然有些支支吾吾。
南宫寂珏道:“你不是想知道本王与寒江先生的关系吗?寒江先生从前就是柳修杰柳大人的得力部下。自柳大人去世之后,柳家败落,他也勘破了官场波诡云谲之势,于是选择在这山野间终老。”
苏郁郁淡淡地“哦”了一声,其实听完了这么一个让人唏嘘不已的故事之后,对于那个寒江先生的身份,她早已没那么好奇了。
南宫寂珏眸光落在苏郁郁的脸颊之上,突然勾了勾唇角。
缓声道:“其实,本王知道你心中对柳夫人存了一些芥蒂,毕竟她曾经做了那么多错事。”
“你是想……让我原谅她?”苏郁郁挑眉问道。
南宫寂珏淡声道:“我不是你,自然不会劝你原谅任何人任何事。本王只是想让你知道,本王对柳夫人的感情,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
“我想象什么了?”苏郁郁将眼眸别过一边,噘了噘小嘴,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一样。
南宫寂珏清浅一笑:“没有最好。”
苏郁郁瞧瞧回眸看了南宫寂珏一眼,却发现他清浅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抿了抿嘴巴。
一时间,她只觉得这狭小的船舱中,空气略微有些尴尬。
原来,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疑虑所在。
从前只知道坊间传闻,他对侧室夫人柳氏疼爱异常。苏郁郁嫁入四王府这么久,虽然不曾看到他与柳心舞多么亲近,可是柳心舞在四王府的地位却是非比寻常。
这一点,苏郁郁从前看不透,如今却是看透了。
可是,这就是他把这个故事说与自己听的意图所在么?
……
“我还没吃饱!”苏郁郁鼓着腮帮子,岔开了开题。
南宫寂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道:“不急,寒江先生亲手做的烤鱼,才是一绝。”
话音落下未久,老者便端着一只青花瓷盘走了进来。
就在他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喷香的滋味扑鼻而来,苏郁郁方才填了个半饱的肚子,这下子又开始泛起了阵阵嘀咕。
“听闻夫人嗜辣,野老自作主张,多放了些藤椒,不知夫人是否喜欢。”老者放下盘子,看向苏郁郁笑道。
“当然喜欢。”苏郁郁自然是一脸的和颜悦色。
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家伙,竟何时这般清楚自己的饮食喜好了。
这一次,苏郁郁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位“老者”。其实他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算不得大。只是常年在耶清上,以捕鱼为生,所以才会让容颜显露出几分沧桑。
想来,也是一位忠义之事,为了旧日的上级,能够甘愿隐姓埋名,寄情山水。
于是,苏郁郁心中对于他的钦佩之意,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新鲜的鱼肉经炭火烤制,再辅之以精盐,本就味道鲜香可口。再加上一小把藤椒,香酥之余,还多一分麻麻的口感,却实让人食欲大增。
苏郁郁吃了一会儿烤鱼,又饮了几杯淡酒,忽然觉得周身熨帖无比。
乌篷船内贴着茶几的位置,留有一个狭小的气窗,此刻也用厚重的帘子遮盖了起来。
苏郁郁抬手,缓缓掀开毡帘,耶清溪上带着几分清冽的空气,瞬间灌了进来,让人耳目一新。
看着两岸渐次后退的景色,苏郁郁叹道:“这一路上风声鹤唳,难得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若说一波三折,倒也不算刻薄。”
“王妃可是怕了?”南宫寂珏淡声问道。
苏郁郁看着窗外,不以为意道:“你自己深陷旋涡之中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回,南宫寂珏没有言语,而是执起面前的酒盏,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然后素手轻抬,一饮而尽。
眼底的笑意与这耶清溪的水波一样,一圈圈荡漾开去。
苏郁郁却没有丝毫察觉。
“不过说真的,这一路上,咱们被人追杀了四次。若是算上墨之斋这次,满打满算,应该是五次。”
苏郁郁摆着手指头道:
“这幕后指使,你可有过猜测?”
其实,她心中早已猜测万千,可是还未问过南宫寂珏的想法。
总之,在苏郁郁看来,若说是太子一党为了遮掩陵江城倭寇侵绕之事所为,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仅仅是为了遮掩一说,并在他们来陵江城之前就开始动手,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
毕竟,当时南宫寂珏还未开展调查。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又何必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暴露自己的别有用心呢!
苏郁郁想不透,所以才会将问题抛回给南宫寂珏。
南宫寂珏放下杯盏,淡声道:“在本王看来,这些人,并不是一伙的。”
“怎么说?”苏郁郁拧眉问道。
南宫寂珏道:“第一次追杀本王的人,功夫都在虎狼卫之下。而且,他们出手并不算狠辣。与其说是刺杀,倒不如说是想扰乱本王行进的速度。”
苏郁郁恍然道:“后面几次追杀,次次下手阴狠,分明是想殿下的性命。”
苏郁郁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从前的疑虑之处。
第一次遇到黑衣杀手,蒙洛带着一个拖油瓶童桑榆,居然也能力退了敌人。想来,对方只不过是想将他们的车马打散,从而牵制他们前往陵江城的时间罢了。
两相比较之下,苏郁郁还是觉得,第一波遇到的黑衣人,更像是太子一党派出来的势力。
而后面这些虎狼卫,倒更像是浑水摸鱼,想要趁机嫁祸了。
真是个倒霉的太子。
“那你可知,今日在墨之斋遇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南宫寂珏摇了摇头,这也是他的疑惑所在。
此人功夫不弱,不亲自动手杀他,却向虎狼卫买命。说到底,就是怕与他交手,被看穿功法路数罢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南宫寂珏知晓,这个幕后指使之人,一定是他所熟悉之人。
除了太子的人,对他暗中如此敌视的会是谁,答案倒也呼之欲出了。
只是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然。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上一试。”苏郁郁神秘一笑。
南宫寂珏眉心微展,笑道:“本王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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