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你还在的时候,有个被领走的女孩叫蒲蓉的?”
暖姨一边打开手机一边说道:“可能你不太记得,当时你还小。其实蒲蓉跟你也就是一个年纪,当时领走她的是她的亲生父母。”
“看就是这个群,小蓉前年回来的时候建的群,里面可热闹了!”
苏年看着屏幕,就看见上面满都是节日祝福,还有大量的红包。
“小蓉是个好孩子啊!她家里有钱,回来的时候还给我们重新刷了墙,院子里的东西也是她花钱给安的。”
“我们说不用,她说是给孩子们的,要我们一定不能拒绝。”
说着,暖姨感慨了一下,突然问道:“小年啊,有没有女朋友了啊?”
苏年一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暖姨这思维跳跃。
不过脑子稍微一转他就明白了,暖姨这是怕自己在外面混得不好,跟蒲蓉一对比心里过不去呢。
于是他便笑着点头:“有了,大学同学,现在都毕业了。”
“大学同学好啊!有对象了,怎么不带回来给暖意看看?”
“她回家了,南方人。”
“哦,原来是这样?”暖姨说道:“今天来了,中午就别走了吧?今天暖姨给你们包饺子!”
苏年说道:“我也来帮忙!”
“嗨!我倒是忘了,小年做饭可好了!”
眼看着就要中午了,苏年他们就到了食堂。
福利院是有一个大食堂的,不过规格还是多少年前的规格,而且设备也都比较老了,只有关键的地方换了新的。
苏年他们也没有在食堂包饺子,而是搬着两张大方桌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院子的屋檐下摊开桌子,和面的和面,擀皮的擀皮,苏年和暖姨一起剁了饺子馅,分了三种。
有爱吃肉的就是猪肉白菜馅的,不爱吃肉的就是韭菜鸡蛋的,还有玉米虾仁的,暖姨说小孩子们爱吃这个。
苏年的手艺可不是盖的,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梯着小板凳捣乱的小孩了。
拌好了馅之后,几个人就一起开工,苏年的速度最快了。
旁边的孩子们见到了陌生人都是很好奇,听说也是当初福利院出去的人,更多了一些仰慕。
他们看着苏年帮忙包饺子,总喜欢往旁边蹭。
苏年就用面在男孩的脸上画上小猫胡子,给女孩画上白色的小梅花,小孩子们互相看着对方的脸,欢快地跑来跑去。
之前出去扫大门的小伙子也回来了,拎着扫走走过来:“今天包饺子啊!”
暖姨一护桌子:“赶紧给我离远点,身上都是土!”
小伙子笑了笑,拎着扫帚进去换衣服了。
暖姨说道:“这小子叫榔头,也是你没见过的,挺大的了才来的福利院,没待几年就到岁数走了,现在非要回来在这儿上班,在这儿上班有什么好的啊!”
听着暖姨的话,苏年就笑了:“嘴上说着不好,暖姨你还不是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
“唉!我是老了,你们年轻人啊!总得有出息才行啊!对了,小年啊,你现在毕业了,工作怎么样了?”
苏年也没有隐瞒,直接说:“我没上班,在澜城摆了几个地摊。”
“那肯定累得慌吧?怎么没找个正经工作呢?学校不好?”暖姨和老蔫儿他们七嘴八舌问道。
一说起这种事,长辈们总是有没完没了的问题。
苏年解释说:“怎么说,应该是就是跟摆地摊有缘吧!而且我跟其他摆地摊的不一样,我赚得多。”
暖姨还是不放心:“摆地摊…摆地摊…赚得再多能有多少啊?而且风里来雨里去的……”
苏年安慰她:“赚的不少了,很多很多!等改天,我给你们把食堂也装修一下,然后请个师傅。”
“哎呦,不用!”暖姨说道:“反正现在也没多少人了,你没看到吗?福利院现在就剩下这几个孩子了,现在谁还能没个出路啊!再过几年这里就该没人咯!”
苏年看着院子里的二十几个孩子,也是有些感慨。
当年他在这儿的时候,那可是各个年纪都有呢,现在显然都是低龄化。
老蔫儿恨恨道:“世道不一样了!当初我们收留的孩子,都是死了爹妈,没有亲戚愿意收养的。”
“现在呢?但凡有个亲戚的,谁还能没点钱养个孩子啊?怎么养不都是养?总比在福利院里好吧!”
“然后就剩下什么了?”他气愤着:“都是些个没多大点就被扔掉的孩子!现在的小年轻,真是狠心呐!”
“刚出生的孩子不想要,就直接扔在公园里,上哪找人去?还有干脆扔进垃圾堆的,你说这还是人吗?”
“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他们怎么就没点良心?”
“哎呀行了!”暖姨劝说道:“我们那个时候扔孩子的就少了?看你说的!什么时候没有那几个良心被狗吃了的?”
苏年这才知道,福利院里的这些个孩子,原来大多还都是这种出处。
确实,就像暖姨说的,哪个年代都有这样的人。
不过近些年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了,一方面是因为年轻人心态浮躁,承受能力太弱;另一方面也因为消息发达了。
要是搁在以前,孩子扔在地头让人捡了谁知道?
甚至有些扔进水沟死了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哪像现在这么重视?
也是叹了一口气,苏年步子到该说什么好,他自己也是没爹没妈的孩子,还能有什么说的?
暖姨连忙说道:“大过节的,就你嘴碎!”
擀面杖敲在老蔫儿的脑袋上,老蔫儿被打得抱头鼠窜,旁边的孩子们脸上带着白色的胡子和梅花笑得特别开心。
包好了饺子,暖姨和苏年去下饺子,苏年也顺便把群给加了。
然后立刻就有人出来问候,问苏年是什么时候来的福利院,什么时候离开的,非常热情。
不过群主的蒲蓉一直都没说话,头像是个蒲公英的白色小花团。
苏年也没有在群里多说什么,这是问暖姨:“从福利院出去的人,回来的很多?混得都还行吗?”
暖姨摇头:“大多都不太行,不过也就那样吧!有几个过得还算不错的,也经常互相帮衬,以后啊,你们就多亲近。”
苏年点头,知道暖姨还是不放心自己,心里便暖洋洋的。
把饺子煮好端出去,小孩们一哄而上,纷纷抄起筷子来争前抢后。
苏年和几个长辈坐在一桌,说着当年的事情,他们居然都还记得。
五寸说:“就你小子当年那样,看见谁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有人欠你钱了是咋的啊?”
苏年毫不给面子地揭穿他:“有没有人欠我钱我不知道,我就记得五哥当年总是偷偷骗我的糖吃!我说没有了,你还不信!”
五寸装疯卖傻:“怎么可能?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儿?你可别瞎说啊!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老蔫儿毕竟年纪大了,很快就开始坐着磕起了头。
五寸把老蔫儿扶到屋里去,孩子们也在几个老师的带领下回去睡午觉,整个院子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榔头给苏年和暖姨倒了水,自己去洗衣服。
暖姨说道:“小年啊,暖姨已经老了。我这辈子也不是无儿无女,但是你记着,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样的,回来就总是暖姨的孩子。”
苏年握住了暖姨的手,说道:“姨你放心,以后我会经常来的。”
“记得带着女朋友啊!”暖姨说道。
“一定!”
暖姨毕竟也是岁数大了,精力不济,很快就有点盯不住,也去午睡了。
苏年和榔头一起,把整个福利院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晚上吃过了晚饭才回去,等到家都已经是九点多了。
坐在床上,苏年还是觉得,自己的归宿中就是在那个地方。
而老苏他们的那个家……
他摇了摇头,终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养父母,不过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回去。
电话当然是养母接的,老苏照例出去应酬了。
苏年和养母聊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老苏回来才挂了电话,这才放下心结,辗转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苏年就看到同学群里面已经闹开了,不少人都已经到了澜城,有些人甚至已经碰头。
刚洗漱完,白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苏年,你起了吗?”
“刚起,去吃早饭?”苏年估计白湫也没吃,这才几点啊?放假赖床他不香的吗?
果然,白湫说道:“好啊,那我去找你?”
苏年道:“我去找你吧,反正我们楼下什么也没有,到你那边正好。”
于是两个人在白湫的小区门口,然后一起在金拱门吃了早饭,群里就已经有人开始发照片了。
金鼎盛宴的大门广场金碧辉煌,苏年上次是见识过的,尤其是走进去的装潢也是美轮美奂。
金胖子的手笔很大,这么高级的装潢,只是开了一个中上等的酒店,几乎都算是服务民生了。
许西这个带头的人已经到了,还有几个在本地或者回来得早的同学也凑到了一起。
白湫问道:“现在过去吗?”
她看着苏年,眼睛里隐隐放着光。
今天苏年穿了一身不错的休闲装,是之前特意买来充门面的。
加上苏年本身长得也不差,这些天来锻炼出来的,身上带着一种非常浓郁的自信气息,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白湫之前是知道苏年心有所属,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心头一动。
苏年当然注意到了白湫的异样,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不过现在去见许西,还是有点为难了。
“我之前跟他们也不熟……”
白湫笑道:“以前不熟,才要早点去啊!去得早了,能一个一个熟悉起来,不然你到的晚了,人家都扎堆儿了。”
苏年一想也是,便点头说道:“行吧,我们现在过去。”
不过白湫就算比苏年早毕业一年,也是没有那个财力买车,两个人只能打车到金鼎盛宴的门口。
金鼎并不远,他们到了的时候,许西他们还没进门,就站在金鼎盛宴的门口外面聊天。
苏年和白湫下了车朝他们走过去,几个人转过头来还有点懵逼?
许西将信将疑:“苏年?”
其他几个人也是大惊失色:“我的个老天!这是苏年?”
白湫嘻嘻笑着:“怎么样,吃惊了吧?”
苏年也是跟他们打了招呼,当然,过了这么多年除了许西他都不认识了,介绍了之后隐约也只记得一点印象。
许西摆手说道:“没事儿,都多少年了?忘记了才是正常的,不过既然你们来了,不如我们就先进去。”
“行,我都可以。”苏年说道。
许西便带着几个人到了金鼎的前台,大堂经理倒是远远地看了苏年一眼,显然认出了他。
之前苏年来金鼎,就是金胖子亲自安排的,她当然印象深刻。
不过既然苏年是和其他人一起来的,她也就没有上前来说什么,只是远远地对着苏年点了点头。
苏年对她一笑,转过了头去。
许西定了个大包房,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这个包房就都是他们的,随便什么时候进出,随便什么时候点餐。
白湫偷偷问道:“这里吃一顿饭很贵吧?”
许西说:“倒也不是很贵,反正不用你们添钱,说好了一人两百就是一人两百,多退,少了我自己补。”
“哎呦,许总这是发财了啊!”旁边的一个平头说道。
苏年记得这个叫程邬的,上学的时候跟许西的关系就很不错的样子。
许西这才说道:“什么发财不发财的,运气好上学的时候认识了个管人事的,毕业找了个好工作而已。”
虽然说没什么的,但是许西的语气里也有些得意的成分。
苏年也没在意,同学聚会这种事,适当炫耀肯定是必要的,只要不是什么瞎鸡掰装的,其实还能活跃气氛。
果然,程邬也不太在意,而是开始疯狂卖惨。
“我就不行了,高中就没考好,本来上大学想考研的,考研也没考上,我就天生不是这块料!现在找个破工作。”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时来运转了呢?有困难说话。”许西大方道:“到了,就是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