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振业写了封信,把两口子商量出来的办法告诉给家里。
俞家人收到信以后,都觉得这个办法挺好。尤其是俞瑛,本来她就不乐意待在家里帮忙,耽误复习不说,二嫂又是个爱偷闲躲懒的,现在在家里有娘压着,还不情不愿地干不了多少活儿,要是娘不在家,自己又是小妹不好跟嫂子吵架,这些家务怕是都要自己来做了。
其实俞瑛不是懒姑娘,到了大哥那里,她也是要帮大嫂做家务的。可她相信大哥大嫂肯定会支持她的学业,再加上有大嫂那么聪明的人指点指点,明年考试她就更有信心了。
本来黄翠兰觉得俞瑛一个小姑娘,离开家跟着兄嫂不太好,后来看家里人都同意了也就没再说啥。
其实黄翠兰也是太想看孩子,俞家兄弟结婚晚了,她这个年纪的农村妇女大多都已经有了孙子孙女。像是王秀莲,也已经当上了姥娘,周蕙半年前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把林家人乐坏了。
黄翠兰比王秀莲还大几岁呢,她能不着急吗?自从知道大儿媳妇有了身孕,她做梦都梦见自己抱上了大孙子,就算不是孙子,先来个孙女,先开花后结果她也高兴。
其实黄翠兰当初听说江晓琳放了假就要跟着儿子随军去,还有点不乐意。这要是让大儿媳妇回家来,自己能好好照顾着,还能好好看着大孙子的成长。不过这话她跟儿子说了,俞振业却没同意。
他哪能答应,要是让江晓琳回了老家,那他这个当爹的得到啥时候才能看见儿子,那怎么行?他宁可辛苦一点,自己照顾媳妇,这样媳妇也能自在一点。
俞振业不同意,黄翠兰也就没继续坚持了。她也明白,这小两口感情好,好不容易有机会凑到一起,当然不愿意再分开。可她是真的想看孙子啊,要不是家里离不开,她早就过去伺候孕妇了。
让俞瑛这样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个人坐火车出远门,家里人是不会允许的,大家思来想去也只好由俞振兴陪她一块儿去一趟。
这是俞瑛第一次出门,从前她最远也就去过高中所在的县城。当三哥陪着她坐上火车时,小姑娘虽然有些忐忑,却也隐隐有着兴奋和期待。
这个时代火车上的环境真的是很差,旅客多,还都带着许多行李,因此车厢十分拥挤;人一多,汗臭味、脚臭味、甚至酒味、食物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十分难闻;有几个被家长带着坐火车的小孩,在车上既不能玩闹也不能休息,于是哇哇大哭,哄也哄不好,吵得满车厢的人越加烦躁。
俞瑛起初还有点兴奋地看着窗外的景象,可是看了一会儿,除了树林和农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后来一路听着这些小孩的哭声,把她都听怕了,她甚至担心大嫂要是也生下一个这样爱哭的孩子,岂不是天天都要听着这样的哭声,可怎么办啊?
俞振兴不知道自己妹妹已经对哭闹的小孩子产生了心里阴影,他听着这哭声虽然也烦,却始终集中注意力对抗站在过道里拥挤的人群,把妹妹小心地护在靠窗的里侧座位。他的任务就是护送妹妹平安到达大哥那里,大哥来信说会到车站接他们,所以他只要负责火车上千万别出什么事就行了。
好不容易列车快到站了,俞振兴松了口气,背着行李袋紧紧拉着妹妹的手提前挪到车门处准备下车。
他们走到车门处时,忽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两人看向侧面,才发现火车上的厕所门口站着几个年轻人,穿着流里流气的,头发也不干净,长得都遮住了眉毛眼睛,嘴里还都叼着根烟,邪气的目光不断扫向俞瑛。
“哟,这小手拉得这个紧啊,这是你媳妇儿?”其中一个叼着烟的长头发男青年,蹭了两步挡住了他们的路,懒洋洋地问着俞振兴。
“关你什么事。”
俞振兴把妹妹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这几个人。
“咋不关我们的事,这要不是你媳妇儿,那你们俩这就是不正当的关系,这是耍流氓,哥儿几个瞧见了可不能不管。”
说着话,他还凑过来想拉俞瑛的手。
这几个人就是在这铁道沿线长大的小混混儿,平时就在火车上干点儿小偷小摸的事儿,趁着人匆匆忙忙下火车时摸个包啥的,或者在大姑娘小媳妇身上揩点油,沾点便宜。
他们还专找那些一看就刚从农村进城里来的人,那些女孩们本就面皮薄,被摸两把也不敢声张,再加上急着下火车,也就不会去找警察。再加上他们一共好几个人呢,就算有人想反抗也得掂量掂量,大多数出门在外的人都忍下这口气。
俞振兴当然不能让妹妹吃这样的亏,这时候火车也停稳了,列车员打开了车门,俞振兴护着俞瑛,就想硬挤开前面这人下车。
“……诶,你这人急啥,都能下车别挤了……”
那个小混混儿怪叫着,身体却不停往俞瑛身上贴,俞瑛哪里见过这样的事,羞得小脸通红,急得快要哭了。
列车员打开车门就下车了,这样的事儿他在火车上见多了,他根本管不过来,真的要管,难免还给自己惹麻烦。
俞振兴心里愤怒,却坚决地护着妹妹往前走,用自己的身体把那人撞到一旁,让俞瑛赶紧下车。
那个小混混儿身体和气力都远不如长年劳作的俞振兴,一个没留神,连退两步撞到车厢壁才停下来。
“X你妈的……”
那小子也真火了,他们身后的那几个人见自己弟兄吃了亏,都围了上来。
“快下车!”
俞振兴终于推着俞瑛到了车门处,让她赶快下了台阶到站台上。妹妹是安全下车了,而他自己却被身后一个大脚踹了下来。
俞瑛刚刚站稳,转过身就看见自己三哥从车上摔了下来,吓得她尖叫一声。
“啊!”
站台上正在上下车的人很多,听见这一声女子的尖叫,都往这边看过来。
俞振兴是从火车上扑下来的,火车离地面还有三级高高地台阶,他这一下摔得可不轻,一时没能站起来,但是身后的几个混混也从火车上跳了下来,还想拉起他接着动手。
围观的人看见火车上跳下来三四个气势汹汹的年轻男子,立刻都躲开了,他们只是想看看热闹,可没想过惹祸上身。
“妈的……敢惹老子我,看我不收拾……啊啊啊……”
刚才堵住俞家兄妹的那个长头发小混混伸手拉起俞振兴,扬起拳头就想打,忽然他只觉得自己高高举起的手臂被一只铁钳一样的大手握住,一股大力往后一扯,疼得他忍不住叫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