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他有多紧张纪潼这个弟弟,紧张到失去分寸。
二十三岁有余的少年英雄空有一腔勇气,只可惜用错了人,连自己都觉得滑稽。
但也幸好他还有这一腔勇气,下一次危险再临,他才能同样如此奋不顾身。
“胖子你来说。”郑北北手往后一薅,又拖一个人下水。
杨骁期期艾艾:“确、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予辰哥当时模样好凶,还吼了我们一句,是不是北北。”
“没错。”郑北北打蛇随棍上,也想让梁予辰心情好转,因此刻意逗他笑,“说我们玩得太疯,我的天我纳闷死了,不就是看见冬泳大爷了拍个小视频发朋友圈吗,想要几个赞也有错?”
“就是就是,”杨骁跟着嘟囔,“我就是拍手给大爷加油助威,这也算太疯那我只能在家绣花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气氛活跃得一点尴尬也不剩,就连梁予辰也被他们弄得微笑。
纪潼的嘴角也跟着扬上去。
“你们够了。”他佯怒威胁,“闭嘴闭嘴,我哥要休息。”
郑北北收住声,就这样看着他们微笑,目光中是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羡慕。杨骁因为三个人的重归于好从昨晚兴奋到现在,一张胖脸高兴得红扑扑。
梁予辰却始终没有睁眼,也没有只言片语。
车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导航软件的声音甜美可人。
纪潼在安静中终于有时间回味。他望着梁予辰紧闭双眼的瘦削面容,想象这人不顾一切跳进水中的场景,一时感动,一时又欢喜地说不出话来,懵懂的心智中有什么东西顶破了土,被玉潭湖的一瓢湖水滋润着、浇灌着,慢慢生根发芽。
想了没多久,他心脏鼓胀,脱下厚外套轻轻盖在了梁予辰身上。
“哥,”他把嘴唇凑过去,附在湿痕未消的耳边抿了抿,闻着湖水味轻声说,“你真好。”
这回的这三个字是真的。
梁予辰蓦地睁开眼,对上纪潼炙热的眼神,刚想说话,一声剧烈的咳嗽却率先冲破喉咙。
郑北北回头关心:“予辰哥你不会是要感冒了吧,师傅把空调再开大点儿。”
纪潼条件反射般坐正了身体。
师傅啧了一声:“已经最大了还多大啊,当我这车装的是鼓风机呐?要我说啊小伙子年纪轻轻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都快零度的天儿了还往湖里扎,可不上赶着感冒呢么。我表弟年轻时候是市游泳队的,当时也是仗着自己岁数小成天胡糟践,你们猜怎么着?这刚五十就各处关节炎!你们是不知道啊这游泳……”
絮絮叨叨,拉东扯西,空调没开大,嗓门儿倒开大了。
郑北北深悔开了这个头,塞上耳机找清静。纪潼血液像被加热过,心跳很快,情绪鼓噪噪地要跑出来,不由自主地当起了捧哏。
“是吗?哎哟,天哪,可惜,谁说不是呢。”
节奏感十足,每一声都新鲜,泛着专属于他的活力。
梁予辰就这样听着,五官渐渐舒展,不时低低咳嗽两声,整个人像被湖水浸醒了似的心神皆明。
时间尚早,烫过金的阳光明亮得很,从香樟叶间筛下来像刺猬身上的短刺,一根根印在车窗上。他将带茧的掌贴上去,不觉得扎,只觉得暖,刹那间驱走湿寒。就这一瞬,他忽然觉得有福气的也许不止他爸一个人,连带着他自己也是。
长大成人以后忽然多了这样一个弟弟,真是他的运气。
第22章没能出口的告白
投湖事件后哥俩关系再度升温,然后又在各种生活琐事中降温。
升升升降降降,降升降升降升,跟坐跳楼机似的反复折腾,圣诞就在这样闹哄哄的日子里来临。
根据早前制定好的计划,杨骁会在12月24日晚八点准时登门,为季晴杨献上自己的圣诞祝福,同时献上的还有他自己的那颗处男之心。
说是登门当然他也没那胆子,楼下小花园才是他的发挥场地。
嘟——
嘟——
电话响了一轮没人接,杨骁捏着礼物慌了神。
“潼潼,她会不会睡了啊。”
纪潼站在草地上抬腕看时间:“现在是7点50,除了你奶奶世界上想必不会有第二个人睡这么早。”
杨骁尬笑一声:“我奶奶缺觉。”
“我看你缺魂。”他翻个白眼,“她白天怎么回的你?”
为确保万无一失,早上杨骁以请教功课的名义跟季晴杨约定晚上见面时间。
“她说没问题啊。”杨骁搔搔头,“会不会洗澡去了?”
“知道女人三句经典谎言是什么么?”纪潼将昨晚上刷手机看来的段子现学现卖,掰着手指头说给他听,“你挺好的,我去洗澡,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杨骁瞬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我今天不会三句听全吧。”
“那不至于。”
没等他松一口气纪潼接着道:“没准儿两句,冬天不一定天天洗澡。”
杨骁在撅倒之前被他揽住:“先上去看看,敲完门再死不迟。”
“我不敢我不敢。”
“礼物都带来了你就这么灰溜溜回去?”
“关键是没带岳父岳母的礼物……”
纪潼笑骂他:“什么德行!”
两人一前一后忐忑上楼,寻着从梁予辰那儿骗来的门牌号找到季晴杨家,打算殊死一搏。可没想到敲门就跟打电话一样,压根儿没有人应。
敲到第三遍时仍旧死寂,对门却敞开一条缝。一位老佛爷一样的奶奶从门缝间露出一双打量又小心的眼睛:“你们找谁?”
“我们找这家的女儿,叫季晴杨。”
“你是她什么人?”
“我——”杨骁羞涩一笑,“我暂时是她高中同学,不过以后说不准。”
八字还没音标就开始展望未来了。
“他们家没人。”老奶奶声音沧桑,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后补充,“下午开始全不在了。”
说完也不再解释,干脆地合紧了门。
两人壮志凌云地来,满腹狐疑地走。这一家人呢?
刚走到公交车站纪潼接到梁予辰的电话:“在哪儿?”
“在季晴杨家附近呢,”他举着手机看站牌,“你知道我跟杨骁坐哪路车回去吗?”
梁予辰说:“你在那儿等我吧,我刚关店,骑车去接你。”
纪潼立马不看了:“那你快点儿,我没系围巾。”从第一秒开始催促。
“知道了。”梁予辰又问,“要吃什么水果?”
“你那破车连个筐都没有还想带水果?要带你就挂脖子上,我可不抱着。”
梁予辰气得将正在挑的橙子放了回去。
收起手机杨骁问他:“予辰哥要过来?”
以前都是直接叫“你哥”,不知什么时候起胖子跟北北不约而同改成“予辰哥”了。仿佛以前的梁予辰只是他的附属品,现在的梁予辰却成了独立的、有意义的个体。
纪潼点点头:“他非要来,可能想显摆他骑车快吧。那你自己坐公交车走?”
杨骁出师未捷身先死,拎着没送出去的苹果跟礼物丧丧地答:“好丧啊,打车算了,我现在不适合坐公交,会把丧气传染给别人。”
纪潼又点头:“那你快走,我抵抗力特别不行。”
不到一刻钟梁予辰就骑着自行车到了,脖子跟额头上满满一层汗,路灯下反着微弱的光。
“上来。”
纪潼望着他撇嘴:“我命令你以后出门必须戴围巾。”
梁予辰心头微微一热,升起一缕希望:“为什么?”
“你不戴我围什么?”他答得理直气壮。
梁予辰气笑了,笑完从双肩包中拿出一条格纹围巾丢给他。
纪潼惊喜道:“呀,错怪你了,看你没围我还以为你没带呢。”接着喜滋滋围在了颈间。
梁予辰不是不怕冷,是怕出汗,沾了汗眼前这个挑剔的人一定不肯戴。
哥哥做到他这份儿上,实在算得上无可指摘,偏偏纪潼仍旧要摘。
“你这后座硌死了,”他坐上去就开始咕哝,“人家都说‘宁在宝马车里哭不在自行车上笑’,就你这样以后肯定没有姑娘跟你,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的,做好准备吧你。”
梁予辰双脚在地上一刹,转过身去扯他的脸颊肉:“你脸上肉这么软我割下来缝后座上,那就有姑娘跟我了。”
简直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