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动机,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完。
赵瑞扭头看向窗外的日光,见此时已是日落时分,天际晚霞灿灿,他们如此奔波一日,也确实有些疲累。
他果断道:“此事,咱们回琉璃庄再议,重新推论案情。”
谢吉祥点点头,两人从义房出来,赵瑞先安排苏晨往江黎、奉天等地的护城司派信鸽,让他们务必注意一个三十至四十的中年妇人。
潘夫人可能用刘家的身份入城,也可能更换其他身份,但凡其通关文牒有异,一律扣押不得放行。
文正诚为人谨慎,非要装模作样寻找一日才动手纵火,这一整日给了潘琳琅逃窜的时间,搜寻难度肯定很大。
但赵瑞却不急。
只要她要入城,必定经过护城司,异常的文书很好辨认,只看现在她逃窜至何处。
追捕潘琳琅之事事关重大,她意外害死刘三公子,又杀害郑珊瑚,身上背负两条人命,必须要捉拿归案。
苏晨领命,立即便亲自领队搜寻。
赵瑞又吩咐另外一名校尉,让他去寻孙管家前日找来的,给潘琳琅治手上刀伤的大夫。
如此说着一行人便来到马车上,坐上马车往家走。
此处距离芳菲苑并不算远,马车一刻便能抵达。
上了车谢吉祥才略松口气,不过还是道:“在花园里伤了潘夫人的小贼,也得顺着查一查。”
赵瑞点点头,把帕子递给她,让她仔细擦干净手。
“早晨已经安排校尉追查这条线,不过琉璃庄毕竟不比燕京,人多繁杂,各地来的人都有,追查起来没有那么迅速。”
谢吉祥先是叹了口气,不过少倾片刻,她又精神起来。
“今日虽然累,但是我们却收获颇丰,查到现在,已经把大致过程全部探查清晰。”
赵瑞点点头,从马车上的暗格里取出一盒点心,打开递给她:“垫垫肚子。”
这是琉璃庄很有名的鸭油酥饼,刚从盒子里取出来,油酥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因是夏日,酥饼又一直存在暗格中,倒是还有些余温。
“你什么时候让人买的?”谢吉祥笑完了眼睛,捏起一块小口咬下来。
鲜香的滋味一下从舌尖窜入喉咙里,让她空落落的胃顿时有了着落。
赵瑞见她吃得高兴,自己也取出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忙了一下午,他早就饿了。
“刚刚让亲卫买的,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家的酥饼,”赵瑞道,“明日我们早晨再买点桃酥和鲜肉烧饼,省得白日里饿。”
不过想着一会儿回去就要用晚膳,谢吉祥还是很克制的,只用了一块便停了口,喝了一碗碧螺春便回了芳菲苑。
晚膳用得很简单。
一大海碗鲜虾馄饨如同洁白的花朵一般漂浮在紫菜上,谢吉祥用小汤匙一个一个吃,很是文雅。
虾肉鲜嫩,一口下去清爽弹牙,混合着荸荠、蘑菇、香葱的猪肉馅细腻软嫩,能鲜掉舌头。
晚上吃这样连汤带水的汤食最是舒坦,谢吉祥只用了一碗馄饨便饱了,倒是赵瑞把剩下的鸭油酥饼也包圆,这才觉得舒坦。
晚膳之后,两个人坐在院中品了会儿茶。
此刻已经是仲夏,若是在燕京,傍晚时分也不得凉爽。但是在芳菲苑中,这个时候却是一日中最为宜人而舒适的。
细微的风从天南山徐徐吹来,落在每个人疲惫的面容上,让一天的烦躁和忙碌烟消云散。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吃茶发愣,倒是有种心心相惜的暧昧和妥帖在其中。
坐了好一会儿,一壶茶下肚,谢吉祥才开口:“我们再推导一次案情?”
赵瑞点点头:“好。”
谢吉祥放下茶杯,轻灵的嗓音在仲夏夜里拂面而来。
“案子是文大人主动上报的,他上报之后护城司转给皋陶司,我们便直接赶去军器司,但是到军器司时柴房却起了火,待救完火我们便开始审问文正诚。”
“根据文正诚的描述,对其失踪夫人潘琳琅不怀好意的,第一个便是管家孙三郎。”
“文家这么多人,他肯定很清楚巧思被打骂,也清楚自己的儿子怨恨这位继母,却唯独挑了同他合作,联手谋害潘琳琅的孙管家,这是为何?”
之前谢吉祥所言动机,就是因为文正诚率先指认孙三郎。
赵瑞此刻思路清晰,一下便明白了谢吉祥的深意。
他接话道:“因为孙三郎同他联合,他不敢卖了作为家主的文正诚,而文正诚却想要除掉他,让自己不留把柄。”
文正诚狠辣也狠辣在这里。
相伴二十年的夫人说杀就杀,从小一起长大的管家说要甩脱立即就能甩脱,好似完全没有心。
孙三郎对潘夫人确实动了手,而且是文正诚计划中最重要的执行者,他有没有嫌疑?他有重大嫌疑。
当时文正诚指认孙三郎时,他们没有怀疑其他,顺着文正诚的怀疑直接询问孙三郎。
那么孙三郎是如何说的?
谢吉祥道:“孙三郎辩解一番,说自己没有那么强的怨恨,最后又把嫌疑引到了巧思身上,他为何不想留巧思?他对巧思又为何有除掉的意图?”
文家这起案件里,每一个人对潘夫人都有杀心,但是对他们自己供认的嫌疑者,其实也不怀好意。
否则他们知道那么多秘密,为何独独要把嫌疑引到唯一的那个人身上?
这个行为,让这件案子的追查看似简单,实际上却越发复杂。
不过,现在他们终于想通这些关节,通过推导,或许知道别的线索。
文正诚为何要指认孙三郎,这个理由一目了然,那么孙三郎为何要指认巧思呢?
谢吉祥皱眉深思,她嘴里絮叨着:“或许,是因为巧思看到了他对潘夫人动手?”
赵瑞摇头,否认她的猜测:“不对,你记得我们询问巧思时,巧思说她夜里睡得很熟,直到次日天光大亮才醒来,这么多年来她难得睡得那么好。”
所以,她不可能看到孙三郎动手。
谢吉祥听到这话,不由眉头一动:“按理说,潘夫人是个很谨慎的人,她不可能被人坑害,对否?若是夜里睡着之后被人带离主院,她肯定会惊醒,不可能悄无声息,结合巧思夜里的熟睡,那么潘夫人是否跟巧思一起被下了药?”
蒙汗药的药效若是过量,会很强烈,便是潘琳琅这种很有心计的女人,恐怕也抵抗不住。
但是她对身边之事非常谨慎,这药是如何下的?或者说她如何让孙三郎以为自己下药成功?
“前日傍晚,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事,让孙三郎明白自己下药成功了。”
说到这里,两人突然对视一眼,谢吉祥粲然一笑:“我明白了。”
赵瑞也跟着她笑了:“我也明白了。”
是金疮药。
“巧思当时说,用完晚膳之后孙管家送来金疮药,她给潘琳琅上的药。”
加了蒙汗药的药膏透过伤口很快弥漫至四肢百骸,对潘琳琅的药效非常强烈,但巧思只是手指接触,所以便沉沉睡了一夜,次日还是清醒过来。
“孙三郎要除掉巧思,就是因为他的药是通过巧思下的,若是巧思分析出这一点来,会反咬他一口。”
其实看巧思的样子,她完全没往孙管家身上怀疑。
可做贼的心虚,自然就想把知道秘密的关联者都灭口。
推到巧思这里,也算是有重大突破。
赵瑞立即叫来校尉,让他们秘密潜入主院,搜索丫鬟巧思的房间和存放货品的杂物间,看是否能寻到那盒药。
今日又是文正诚轮值,他不在主院,而孙三郎作为嫌疑人,进出都有校尉盯着,他是不方便去毁尸灭迹的。
就看巧思有没有留下证物。
谢吉祥道:“那么在审问巧思之后,她说的人是文子轩。”
巧思看起来跟文子轩八竿子打不着,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为何要供认文子轩?
刚刚案情还有重大突破,现在却峰回路转,两人都没了头绪。
“要么是文子轩知道巧思的秘密,要么是巧思做过什么,跟文子轩有关。”
两人左思右想,怎么都没把事情想明白,又推论半天,最后只能跳过巧思。
“文子轩供述的人是王海林,王海林跟文子轩之间又是为何?”
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这个供述人顺序之间的问题,就是因为从巧思到文子轩,又从文子轩到王海林,三人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
两个奴仆跟家中的大少爷,能有什么关系呢?
谢吉祥道:“或许,事情的重点不在过去,就在前日那一整日。”
这一日,看似平静,实际上也很精彩。
“这一日王海林有何特殊之处?”
这个赵瑞早就烂熟于心,他道:“若说特殊,那么肯定在花园中,王海林跟潘夫人幽会时碰到了有人进军器司后衙偷窃,贼偷慌张之下划伤了潘夫人窜逃。”
因为当时王海林也在场,所以此事潘夫人并未告知文正诚,而巧思和孙三郎那边,她也把王海林略去,不可能告知真相。
便是巧思早就知道她做的许多事情,但潘夫人却绝对不会明说。
所以,知道当时王海林在花园中的,也不过就是潘夫人、王海林和那个贼偷。
这是前日发生得最离奇的一件事。
或许,这就是文子轩跟王海林之间的关联。
谢吉祥有些犹豫,又有些迟疑地说:“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呢?文子轩知道当时王海林在花园里,所以动了杀心。”
文子轩又是如何得知的?为何王海林也在花园,就要被除掉?
赵瑞沉思片刻,他突然道:“潘夫人跟他关系冷漠,不可能告知于他,王海林跟这位大少爷遥不可及,更不可能让他知道真相,只剩下最后一个当事人,那个刺伤了潘夫人的贼偷。”
“这个人,真的是只为了进军器司偷东西吗?若是偷东西,他为何又随身带着匕首?”
谢吉祥猛地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说……文子轩其实□□?”
若真如此,那么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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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想到这一点,并非谢吉祥异想天开。
而是因为父亲曾经跟他说过,这种富贵人家一般出现凶案,无论是杀人、抢劫、绑架或者恶意伤害等等,一般都是家主指示家仆或直接去买个贼人来办。
他们不会轻易下手而为。
就如同文正诚跟孙三郎这般,主要动手的人就是孙三郎,整件案子似乎都跟文正诚没有关系。
这个出现在军器司的贼偷,根据王海林的口述似乎是要去花园里偷石雕,那些石雕有什么好偷的?又沉又大,即便真的能偷出去也没地方卖,卖给谁呢?
这个人肯定事先躲在石雕后,就等着潘夫人出现那一刻。
然而,不知是他太不专业还是不知那里多了个人,最后行动失败,只能匆匆逃走。
谢吉祥道:“潘夫人经常在文大人值守的时候,在花园中同王海林幽会,这件事我怀疑在文家甚至不算是秘密,巧思知道,一直暗中盯着潘夫人的文子轩也知道,而对味道很敏感,能判断出自己夫人同王海林身上的香味一致的文正诚显然也知道。”
赵瑞补充道:“孙三郎对文家之事了如指掌,他也可能是知情者。”
大家都知道,潘夫人也不很谨慎小心,那么文子轩对小花园里发生的事肯定是很清楚的。
但他为何没有告诉这个他雇佣来的贼偷呢?
谢吉祥一下子有些疑惑。
“你很少见这般刚出书院的青年人,他们涉世不深,科举又未曾高中,”赵瑞轻声道,“对许多事都是不熟悉的,就比如□□这件事,他要告诉动手的贼人详细信息,包括事发时现场都有多少人,会出现什么状况,对方才好根据此事布置方案,出动人手。”
显然,文正诚没这么做。
赵瑞在仪鸾司那两年,对黑市这些事可是门清。
“那种地方阴森森的,又都是凶神恶煞之辈,文子轩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年轻读书人,肯定很慌张,这一慌张,他给的信息就不够完整。比如夏日午后的花园中,花园里不光只有一个闲逛的贵妇人,还有贵妇人高大的情夫,虽然这个情夫也没什么用,但是就这一个情报疏漏,让对方派出去的人降低了水准,大抵也降低了价格。”
一个深闺贵妇,杀起来有什么难度?
赵瑞说得更深:“大概黑市那边的老大觉着可以拿这事给新人练练手,就派了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可这新人却坏了事。”
他早早潜入军器司后衙,等在花园里,结果要行凶时,发现来到花园的不仅只有娇弱的贵妇人,还有一个高大英俊的长工。
但他已经冲出来,不可能再退回去,只能慌慌张张在贵妇人身上划一道口子,不管不顾逃跑了。
或许,他都没注意那个他害怕的高大长工,比他更害怕。
如此一说,从文子轩到王海林这条线便很清晰了。
谢吉祥根据赵瑞的讲述,继续推论:“所以,当行动失败,文子轩得到了对方的反馈和谴责后,立即就知道王海林亲眼见到了他买去杀人的贼人,心中一下子就更慌乱了。”
“所以,在我们审问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把潘夫人的这个情夫供述出来,这其实是错误的。”
“他想让王海林背这个锅,或者想让他被审讯慌张之中承担罪责,却偏偏忘了,王海林会把真相说出来。”
赵瑞叹道:“还是太年轻了。”
谢吉祥抬头瞥他一眼,忍不住轻声笑了:“赵大人,您还没文公子年纪大呢,人家好歹弱冠了。”
赵瑞微微挑眉,扭头看向了谢吉祥,有些幽怨地开口:“确实,人家也已经娶妻,有了夫人。”
“真羡慕啊。”
谢吉祥:“……”
说夫人就夫人呗,看我干什么?我还能给你变出一个夫人来?
谢吉祥轻咳一声,别扭地别开眼睛:“之后王海林把嫌疑重新引到文大人身上,倒是也能理解。”
王海林指认文大人,是这其中最简单的,他就是对文正诚嫉妒。
嫉妒他能同潘夫人做正经夫妻,也怨恨他拥有潘夫人还不满足,在外面有了外室。
谢吉祥突然顿了顿:“按理说,文大人对这个后院的长工应该从来不关注,难道因为潘夫人让长工去跟踪文大人,查外室之事,让文大人发现了,反而意识到这个长工跟潘夫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倒是很有可能。
说到这里,谢吉祥不由叹了口气:“所以说,还是别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线索。”
赵瑞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风。
“如此说来,只剩下巧思和文大少爷之间的线索了。”
谢吉祥道:“我总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就是跟那个野山参有关。”
藏在厢房柜中的药盒和里面的砒-霜,都隐约同刘三公子的死有关联,砒-霜不可能是文子轩下在山参之中,这个可以肯定,那么下药之人就是所有能进出主院的人。
谢吉祥掰着手指头道:“文大人、孙管家、巧思、还有其他主院的奴仆,都能进出主院。”
“文正诚和孙三郎不可能下毒,他们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只要按照计划实行,就能万无一失,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所以说来……”
谢吉祥眼睛一亮。
“所以说,巧思才是最有可能下毒的。”
她如此说着,眼睛明媚得如同天上的明月,皎洁又璀璨。
“之前父亲说过,女子杀人多用毒杀,之前我们问过王海林,他说过刚搬来琉璃庄时发现军器司有很多老鼠蛇虫,所以特地采买过鼠药,这砒-霜就是配在鼠药中的。”
“巧思是潘夫人身边的心腹,主院这边杀虫她也肯定知晓,说不定当时就把这些毒物藏了起来。”
“当然,这都是我们的猜测,但若要如此,她指认文子轩就很好理解了。”
“说到底,巧思对潘夫人还是怀恨在心的。”
这么多年,她整日被毒打,心里怎么可能不怨恨?
这些怨恨日积月累,终于达到顶峰,她或许知道潘夫人想要离开文家,想要跟刘三公子私奔而逃,所以她忍不住了。
恰好,文子轩送了野山参过来,让巧思看到了机会。
“文家中对潘琳琅最了解的人肯定是巧思,她知道潘琳琅很贪财,对于老山参这样名贵的药材肯定不会舍弃,多半会一起带走。”
名贵药材这种东西,哪怕自己用不掉,寻了当铺卖掉也不会被人追查。
药材可以带走,但是盒子却不好带,潘琳琅一定会直接把山参取出,随便放在袋子里一起拿走。
只要她喝茶用膳时没有洗手,那么山参上残留的砒-霜就会被吃进口中,日积月累,自然没有好下场。
如此猜测虽然勉强合理,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只要潘琳琅一直不碰这山参,而且直接去当铺当掉,其实根本对她无法造成伤害。”
所以说,这个猜测也只是猜测罢了,现在没办法确认。
赵瑞却道:“你还记得吗?之前校尉所言,说刘家人是做药材生意的。”
谢吉祥微微一顿,她难以置信道:“不会吧。”
赵瑞道:“或许巧思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没有考虑之后的一切,她只是不想放过给潘琳琅下毒的机会罢了。”
一个长年被打骂的丫鬟,又能有多少心眼呢?
她或许真的了解潘琳琅,知道她一定会因为贪财取走这根看似很名贵的山参,却根本就不会去想,她到底要如何把砒-霜用进口中。
对于巧思来说,只要下了毒,她这些年的委屈就算是宣泄出去了。
至于之后的事,便是听天由命,她完全不在乎。
谢吉祥若有所思点点头:“瑞哥哥所言在理,确实是如此的。”
同文家旁人不同,巧思投毒,或许真的应了冲动二字,也只有她是不计后果的。
所以,她才会在投毒之后,被询问时,把苗头对准文子轩。
不管潘琳琅是否真的被砒-霜毒死,只要文子轩有嫌疑,老山参是文子轩送的,就跟巧思毫无关系了。
文家这么多人对潘夫人下手,巧思这一手是最粗糙也最难以成事的。
谢吉祥抿了抿嘴唇:“可谁又能想到,却因此害死了另一个人呢?”
到了此刻,谢吉祥才大概明白,刘三公子是为何而死。
或许,在他跟潘琳琅来到平安街二十号的时候,他还满怀即将私奔的开心和激动。
当时他心中的仙女就坐在他身边,即将同他远走高飞。
这个时候的他,其实不知两人是来做什么的。
潘夫人为了怕他碍事,便取出文子轩送来的山参,让他品鉴。
刘三公子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对名贵药材也很懂,得了这根山参他便投入其中,便没有注意到潘琳琅在做什么。
此刻的潘琳琅肯定正在制服郑珊瑚,不知道刘三公子在做什么。
谢吉祥的声音在幽静的夜里响起。
“刘三公子此刻正满怀兴奋与激动,他一边摸索着这根难得的野山参,一边从茶壶里倒了半碗茶,”谢吉祥微微叹气,“然后,他用摸索过山参的手抓起茶杯,一口喝了下去。”
谢吉祥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再过几日就要到七月,天宝二十三年已经过去一半。
谢吉祥道:“可能太激动,容易口干舌燥,他喝了半杯又不过瘾,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此刻,砒-霜的药效上来了。
就如同谢吉祥梦魇时感受到的那般,疼痛席卷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
而在他身后,是另一个女子绝望的呼救声。
这一刻,刘三公子或许才意识到,他身边的这个女人不是仙女。
她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