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个地方。”
彼时,肖容幼窝小院一角,看着商从慎寄回来的书信,这一个又跑了,当初姬林掌大权的时候,他就被他们要求乖乖留在书院念书。
结果没有季琛在,又发现他们一时管不了他,在那个姓段的帮助下,偷偷的跑了。
她正愁着怎么把那兔崽子逮回来,好让他相看人家,商祜声音忽然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连忙起身,乖乖站在一旁,低头:“去……去哪?”
商祜瞥了她一眼:“淮城。”
肖容幼:“啊?”
然而,商祜只是通知她,压根不是在征求她意见,当天下午,她被管家打包送上马车,经过两天两夜的车程,总算到了淮城。
肖容幼看着奢华府邸,比之京中更甚,吓得直往后退,身侧男子挺立着,面容冷俊看不出什么。
肖容幼心头直打鼓,他该不是要卖了她吧?
旁边路过的路人的低声传进她耳朵:“这宅子都准备了三个月了!这是主人终于来了?”
“我兄弟之前就负责修缮这院子的走廊,他说这院子随便一根柱子就够我们吃两年了。”
“这马车也得好多钱吧?”
肖容幼困惑的听着,商祜虽然浑身上下都写着他很贵三个字,但甚少会弄这种土财主般的院子,没半点品味,就剩钱这个字。
“你要做什么?”
商祜带着肖容幼进去:“等人齐了,再待你见个人。”
肖容幼一听,立马停住,脚步往后挪,他该不是真要卖了她吧?
商祜发现身边人突然不走了,眉头一皱,转身,就见那张小脸吓得惨白。
肖容幼:“从……从安不会让你卖了我的!”
商祜嘴角抽了下:“我娘虽然一直在想着哪天卖了你,但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着?”
肖容幼一听,松了口气,乖乖跟上:“那到底见谁?”
“你很快知道,先去休息下,午后带你出去买必需品。”
肖容幼又惊了下,他要带她去逛街?疯了?
午后,淮城一家珍宝阁,店内伙计一字排开,笑脸相迎的拿出店内所有首饰摆在桌上,一楼已经直接清空,就剩二楼雅间还剩点人震惊望着。
椅子上,商祜一身墨蓝,身上上好美玉坠着,一手拄着脑袋,眼神淡淡着,浑身上下写着富贵有余。
前方,肖容幼看着面前首饰,只觉得要被闪瞎眼,虽然她偶尔会去商府库房扒拉点东西给商从安送去,但也没见过这阵仗。
她扭头望着商祜,咽了下口水,确定要她挑?
“挑。”商祜眼眸一抬,冷冷着,霸气无比。
肖容幼:“……”
她仿佛听到了外面倒抽气的声音,所以,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肖容幼轻咳了下:“那个什么,我不缺这些东西。”
“不想自己挑?”商祜忽然起身,走到她身边,随手拿起支钗往她头上戴去,低沉冷淡的声音头顶响起,“这只如何?”
肖容幼震惊的望着他,他是怎么从她的话里解读出这些的。
“还……还好。”
商祜皱了下眉,又拿起一支往她头顶戴去:“这支?”
肖容幼:“也……也还好。”
商祜又拿了一支,戴她头顶,肖容幼又是还好。
一柱香后,肖容幼头顶插满金钗,重的她不敢乱动,正想问他要做什么,就听见身边的人对着伙计道:“她头上的,全要了。”
肖容幼双眸立马大睁,呆呆的看着他。
商祜牵起她的手就要走。
肖容幼回神,看到外面异样的眼光,猛然想起自己的头顶,她现在满头金钗,让她出这个门?
她眼眶含泪,死命摇头。
商祜停下:“不想?就把不喜欢的拿掉。”
肖容幼抬手就把头顶钗子,一根一根的,正要全部拔完,后面凉嗖嗖的声音传来:“你要是全拔光的,我再给你重新戴上去。”
肖容幼立马停下,小心的数了数,留下一根来,其余的全摊掌心。
她眼巴巴的望着他。
商祜嘴角抽了下:“走。”
“夫人有如此夫婿,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啊。”人群中有人羡慕道。
肖容幼:“……”
两人走后,珍宝阁楼上才传来声音。
“那位老爷是什么人啊?淮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人物?”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跟我家老爷有生意往来,听我家老爷说,是我朝第一大富商,听说他女儿还嫁了当朝丞相呢。”
“水都漫出来了,你在干什么!”尖酸话语忽然响起,一夫人“砰”的一声,放下茶杯,抬头怒视一侧妩媚女子,结果这一看,忽然发现她在看下面那个男子。
“哗”的一下,茶水泼了过去,站着侍奉的女子被泼了一脸。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底下的人是你能肖想的?”妇人嘲讽着。
肖容萱提着茶壶的指尖紧紧的捏了捏,看着下面一身富贵的肖容幼亦步亦趋,似乎很委屈的跟着商祜离开。
她紧咬了下牙,什么叫不是她能肖想的?
真当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是个乡野妇人,连自己夫君的心都看不住,也就只靠折磨她们这些侍妾来耍威风。
底下让她们钦羡的人,曾经还是她的裙下之臣,是她的夫婿!
他待她温柔体贴,知冷知热,现在冷冰冰的对着肖容幼,他们还觉得这是他在宠她?
简直笑话。
“有些人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不知天高地厚。你跟那位夫人是一路人?”一夫人也看不起这些幺蛾子颇多的妾室。
有人附和着:“人家一看就是教养极佳的大家闺秀,会像某些人一样以色侍人。”
肖容萱紧咬了下牙,强迫自己扯开嘴角,继续侍奉。
过了会,一众夫人挑完首饰,才各自回家。肖容萱要扶着自家夫人上马,又忽然的一下,那夫人嫌弃的推了她一把,骂着:“一股茶水味,也来靠近?”
肖容萱立马垂下头,将所有不甘,掩藏于眼底,只要过了今晚就好,过了今晚,她一定要让这女人跪到她面前!
不远处,一辆马车停着,目睹了前方一切,商祜淡淡着:“废了点力气查到的,当初在京时,被一外放官员看中,偷偷带走当了外室,后来她又偷偷的搭上了那官员上峰,那官员一气之下,给上峰玩完后,扔进了青楼。”
“她在青楼被折磨了几天,就同意接客,可惜她就算这些保养得当,也比不过那些花样年华的女子,后来干脆就引诱了路过富商把她买回去当妾室,不过运气不太好,那家主母最痛恨的就是她这一类的。估计再被磋磨两年,她就容颜不在了。”
“刚刚是做给她看的?”肖容幼看到她,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那么要强的人最后居然轮落到给一小富商为妾的地步。
商祜转头:“不好吗?”
肖容幼摇了摇头,苦笑了下:“好。”
看到自己费尽心机抛弃的人,有天会挥金如土,去宠爱同样被抛弃的亲妹妹,这滋味……
她承受不住。
“我以前想着杀了她泄愤。现在,觉得让她死了,太便宜她了。”商祜放下帘子:“不过,还没完。走吧,回去,他们该到了。”
肖容幼闭眸点了点头,放在膝盖上的手轻颤着,曾经她敬她,爱她,换来的却是她毫不留情的陷害,现在她终于自食其果。
等着他们回去的时候,下人带着一男一女到他们面前,肖容幼不解的看向商祜。
季瑞护着季瑶:“二位什么意思?我们就算不受宠,那也是季家的孩子!绑架……”
“你们不是在暗中找肖容萱吗?”商祜道。
两人愣了下,季瑶一双眸子立马泛起泪花:“我娘在哪?”
“晚上带你们去个地方。”
肖容幼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到了晚上,肖容萱对着镜子梳着妆,手上忽然一阵刺痛,她垂眸看着手背一片通红,这是被那个主母给烫的。
她脑中忽然浮现肖容幼一脸天真又委屈的模样,她紧咬了下牙,她绝对不要输给肖容幼!
商祜又如何?
她一定能够再次爬回去的,爬的比原来更高!
让季家,商家,好好看看!
今日府上来的是那位盐运使,官职不算大,但权大,肥水也多。
苏老爷有意跟他结个善缘,特邀了一众乡绅富商县太爷一块,尤其是他新结交的那位。
肖容萱虽然年纪摆在了那,跟青葱般水嫩的妙龄女子没法比,但有手段,身姿曼妙,原本就熟知男人心理,再青楼待过一段时间后,更知道怎么勾人。
她就甄个酒的功夫,就引得那位五十多的盐运使咽了咽口水。
苏家老爷有意攀附,就算发现自己侍妾在勾那位盐运使,也忍下那满腔怒气,扯着嘴角让肖容萱去侍奉。
那盐运使一听,笑开来,一手握上肖容萱的手,哪知肖容萱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故意的,直接跌进他怀里,立马羞红了脸。
苏家老爷僵硬笑着,他总觉得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两个能立马天雷勾地火的滚到一块去,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位柔弱侍妾手段这么厉害!
他闷闷的喝了下酒。
忽然前方有人入内,他这才想起,他还有一位客人因女儿身体忽然不适,就去他们客房歇了会。
他赶忙起身去迎:“商老爷,令千金身体如何了?要紧不?”
商祜:“无妨。只是舟车劳顿,累到了。”
“那尊夫人需要去女眷那边吗?”苏老爷不确定着道,一般直接带过来的都是供人赏玩的侍妾,但这位气度不像个以色侍人的。
商祜:“不必。她是妾室。”
“哦。那这位姨娘一块入坐。”苏老爷恭敬着,虽然是个妾室,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商祜爱护的紧。
肖容幼福身:“多谢苏老爷。”
声音清脆,不卑不亢,举止有度,苏家老爷不禁暗暗心惊,这妾室是将来要扶正的那种吧?
他看了眼自家已经在别的男人怀里的妾室,嘴角一抽,简直天差地别。
肖容萱在听到两人声音的时候,浑身一僵,趴在盐运使的怀里一动不动,仿佛所有的遮羞布在此刻被扯的一干二净。
她可以做到毫无芥蒂的勾引别人,但唯独不能在这二人面前。
可偏偏这位盐运使,抱着她起身,就往商祜那边走去:“商老爷,又见面了。”
商祜点头:“林大人。”
“这还是头次见商老爷带着妾室出门啊。”盐运使笑着。
商祜淡淡点头:“最近大事忙完,是时候带她出来玩了。”
两人相谈甚欢,肖容萱却浑身僵硬,后来入席,她听着四周人说商祜居然给侍妾夹菜,又说他如此疼爱,想必即将扶正吧,正尴尬着,此刻,盐运使忽然捏了下她,肖容萱脸色直接变了,原本这盐运使对她有兴趣,他偷偷碰她,她也能得意下,现在,他每偷偷碰她一下,她就仿佛被针扎般难受。
四周欢声笑语,只有她,格格不入,难堪至极,就算她明明没有去看他们,她好像也能感受到对面嘲讽的眼神。
肖容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场宴席的,宴席结束,她立马回了自己屋子,扶掉桌上茶杯茶壶,茶壶摔地,发出清脆又劣质响声。
她望着满地碎片,苦笑着,以前,她生气随手砸的东西都不知道比这破茶杯茶壶好多少,现在却……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
“美人?”油腻的声音背后响起,肖容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抱了个满怀,她吓了一跳,正要挣脱,身体就翻了过去,盐运使那张老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肖容萱想起刚刚见过的商祜俊美健硕的模样,突然的有点受不了这个盐运使。
她两手推着,扯着笑:“大人,您怎么……”
“苏宁把你送我了。美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赶紧的!”
肖容萱还在挣扎着自己到底要不要为了荣华富贵委身于她时,下一瞬,她就有种自己被一只又老又肥的猪舔着的感觉。
她突然的想拒绝,两手正要推开,脑中又浮现商祜给肖容幼夹菜的情形,咬了咬牙,两手攀了过去,酥酥软软的声音响起:“大人,让奴家来伺候您吧。”
外面。
“这母亲,你们还要吗?”商祜站在一旁,看向已为人妇的季瑶,昔日明媚娇纵的小姑娘一脸震惊惶恐。
肖容幼最终于心不忍,一把扯走站在窗边傻掉的两人。
“我们走吗?”她询问着。
商祜看了眼两人,道:“不走,住一晚,明早再见。”
第二天,肖容萱唇齿紧咬的看着一旁心满意足,开始穿衣的盐运使,深吸了几口气,继续软着音:“大人,奴家可是你的人了。”
盐运使困惑转头:“就算你想要,我今天也得走了。”
肖容萱一听,脸刷的一下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不带她走?
那盐运使看她表情,立马明白了,嘲讽着:“你都几岁了,哪来的脸觉得本官会带你走?昨晚肯玩你,就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肖容萱一双眸立马的红了,恨不得宰了身前这个白占她便宜的人。
“好了,你要是舍不得本官,本官临走前,会再来一趟的,毕竟你昨晚伺候的本官比勾栏的还好。”
肖容萱只觉得屈辱,却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只得扯开嘴角笑。
盐运使大步离开,肖容萱对着被褥发了通火后,才起身穿衣,她是妾室,那个主母压根没分她丫鬟,她打水也得自己来。
她刚走两步,就看到自己门口站了两个身影,她定睛一看,有点不敢相信。
季瑶?季瑞?
肖容萱激动着,迈着步子就要向昔日疼爱的女儿走去,她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瑶儿,瑞儿,你们来救娘亲了?”
肖容萱擦了擦眼泪,顷刻间又成了两人当年慈爱的娘亲。
季瑶眼眸微垂,往后退了两步。
肖容萱见状愣了下,一种巨大恐慌遍布全身:“季瑶!你这什么意思?我是你亲娘!你打算不要我吗?”
季瑶又往后退了退,眼眶含泪:“你不是我娘!”
“我娘才没那么不自爱!”
她娘明明那么端庄雅致,就算对季琼不好,但她也是温柔和善的,绝对不是昨天看到的那样,对着一五六十岁的老头使劲浑身解数去勾引,最后还主动伺候人家。
“瑞儿!”肖容萱对着季瑞喊着。
季瑞瞥过头去,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捏了捏,最后从怀里掏出他攒了几个月的钱,放在地上。
他们因为身上有着她的影子就被季康厌恶,现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功名,爹他总算稍微看重他一点了。
他就算再不忍,也不能带她回去。
他此时此刻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他娘不带商从安走,因为带了,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就有可能付之一炬。
而现在的她,比当初年幼的商从安更不堪。
“娘。您最疼我们,我们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就请您留着吧。”季瑞拽上季瑶就往外走。
“你们两个白眼狼,给我站住。”肖容萱急急就要去追,商祜忽然带着随从出现,拦住她的去路。
肖容萱惊恐的看着商祜,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会杀了她的,还是碎尸万段的那种。
她拔腿就要往回跑,被商祜随从押下。
“商祜,你想做什么!草菅人命是犯法的!”肖容萱挣扎着。
商祜冷淡的看着她:“你以为就算我不杀你泄愤,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孤注一掷的攀附盐运使,苏老爷就会放过你?”
肖容萱打了个哆嗦,不会,他不会,她太清楚苏宁的性子,他容不下背叛。
“商祜,你能救我,对吧?”肖容萱立马跪下来,挪到商祜跟前,伸着手就要去抱他大腿,“不然你不会跟我说这么多。”
商祜冷着张脸往后退了退。
肖容萱却仿佛没看到般的,将他当做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抓着不放:“你想要我,对吧?你还是心里有我的,对吧?不然你不会布那么大的局来逼我彻底背叛苏宁的。”
肖容萱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他突然在淮城买那么大的宅子,突然带肖容幼这么好,还带她的一双儿女过来,他肯定是还对她有意,现在只是生气罢了。
“商祜,以前是我错了,我现在不任性了,我以后乖乖待在你身边,好不好?”她想着自己马上又能荣华富贵,要是当年早知道商祜能有今天,从安能有今天,她怎么也不会便宜肖容幼。
商祜脸色更冷:“想要我救你?”
肖容萱惊喜点头。
商祜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着道:“那你就一路三跪九叩的叩到京城去,去跟大房的道歉。”
“你做到了,我就替你赎身,安排你下半辈子。”
肖容萱一听,整个人彻底跌坐在地,浑身如坠冰窖。
院门口,肖容幼靠着,她看着大树,他们坐马车就坐了两天两夜,一路叩过去,非死即伤吧?
过了会,商祜走出,看了眼她一眼:“不进去?”
肖容幼摇了摇头:“累了,不想看到她。”
商祜从袖中掏出放妾书:“这个给你。从此以后,你想留商府,我给你扶正,然后那个小院子依旧给你喝茶晒太阳,你如果想嫁人,我就给你出嫁妆,让你风光大嫁。”
肖容幼指尖轻颤的接过那张放妾书,忽然的哭了,多年委屈终于散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