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灯光明亮炫目,都说人在暖『色』的光线下好看,岑易脸上神情散怠,又带了点不可一世的傲慢,灯光交杂在睫『毛』间隙的影子里,从纪初谣的角度看,他的眼睛里像沁了层薄光,又清又亮。
岑易注意到她的视线,眼睫低了下,与她交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抬起。
看边上徐向笛和林峡没动,道:“同学,三班位置在那边,需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不用。”徐向笛温声拒绝,跟纪初谣道了句“那我先走了”,和林峡并肩离开。
岑易等他们走远,才抬脚踢踢纪初谣的桌子,睨眼道:“他走就走,为什么走前还要跟你说一声。”
岑易的力道不重,但桌子过轻,鞋尖抵在桌脚上,让桌面跟着歪了歪。
纪初谣将桌子移正,老实摇头:“我也不知道。”
纪明熙看不下去自家妹妹听话任人欺负的样子,没好气地『插』嘴,重重咬字道:“论追求者的基本素养懂不懂。”
岑易轻呵一声:“都追求失败了还谈什么素养。”
舞台上的声音有些嘈杂,岑易偏低的音量涵盖在喧闹声中,不是很容易抓捕。
张齐正听到,耸了耸肩:“也不一定失败啊,妹妹现在对他不还在考察阶段嘛,只不准后面处着开心就答应了呢。况且高中三年,应该很难再遇到像徐向笛那样高质量的恋爱对象了。”
张齐正说着说着,开始天马行空、各种『乱』扯:“其实现在挺多人都觉得在特定时间段拥有某种特定体验更重要,为了在校园时代留下一些美好回忆,也不会太严格筛选对象,只是单纯想谈个恋爱,然后感受一下校园禁.忌的味道。虽然这种恋爱观不值得推广,但角度不同,选择不同,存在皆合理嘛。当然,我不是指妹妹,单纯说下生活中的普遍现象……”
岑易本想嘲笑两句谁会那么智障,为了“感受”恋爱,而跑去谈恋爱。但转念想到什么,嘴巴张了张,又阖上,没吭声,反而若有所思。
适时台阶那边上来几个学生会成员,黎川路过演讲台,弯了弯话筒线,道:“麻烦携带手机和资料到场的参赛同学过来把物品上交一下,等比赛结束再找工作人员拿回去。”
话音落下,不少人拿着手机上前,放到他身后纪检部部长手上抱着的大箱子里。
纪明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又顺梢拿起妹妹桌上的资料:“手机有带吗?”
纪初谣道:“没。”
纪明熙点头,和张齐正一起离席去把东西上交。
由于两人动作慢了一点,过去时排队的队伍已经串了一长条。
人群往舞台外沿一拥,一时间靠里的角落位置只剩下纪初谣和岑易。
岑易脚尖在木质地板摩挲了下,蓦地出声道:“你怎么看?”
纪初谣不解:“嗯?”
岑易:“刚刚张齐正说的话。”
纪初谣还是没懂:“什么。”
岑易神情有些不自然:“就,恋爱,然后在校园时代留下一些美好回忆……”
纪初谣偏过脑袋思索了会儿,半晌,答道:“还好。”
不是个很明朗的答案,代表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岑易点点头,应了声“哦”。
三分钟后,百科竞赛正式开始。
岑易除了担任裁判员评委,还兼职了项主持人的任务,因为原本的主持人生病嗓子出问题了,所以换他和黎川搭档。
可能出于他俩从小怼来怼去留下的后遗症,说什么都像在演段子、唱双簧,以至于一段非常正经的开场白,都引得台下学生爆笑连连。
此次比赛大体分为抢答环节、团队环节和单人环节三个部分,采取积分制,答对一题加一分,答错一题扣两分,也避免了一些同学投机取巧,多次答题。
每个班的桌子前都设有一个铃铛,主持人宣布答题开始后最快按下铃的班级号,会在评委席上的机器显示。
比赛最后除了角逐出团队第一名,还要角逐出单人第一名。
岑易和黎川一唱一和地讲完比赛规则,屏幕上的投影仪变换,进入第一轮“常识题抢答”。
说是常识题,但考的内容一点都不常识,个别班级开局不利,一分未得,便先负了好几分。
纪初谣连按十数次都没抢到题,小脸微皱,彻底放弃,把铃铛往姐姐那边挪了挪:“姐,你和张齐正来按吧,我手速不太行。”
从开赛到现在,每逢有班级抢到题,不论对错,底下对应的班级同学都会应援欢呼一阵。只有他们班,到现在连个参与的机会都没有,以至于班上的荧光棒都丧气地落下一半。
而对面领先的文科班,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挑衅地扬脸朝他们看过来。
张齐正和纪明熙起先让纪初谣按铃,是出于他们去年已经参赛过一次,想让妹妹这个新人多体验体验,见她这么提起,不再强求,宽慰道:“没事儿,现在得分最高的班也才5分,随便答几道就追上了。”
隔壁六班学生听到他们那么嚣张的发言,没忍住侧目看过去一眼,万万没想到他们接下来竟然真的说到做到,疯狂开启答题模式。
“请听题:下列存储器中,存储速度最快的是a.软盘b.硬盘c.光盘d.内存”
“叮咚。”
“好,七班的同学请作答。”
“d,内存。”
“请听题:帝都故宫历时多少年建成。年年年年”
“叮咚。”
“嗯,抢到题的还是七班同学。”
“选a,18年。”
“请听题:我国第一个南极考察基地\"长城站\"什么时候落成。年2月年2月年2月年2月”
“叮咚。”
“有请七班。”
“选c,85年。”
“…………”
不过十分钟,纪明熙和纪初谣三人轻易追上了和文科十三班的比分差距,还显得游刃有余。
三人全程分工合作,纪初谣和张齐正负责语基、历史、地理、文学常识类,纪明熙负责计算机、天文、理工科类。
底下七班学生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站起来挥舞荧光棒,恨不得掀破屋顶,弄得坐在老师观战席位的秦琼音不得不过去维持秩序。
纪初谣答完题坐下,小声对边上的纪明熙道:“下题你们来吧,我分现在有点太高了。”
因为抢答题阶段也涉及个人得分,团队里谁回答,分数便累计到谁身上,有专门的同学在评委席记录。
按理来说这个环节不容易拉开个人分数,但刚才接连几道历史题,都是纪初谣作答,于是她就莫名其妙成了目前场上单人积分的第一名。
纪初谣跟姐姐说完,意外发现舞台下响起一波『骚』动。正感到纳罕,作为主持人的岑易不着痕迹的往她这个方向靠了靠,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帮她把她手上的话筒抽开,放到她们的桌子上。
纪初谣被岑易的动作弄得有些愣,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刚说话时忘记把话筒拿下了,而底下的『骚』动正是针对她刚才说话的内容!
她本意是觉得她答的那几道题估计姐姐和张齐正也会,分数全由她拿可能有点不公平,但落到旁人耳里,反而显得过于嚣张。
感受着台下及台上的无数道瞩目视线,纪初谣脸『色』涨了涨。
纪明熙后知后觉地察觉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好笑,一边安慰:“没事的,自信点,我们七班学生就是最岛的。”
纪初谣半点没被慰藉到,指尖懊恼地在桌沿直抠。
那边岑易已经退回了舞台中央,讲下个环节的答题模式,浅黄『色』的舞台光笼在他身上,少年的意气风发,淋漓尽致。
纪初谣随意瞥了眼,蓦地想起之前石高阳带她看的icu在fai赛事上夺冠的视频,视频里除了灯光是蓝『色』的,其余似乎没什么不同,眼前的人好像天生就适合站在勋章台上。
想着想着,纪初谣方才的焦虑淡淡散开。
直到姐姐戳她,才反应过来到了团队赛环节。
接下来的题目无需抢答,按顺序从一班往下轮,答对班级加5分,答错班级不扣分。
第一道题是生僻字题,根据拼音写词语。
三人商量了下,纪初谣的语基比较好,派她到投影仪下写。
纪初谣离座去舞台中央,岑易就拄在投影仪边上,看她过来,递了只黑笔给她。
纪初谣顶着视线莫名紧张,拿笔时指尖也抖了抖,力道一时没控制好,像是故意的,从岑易指腹重重捎过。
还没等她细品岑易稍显冰凉的体温,在他身侧走过时,就听他压低了的声线从她耳畔上方传来:“拿笔就拿笔,揩油是不是太犯规了?”
“…………”
纪初谣也不记得自己最后是在投影仪下怎么写完题下来的,包括后来的单人赛,一行人在地球仪前,由主持人报地名,他们飞速地找——她全程凭本能的动,唯一的印象便是当时的指尖是颤着的。
等她回过神,比赛已经结束。
她们班不出意外拿到了第一。
听主持人揭晓单人赛排名时,纪初谣有些震惊,张齐正拿到第一几乎是大家从一开始比赛便认定的,但她最后竟在十六个班四十八个人中夺得第三,比姐姐第六的分数还要高上许多,是她完全没有料想过的。
从舞台下来,纪初谣拿着季军奖牌,还感到些许不真实。
礼堂里各班人群按顺序退散,场面哄『乱』,安泽和徐至秦舞着荧光棒,啊啊尖叫着想要冲上来一起庆祝,却被教导主任半途拦下,开始一顿安全意识的灌输。
观众席上的廊灯都开了,算不上明亮,却清楚照出地面的台阶。
纪初谣和姐姐、张齐正一起往回走,奖牌还没在掌心捂热,绳子突然被人从后方腾空勾了过去。
她猝不及防回头,身后舞台的灯光还大亮着,显得过于耀眼,岑易高高拎着绳子,身形轮廓仿佛镀了一层金边,奖牌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微微晃动,与他视线水平。
岑易对着奖牌上的小字,逐一念道:“2016届,诺顿中学趣味百科竞赛,季军。”
纪初谣垂眼看看已经空了的手心,把手垂回身侧,问道:“怎么了,你没见过吗。”
“见过啊,但这是你拿的。”
非常轻松随意的语调,夹杂在嘈杂的礼堂中,几乎稍纵即逝。纪初谣眼皮却是骤地一跳,抬眸望去。
岑易站在金『色』的光影中,不远处礼堂门大敞,是纯白『色』的天光。
他微扬着脸,仍在认真地打量奖牌,眼梢轻扬的样子仿佛心情十分愉悦,让外界的其余光芒也都骤然失去了光辉。
纪初谣望着他,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