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黎川平白挨了两下打,看向纪初谣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你也上网搜的?”
据他一年从会生涯的观察,在诺顿中学犯事的学生统共就分两种——一种是因为一时疏忽大意,不小心失误的乖学生;一种则是把违纪当家常便饭,隔两天不犯下抽就皮痒痒的浪学生。
前者只会深刻反思,后者则直接生成产业链,找人代写。
岑易在写检讨这件事上格外的拖延,黎川实在是被他给弄烦了,才帮人出了个这么“混”的主意,毕竟正常人都觉得百度撞上几率太大,最后反而没有一个上网照搬原文的。
万万没想到,纪初谣也是个双不沾的“混子”,两人还能“混”到一处去……
纪初谣憋了憋,道:“不可能啊,我特意往后翻了好几页。”
黎川被她提醒:“……我们也特意往后翻了好几页。”
从悦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很不厚道,但还是没忍住笑了:“不是我说,岑易你和妹妹不如相约去买彩票吧,百度那么多页的原文,你们都能撞到同一篇,不拿这手气去中奖,真是可惜了。”
纪初谣表情有些麻木,看向岑易,和人商量:“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岑易拍拍纪初谣肩膀,宽慰道,“关键时刻也只能靠你了,你先心里打打草稿,一会儿轮到也好编。”
纪初谣:“……”
黎川:“……”
从悦:“……”
那边徐至秦从广播间里跑出来,不太清楚状况,直接道:“老大,五班的两个学生一会儿就念完了,六班没人,你和妹妹可以先进来,马上就轮到。”
纪初谣觉得有点头疼,她中午出来时,想着自己是“手机被缴”的身份,担心现场有纪检部的人站岗,特意没把手机带出来。但现在,让她凭空想一门检讨,让她上哪儿想去。
因为广播间场地大小有限,闲杂人等只能站在外面,纪初谣和岑易龟步似的往里面挪。
临到门口,才冲人小声道:“你带手机出来了吗。”
岑易显然是个不拘小节的:“带了,怎么了。”
纪初谣舔舔下唇,老实说,手机是个怪私人的东西,但还是迫于无奈开了口:“借我用用。”
岑易瞥了眼就站边上胳膊上别着红袖章的纪检部部员,直接从口袋里顺出手机,解了密码锁递给她。
那个站岗的部员,是之前把他们抓出来中比较好说话的女生,扫了一眼,佯装没看见,任他们在眼皮子底下交接。
纪初谣接过手机,点开网页,搜索框里没有任何历史记录,不像她,全是之前留下的检索各科作业的题目抬头。
纪初谣习惯了拼音九键,突然看到全键盘,有些适应不过来,熟悉了下界面,才开始打字。
这回没往后面翻,在第一页浏览了下,就挑了个比较靠谱的点进去。
通读一遍,只觉得文风过于浮夸,莫名其妙上升到不忠不孝不仁的高度不说,还进行各种引经据典的论证,好好的检讨却被写出了议论文的波澜壮阔气势。
纪初谣想着念这样的稿子过于丢人,默默退了出来,下秒就听徐至秦招呼道:“老大,到你了。”
纪初谣知道同班同学是按照学号的顺序往下轮,但没料到速度那么快,慌了下,指尖飞快往下滑动。
谁想下秒手机直接被人凭空从眼前抽了去,速度不快,余光还能捕捉到那节好看的腕骨。
岑易拿回手机后摁熄了屏幕,没放回口袋,而是放手上把玩,点点下巴道:“去吧,你先。”
清越的嗓音不高不低,在安静下来的广播间里响起,仿佛还带了点回音。
纪初谣愣怔侧头看向岑易:“?”
“真当我那么坏呢。”岑易轻笑了下,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抵了抵她的背心,将她往话筒的位置带了带,“别呆着,外面还有好多人排着队等呢。”
纪初谣被推动的走了两步,有些迟疑。
倒没想过他坏,两个人撞稿,总该有人选择退步。她并不觉得自己必须是要全身而退的那个。
不过……
真等徐至秦帮忙把麦开了,脑袋一片空白的纪初谣还是果断选择拿起手上的打印稿照念起来。
临场发挥什么的太难了,既然岑易已经给她丢了台阶,那她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岑易看纪初谣一秒就切换成“那我就不客气了”的样子,有些好笑,别开眼轻扯了下嘴角,才朝一旁的纪检部成员走去:“同学,想问下,我一会儿直接照着手机念检讨问题大么。”
女生:“…………”
岑易看对方表情,就知道了答案:“行吧,我也就随口一问。”
被缴了手机的学生按照规定必须念完检讨才能拿回手机,他这当儿明目张胆地在人眼前晃,人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算不错了,再提出这样的问题,确实态度恶劣了些。
岑易在不大的广播间里晃了两圈,大概三分钟上下,纪初谣念完了她的那份,由纪检部帮忙在花名册上打勾。
岑易把他手上那两张已经没用了的a4纸塞到了纪初谣怀里,在人离开前道:“过来帮我数着,到一千字了告诉我。”
纪初谣表情微妙了一瞬:“……哦。”
岑易坐到椅子上,调整了下话筒的高度,看纪初谣在边上坐下,差不多准备好,这才推开麦发表检讨。
因为怕纪初谣跟不上,岑易故意拖着调放慢了速度:“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中午好,我是高二七班岑易,上个礼拜四,我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在口语课上玩手机,被纪检部同学一双慧眼瞬间识去……”
“感谢纪检部同学的铁面无私与恪尽职守,让我在初犯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惩治,否则我日后一定会心存侥幸,抱着不被发现的心理,再次拿手机在课堂上玩耍。”
“如果我课上一直玩手机,我就没办法好好听课。不好好听课,我就需要在课后花好多时间自习。课后花好多时间自习,我就没有空余时间打游戏。没时间打游戏,我就没办法实现我的电竞梦……总之我的人生都可能毁在这一次小小习惯的养成上……”
纪初谣听他越说越浮夸,默了默,才发现自己光顾着听内容,忘记往下数字数了。想着他慷慨激昂挺长一大段,直接当五百字起步,从501继续往下数。
岑易大概说没了词,中间卡顿了挺长一个间隙,这才编出个新思路:“我真的错了,我感到十分的抱歉,我对不起kev老师认真准备的课堂,对不起班主任秦琼音对我们日日夜夜的谆谆教导,也对不起英语老师灵姐对我的深厚期待。还有万哥,吴大爷,老郑……我在此保证,在你们的课堂上我虽然传过字条、说过话,但玩手机确确实实是没有过的,顶多就是在预备铃的时候多刷了几秒游戏视频,所以希望你们能对我依然充满信心……”
广播间外的人群已经发出爆笑,场面无法控制,离操场更远的教学楼,更是闹成了一片。
“我知道我的这次行为在班上产生了非常不好的影响,我对不起我的前桌陈路华,也对不起我的前侧桌从悦,上课的时候突然被纪检部的同学叫出去,一定让你们受到惊吓了吧。还有班长安泽,纪律委员李明羽,给你们管理班级添了很大的麻烦,真是万分抱歉……”
散漫的嗓音顺着电磁波,在偌大的校园里回响。
无论是操场上、林荫大道的灯柱上,还是各班教室、乃至老师办公室的广播扬声器,3d立体环绕音效无死角的向校园的各个角落输送这段检讨内容,伴着此起彼伏的笑声。
高二七班的教室。
大家平日里听广播纯听个音乐,礼拜一的检讨日基本没什么人会关注广播里的内容。
陈路华走进教室,也没太注意大家为什么突然那么反常地围在前面,突然道:“艹,我刚怎么听广播念到我名字了,不会是我前两天去艺术楼踩草坪被监控抓到了吧!”
张齐正拿着手机在录音,听言笑着应了声:“抓个屁,是老大在发表全民检讨感言呢。”
“全民”这个词用的非常具有前瞻性和概括性,因为接下来,岑易为了水字数,直接靠他担任学委期间锻炼的记忆,照着班级名单,给班上每个同学都道歉了遍,原因五花八门,出其不意,让人简直无法直视。
广播间。
里里外外的学生乱成套了,以徐至秦为代表的广播站成员直接笑趴在桌上,担心声音被收音极好的广播送出去,硬憋着没发出声,演成一出无声的哑剧。
外头的学生更是笑疯了,还有不少是听了一半特意过来围观的。
偏生岑易这个正主跟个没事人一样,洋洋洒洒发表一大通,实在是词汇匮乏了,这才拿手掩了掩话筒的位置,偏头道:“够一千字了么?”
纪初谣数到后面早就数乱了,瞥了眼边上同样笑岔气的纪检部部员,心想对方总该没数着,于是点点头:“够了。”
岑易舒了口气,重新对着话筒来了句:“检讨人,岑易。以上完毕。”
纪初谣也是没想到,他连总结收尾都不收一下就砍断结束。
两人关了麦,后面八班的学生已经进来了。给人让了位置,就往外走。
刚出门,从悦就迎了过来。
岑易往她身后看了一圈,没找到人,道:“黎川呢?”
从悦好不容易憋住笑,被他这一问,再次前功尽弃:“他说没那个脸再跟你一起呆着,让你一个人回去。”
岑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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