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琅雅觉得他的声音简直苏得要死,她只觉得七魂八魄都被抽走了。
灯被关上了,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崔琅雅再醒来的时候是半夜,昨晚喝多了酒，她是起床上厕所的。她没想到季淮衍也没有在床上,她下了楼,楼下没有他,她又去了主楼,问过主楼值班的人也没看到他。
崔琅雅觉得很奇怪,大晚上的他跑到哪里了,崔琅雅又去东楼楼上找了一圈，终于在楼顶上看到他。
他就站在楼顶的栏杆边，月亮已经落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头顶的天空黑沉沉的。好在楼下有灯光，倒是不难看到他的身影。
他站在栏杆旁，风吹来，吹动着他的衣衫，有一种永恒的寂寥感。
她看到他手上夹着一支烟，星火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他竟然在抽烟。
他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光线不甚明亮,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却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崔琅雅走上去，一脸担忧道：“怎么了哥哥？大晚上不睡觉,为什么跑到这里抽烟？”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看似很平静，可是崔琅雅却觉得里面藏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
她搂住他的腰又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很少抽烟的，除非压力很大的时候。
他没有回答，他搂住她的腰突然重重的叹息一声说道：“没有什么，回去睡觉。”
崔琅雅随着他回到房间，他将她搂在怀中，她不放心，又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将她的脑袋按在怀中，“没有，好好睡觉。”
他不愿意说，崔琅雅也就不再问了。第二天崔琅雅醒来的时候季淮衍已经去公司了。
姜可跟季淮衍报告完开会商讨出来的作战计划之后需要季淮衍的意见，只有他才能决定最后用哪个方案。
不过姜可说了几遍了季淮衍都没有搭理。
“董事长？董事长？”
姜可叫了两声，季淮衍终于回过神来，他低头看着摊开在面前的两种方案。
他眸光渐深，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选a吧。”
“好，我这就下去通知各部门。”
姜可离开之后季淮衍重重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闭上眼睛，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一直搅得他心神不宁，工作也没办法集中精力。
一场噩梦。
在那场梦里，在他二十八岁那一年，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叫崔琅雅的女孩。一开始这个女孩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甚至都不怎么关注她。
可是后来，随着这个小姑娘一点点靠近，她慢慢的竟成了他心头不可或缺的存在。
从小被人当成怪物，习惯了冷漠和异样的眼神，他早就忘记了被人关爱是什么感觉，甚至他都已经不期待他的生命中再出现什么温暖。
直到她的出现……
她会在他疲惫的时候给她端上来一碗安神的烫，会在他工作累的时候给她端上了一碗热粥，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将药准备好。
尤其是后来她在他身边工作之后，她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也成了他最不能缺少的加油站。
他从小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在别人看来他一直都是优秀的，可是他总觉得远远不够。从小到大没有人夸奖过他。
就连一向器重他的父亲也总是只看到他的不足之处，“没用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他总是用这些话来挖苦他。
所以他一直苛刻自己，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后来她在他身边之后，经常鼓励他，哪怕他只达成了一个小目标，她都会一直说他很棒，很厉害。
他永远记得她夸奖他的时候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慢慢的，慢慢的，他觉得离不开她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种感情究竟属于什么，可是他就是希望能有她在身边，只要有她在他就心满意足，如果一旦她不在了，他做什么都没有精力。
可是就在他最依赖她的时候，他却知道了她和展家勾结的事情，他还知道了她想和展家里应外合除掉他。
他有多失望是可想而知的，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
原来她所有的好都是假的，目的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
曾经他的身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为了换点好处就背弃他，不过下场都很凄惨。背弃他，伤害他的人，他都不会让他善终。
那么他该怎么惩罚她呢？他想了无数种方案，可是到头来发现他根本下不了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懦弱，只要他点点头，她就能彻底从这世界上消失。他再也看不到她那张可恨的脸，再也不用明知道她的目的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应付她，那种感觉太痛苦了。
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任由她留在他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展家的计划一步步到来。
他早已将他们的信息掌握在手中，可是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到了他们收网的日子，那一天，他被她邀请到她的游艇上。他知道他们在游艇上装了炸弹，他知道他们想炸死他。可是他什么后招都没有做，他赤手空拳去赴她的约会。
他在给自己打赌，赌注很大，他赌她不会真的要杀了他，如果赢了他能活着，如果输了，他死路一条。
她给他端来红酒，他知道里面一定加了东西，可是他还是喝了下去。
她终于对他露出了真面目，她说她害怕他，她说她别无选择。她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插在他心上，他真的恨不得咬死她。
可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他眼睁睁看着她将他的钥匙偷走，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想叫住她，想质问他，可是手抬起来却没有力气。
后来他知道她离开之后将姜可叫进来，姜可扶着他去了游艇下面，他望着那停止跳动的数字，心里汹涌的恨意就在那一瞬间平息下去，他几乎是立刻就原谅了她。
看吧，她并不是真的想他死的。
在离开之前他重新按下定时器的开关，他要让展家知道他们的计划成功了，这样展家才会将他们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到时候她就知道她为了他们背叛他的展家是一群什么狗东西了。
是的，他想让她长长教训，他想让她知道她信错了人，他期待着她知道真相之后后悔愧疚的模样，更期待着她来跟他认错，他希望她能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可是他没想到展家行动这么快，而且他们竟然还说动了齐叔对她动手。虽然他清楚齐叔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他是叶媚留下来的，在叶媚生前他确实对她忠心耿耿，对叶媚的女儿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可是他没料到他竟然被展家收买，展家让齐叔来解决她，对她也着实残忍。
他的愿望落空了，他未能看到她惭愧，未能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身边。
她就这样死了。
那段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头的感觉，感受不到痛苦，感受不到悲伤，整个人都像是麻木了一样。
他报复展家，让展家全军覆没，然而心头那种空荡荡的，麻木的感觉依然得到不填充。
直到时间流逝，他才逐渐体会到那种切肤之痛。
不会再有一个小姑娘跟在他身边，在他劳累的时候给他端上一碗汤药，在他出错的时候鼓励他不要气馁，在他独自矗立在黄昏中被孤独和冷漠的世界围剿的时候，站在她身边问他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饭。
她的身影无处不在，她的温柔流淌进了他的生命中。随着她的离去，随着身边突然安静下来，他突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知道在他往后的余生中，这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会一直如影随形。
季淮衍回过神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而且梦里的每个细节都如此清晰。就好像真的经历过这些事情一样。
就比如，刚刚姜可拿进来让他做决定的方案，在梦里面，姜可确实也拿了两个方案让他决定用那一个，当时他选的是a，可是后来出了问题，虽然问题不大，但是如果选b的话会更好。
这一次，他依然选的a，他不相信真的会出问题，他不相信这个梦能说明什么，他甚至在逃避这个梦，他只想告诉自己，梦不过是梦而已，什么都说明不了。
一整天季淮衍都心神不宁的，一直到下班，季淮衍坐在回去的车上，然后他接到工厂打来的电话，工厂里出了点状况，不过问题不大。
季淮衍挂断电话，转头望着窗外，外面的景色不断往后退，路过一片林荫处，车窗上落下他的倒影，他的面色阴沉，目光深邃。
和他梦里的情况一模一样，a方案果然有问题。
难道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梦里她明明没有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实里他们却在一起了？
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下午崔琅雅和姜菲婕一起出去玩，直到快五点了才回来，她先去楼上换衣服，刚换完季淮衍就推门进来了。
“哥哥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嗯。”
他轻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走到桌边坐下，打开电脑。因为房间足够大，所以季淮衍住在这里之后就没有再弄专门的书房。
崔琅雅感觉他神色不太对劲，看上去很疲惫，便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情？”
他点开几个预投项目看，闻言也没看她，说道：“工厂出了一点小问题。”
崔琅雅担忧道：“需要哥哥出面解决吗？”
“不需要。”
崔琅雅见他似乎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便没再烦她。
她拿了一本书坐在床上看，季淮衍打开电脑，心思却没在上面。他微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她，沉思片刻叫她，“雅雅。”
“嗯？”
“过来。”
崔琅雅放下书乖乖过去，季淮衍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指着页面说道：“帮我看一下投哪几个板块比较好。”
崔琅雅一脸诧异望着他，“这种问题哥哥为什么要来问我？我又没有学过投资。”
季淮衍将她耳边的头发撩起来别到耳后，他低头在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说道：“没有关系，你就说我该投哪个，我都听你的。”
崔琅雅：“……”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他像极了种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美人一笑的昏君。
“别开玩笑了，投错了会亏很多钱的。”
“没关系，我不差钱。”
“……”
“你来帮我选，我该投哪个。”
崔琅雅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她看了一眼页面上的一整页预投项目。她前世在利华工作了那么几年，自然知道哪些项目能带来收益，她便指了其中一个说道，“就这个吧。”
季淮衍点点头，想也不想，就在预投款后面备注了一个。
崔琅雅望着这一串数字不由得惊呆了，“哥哥干嘛投这么多？万一亏了不是很惨？”
他轻笑，浑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这点钱我亏得起。”
“……”
崔琅雅真是服了他了，他当一亿是草纸啊？
“再帮我选。”
果然谈恋爱了会使人头脑发热吗？
这一次崔琅雅可不敢再大意了，他一次投那么多，要是真亏了的话损失也不小。
她仔细回忆着上一世利华的走向，谨慎的又选了一个，这一次季淮衍在预投款上输了十亿……
“再来。”
崔琅雅摇摇头，“我不来了，要是亏了我责任承担不起。”
“我说了没关系，这点钱我亏得起。”
“……”
崔琅雅见他坚持，便又再选了一个。虽然前世她这三个项目最后都给利华带来了不小的收益，但是毕竟她都重生了，好多事情都有了变化，她也不敢保证这三个项目在这一次都能赚钱。
选完了崔琅雅便哭丧着一张脸说道：“别再叫我选了，把人搞得这么紧张。”
季淮衍笑了笑，这一次倒是爽快道：“好，不让你选了，我自己选。”
“那我去看书了。”
然而季淮衍搂在她腰上的手却突然收紧，显然不想让她走。
“我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
“没关系，我喜欢抱着你。”
“……”
那个冷淡的哥哥突然变得这么粘人的还真是叫人不好意思的，崔琅雅脸蛋不由红了一下。
季淮衍又随便选了几个便关掉了页面。
他抱着她，将她搂紧在怀中，低头亲吻她的脖子。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她连着说了三个项目都能给利华带来巨大收益，她并不清楚利华的情况，所以刚刚自然都是瞎蒙，可是瞎蒙却三个都能蒙对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他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如果说她也和他一样，梦到过以后的事情，那么她能全部挑中也能解释得通了。
就是因为知道了以后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展家会利用她，所以她这一次才选择了不一样的路。
也就是说，对于以后要发生的事情，她心里是反感的，她反感于联合展家对他设计，她觉得那样做会让她愧疚于她出卖过他，所以她才愿意接近他。
崔琅雅和他坐得这么近怎么感觉不到他身体的变化，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由着他吻她。吻了一会儿，他突然用变调的声音冲她道：“我想要你。”
崔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