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姜未顿时慌了,都忘了言喻睡觉了,声音拔到老高:“为什么呀?”
说完以后才又反应过来,立马压低声音:“别哭别哭,出什么事了,和我们说说啊。”
“是呀,别哭。千万别哭,我这看你哭真的比看言喻哭还慌。”
晏婷不甚淑女的洗了洗鼻涕,抬起通红的眼,软声委屈道:“我哭,你慌什么?”
姜未愣了下,随后哭丧着脸:“怕你也开闸泄洪啊。”
晏婷摇了摇头,收起刚刚委屈地表情,面无表情道:“不会。我哭完了。”
我哑然失笑,戏谑道:“那能说说,为什么要分手吗?”
晏婷抬眼,眼底清明一片:“丁荧和他有娃娃亲,他却没告诉我。”
我和姜未瞬间感觉到了瞳孔地震:“娃娃亲?!”
晏婷机械地点了点头。
“哎哟我的祖宗们!这有什么?拜托你们不要一惊一乍的好吗?”言喻都被我们吵起来了,慢吞吞地下了床,还给我们认真地做批评教育:“这个时候晏婷很脆弱的,和我一样脆弱,所以你们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压制住自己的嗓音,轻声慢语ok?”
我看她这样子,像是知道点什么内情,忍不住笑出声:“这是你知道?”
言喻没应声,幽怨地白了我一眼。
我也没说话,转身搬了椅子坐在了晏婷旁边,示意言喻讲讲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言喻白了我一眼,满是“我这么可怜还要压榨我”的不情愿,耷拉着脸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晏婷,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滔滔不绝起来。
“他们两家是世交,所以订了娃娃亲。两人关系也一直不错,但就是不来电。所以丁荧和别人介绍起方正舒都是朋友,而方正舒则是说丁荧是他妹妹。”
晏婷显然没想到这个故事竟然这么简短,不相信地追问:“没了?”
言喻点头,一脸无辜:“没了。”
我也不放心地插了一嘴:“就这么简单?”
言喻理所当然地点头:“就这么简单。”
我看向晏婷,晏婷立马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红,低下头嘟囔:“那是我小题大做了。”
我们三人立马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我自然不会放过打趣她的机会:“那还分不分手了?”
晏婷的脸又红了红,声音小的像蚊子:“不分了。”
我甚为满意地点头,觉得也不能轻易放过方正舒:“那要不要给他个教训?”
晏婷气哼哼地睨我一眼:“当然。”
我一看没我们吃瓜群众的事,立马招呼着姜未和言喻散了:“看来咱们该睡了,下午没课,但还有训练呢。”
言喻和姜未都点了点头,纷纷爬上了床。
不一会,宿舍便静寂无声。
只有我,瞪着天花板睡不着。
今天下午的训练,蒋越泽会不会去啊?
要是他去,我还有老脸正常面对他么?
恐怕没了吧?同手同脚都是轻的了吧?
哎,亏你还是大家伙口中的御姐,正儿八经被汉撩的时候,就知道脸红,变成说话结巴的呆头鹅。
你要崛起啊!
崛起!
等到下午去了训练室,我看到那张清冷隽秀的脸,气场从两米八立马变成一米三,连头也不敢抬。
可等到他走到我旁边坐下的时候,我却不能不抬头。
因为气势上不能输。
所以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干嘛要坐到我身边啊?”
他极慢地眨了下眼,轻慢地回:“因为我要单独辅导你。”
“单独辅导?”我低低惊呼出声,很不愿意相信我,抬头看了看李博伟学长,他极慢极郑重地点了点头。燃文
“越泽当年是生物院打过所有辩位的全能辩手,二三辩位尤其出色,他教你很合适。”
我迟疑着点点头,眼底的崇拜和自豪将羞涩全部取代。
蒋越泽眼里泛着星光,带笑温柔地打开电脑,柔声提醒道:“我要开讲了。”
我连忙将手端端正正地放到大腿上,做乖乖状,严肃地应下:“好的,教练请讲。”
他的眼睛更亮,眸色更深了些,像是被泼了墨似的好看:“就从三辩自由辩论时的实战技巧讲起好了。”
我连连点头:“嗯嗯,好的。”
他点开做好的文档,一点一点耐心地教我:“第一章叫作借力打力。
武侠中有一招数,名叫"借力打力",是说内力深厚的人,可以借对方攻击之力反击对方。这种方法也可以运用到论辩中来。”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蒋越泽勾了勾唇角,像是猜到似的,下一页文档便是一个辩论赛的视频:“没关系,给你看一个例子,你就知道了。”
我点点头,看向屏幕,是关于知难行易的辩论赛的。
正方:对啊!那些人正是因为上了刑场死到临头才知道法律的威力。法律的尊严,可谓"知难"哪,对方辨友!
看到这,蒋越泽点了暂停,进行详细的讲解:“当对方以‘知法容易守法难’的实例论证于知易行难"时,正方马上转而化之从:‘知法不易’的角度强化己方观点,给对方以有力的回击。扭转了被动局势。”
我点头,慢慢说出自己的观点:“而且这里,正方之所以能借反方的例证反治其身,是因为他有一系列并没有表现在口头上的、重新解释字词的理论作为坚强的后盾:辩题中的‘知’,不仅仅是‘知道’的‘知’.更应该是建立在人类理性基础上的‘知’”。
蒋越泽听了,赞许地点点头:“不错。”
守法并不难,作为一个行为过程,杀人也不难,但是要懂得保持人的理性,克制内心滋生出恶毒的杀人欲望,却是很难。这样,正方宽广、高位定义的"知难"和"行易"借反方狭隘、低位定义的"知易"和"行难…的攻击之力,有效地回击了反方,使反方构建在"知"和"行"表浅层面上的立论框架崩溃了。
看我想明白,蒋越泽继续往下讲:“第二个技巧,叫移花接木。
剔除对方论据中存在缺陷的部分,换上于我方有利的观点或材料,往往可以收到四两拨千斤的奇效,所以把这一技法喻名为移花接木。”
我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蒋越泽眼睛弯了弯,将刚刚《知难行易》的论辩往后拉了拉,轻声道:“看个例子就懂了。”
我点头,看到反方二辩发言:古人说"蜀遭难,难于上青天",是说蜀道难走,"走"就是"行"嘛!要是行不难,孙行者为什么不叫孙知者?
正方三辩立马起来反驳:孙大圣的小名是叫孙行者,可对方辩友知不知道,他的法名叫孙悟空,"悟"是不是"知"?
我看完,瞬间觉得有茅塞顿开之感。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明显的"移花接木"的辩例。
反方的例证看似有板有眼,实际上有些牵强附会:以"孙行者为什么不叫孙知者"为驳难,虽然是一种近乎强词夺理的主动,但毕竟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正方敏锐地发现了对方论据的片面性,果断地从"孙悟空"这一面着手,以"悟"就是"知"反诘对方,使对方提出关于"孙大圣"的引证成为抱薪救火、惹火烧身。
蒋越泽任由我消化,适时地补充:“移花接木的技法在论辩理论中属于强攻,它要求辩手勇于接招,勇于反击,因而它也是一种难度较大、对抗性很高,说服力极强的论辩技巧。更多的"移花接木",需要辩手对对方当时的观点和我方立场进行精当的归纳或演绎。”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三,顺水推舟。
表面上认同对方观点,顺应对方的逻辑进行推导,并在推导中根据我方需要,设置某些符合情理的障碍,使对方观点在所增设的条件下不能成立,或得出与对方观点截然相反的结论。”
举例,"愚公应该移山还是应该搬家"。
反方:……我们要请教对方辨友,愚公搬家解决了困难,保护了资源,节省了人力、财力,这究竟有什么不应该?
正方:愚公搬家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可愚公所处的地方连门都难出去,家又怎么搬?……可见,搬家姑且可以考虑,也得在移完山之后再搬呀!
蒋越泽就这一段进行了详细地解释,以便我更好理解:“神话故事都是夸大其事以显其理的,其精要不在本身而在寓意,因而正方绝对不能让反方迂旋于就事论事之上,否则,反方符合现代价值取向的‘方法理论’必占上风。
从上面的辩词来看,反方的就事论事,理据充分,根基扎实,正方先顺势肯定"搬家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既而均人"愚公所处的地方连门都难出去"这一条件,自然而然地导出"家又怎么搬"的诘问,最后水到渠成,得出"先移山,后搬家"的结论。一系列理论环环相扣,节节贯穿,是个漂亮的反击。”
我点点头,很是兴奋地答:“我好像知道了那么点意思了。”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那就好。”
我的笑意更大了些,看了眼正在被李博伟辅导的邢思思,互相讨论立论的康娟和赵钰,心底那个疑问到底是没说出口。
因为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好好回答的。
但心底,却越来越痒。
所以当年,蒋越泽到底为什么会参加辩论?
是因为喜欢,还是有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