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棚中对“死”之一字很是忌讳,棚中不少人闻言都变了颜色,反倒是张大夫生了迟疑,一时不知该不该将人抢回来。
正当他犹豫之际,门口的余九思直接替他做了决定:“张大夫,让李大夫施救!”
张大夫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余九思,他与这位突然闯进来的李大夫一样,面上都戴了布罩。
此时的李时源彻底切断了对外界的联系,只见他动作迅速,以一条腿为弓,另一条腿为登,让患者倾斜着身子坐在他弓形的腿上。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将双臂环绕至病患上腹,而后左手握拳,右手紧握左手手腕后,猛然发力!
这是在干什么!
张大夫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纠结许久才将那股想上前制止的劲给压下去。
但......如此方法,与痛打病患一番,有何区别!人都这样儿了,哪还经得起这般折腾呀?!
就连方才还声嘶力竭的病患家属都被吓呆在原地,只敢颤着手指指着李时源,“你......你......”
李时源似是不止疲倦一般,反复着那一套动作,一下,两下,三下
“呕——”
突然间,被他环在怀中的病患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门口守门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你你你!这这这!”张大夫惊得语言混乱,“你”了个半天都没“你”出下文来。
这种法子确实怪异,但若说病患
虽然病患还未清醒,但胸口恢复了起伏且平稳,并且面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青白。
虽说还算不上“有血色”,但俨然已不是方才那般模样——可能下一刻人便会去了。
这真的有用?!
棚内之人将病患状态看在眼中,无不惊呼。
“就那样抱起来,勒两下,人便吐出来了?怎会如此!”
“是不是把肚子里的东西给挤出来了?看起来挺可怕的,我生怕那人死在咱们棚......”
病患家属反应最是激烈,当场给李时源跪了下去,甚至将亲人最后那丝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神医!神医!求求您救救他,您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大慈大悲,您是活菩萨,求求您,求求您了!”
李时源有些脱力,但还是将病患平稳地放在了床上,安慰道:“他会没事的。但老夫观你脚步虚浮无力,眼底青黑,舌苔厚腻,额间疮疱四起,应是染上了病症,赶紧去歇息吧,先顾好自己再说。”
病患家属茫然抬头,呆呆问道:“您是说,我现在已经染病了吗?”
李时源缓缓点头,她释然一笑:“是不是我可以给他抵命?我染病了,他是不是就会好了?”
李时源皱眉,又下了诊断:“神志混乱不清,是为病症之一。”
他抬头看向余九思,“余郎将,烦您派人再在此间加个板子床,让这位轻症患者在此休息。”
余九思毫不质疑,转头吩咐。
但张大夫又有话想说了。
“那个......”他看着李时源,“这位......李大夫?”
“正是。”
张大夫质疑道:“李大夫,老夫觉得此家属应是轻症,安排在此棚内,怕是不合适吧?”
他话是说得没错,就以事论事只考虑病情,轻症患者不应和重症患者同住,也没错。
但
李时源看着病患家属,淡淡开口:“您说得也不无道理,但老夫得医治这位重症病患,规劝其余病人一事,便劳烦您了。”
张大夫缓缓转头,与病患家属面面相觑。
他还未开口,病患家属便直接给他上演了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不走!我不走!谁也不能让我离开这儿,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她使劲扒拉住顶棚的原木,劲儿大得整个棚顶都在晃荡。
一根浮毛缓缓从棚顶飘荡至张大夫眼前,他愣了片刻后,立即明白了李时源用意。
“老夫......”他也迟疑了,上前与李时源低声说道:“但如此一来,对她不利,只会加快她的病程啊!”
李时源正低头探着重症病患的脉象,低头道:“老夫或有办法,眼下还是这位病患要紧,先做处理吧。”
他能开口让病患家属留下,并非单纯怕“医闹”,也并非为人狂妄。
而是见了这位重症患者后,他心中的猜测不说中了十成十,九成九成九成九......是有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十成十。
人生嘛,哪有十全十美的,总要留点刺激悬念,人才能被激励,才能有所动力。
李时源确定重症病患脉象后,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他的情况本就不太妙,就算急状退下去了,也马虎不得,将老夫的药箱拿来。”
“诶、诶!”他并未明确吩咐谁,但在场就是有人得了令。
张大夫小跑两步后愣在原地。
自己干嘛如此听话?
真不值钱!
但他倒真要好好看看,这位李大夫到底有何本事!
药箱成功到了李时源手中,他似是开秘宝盒一般,将药箱打开后,又从不显眼处抽出无数暗格,直接将张大夫双眼看得通红。
此人竟是连针都有好几套!
简直、简直是!
简直是羡慕死他了!同为医者,为何别人的家底能丰厚至此?自己就连底裤都是破了洞的?
他见李时源取出一套银针,将头悄悄凑上去,装作不经意间问道:“您要给病患施针?”
李时源“嗯”声后,将要用的针依次取出,以火燔之。
张大夫看得是心疼不已,差点将一口银牙咬得稀碎。
以火燔针,最是费针!不过几次一套针便不能用了!
他强忍这股对别人物件的心疼,好奇问道:“那您准备给这位病患行何针法?说不准老夫也能帮上一二。”
天下针法数百,但流传在外的不过寥寥,他自问没有顶尖施针手法,但他收藏在手的针法,没有二十套,也有十多。
十多套针法听起来不多,但他可以自信地说,随便在昌南府拎几个大夫出来,会使的针法绝无可能比他还多!
这!就是底气!这!就是实力!
张大夫骄傲扬头,面上全是对自己的肯定之色。
想他行医大几十载,这点自信岂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