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复想问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
那便是这作坊的所有者,是同安县,还是
沈筝闻弦知雅意,笑道:
“梁大人,在本官几月前宣布欲成立布料作坊时,便与百姓说过了,这作坊成立,采用集资制。”
“集资?”
梁复皱起了眉,问道:“您的意思是,要众筹费用?”
他更为不解,若修建费用是众人出的,那作坊,算谁的?总不能人人都有份吧?
“正是众筹!”
沈筝站起身来,将手撑在桌上,徐徐道:
“待作坊建成后,不独属于县衙,更不是我沈筝个人的,而是整个同安县与多方所有。”
此话一出,惊讶之人不止是梁复一个。
就连此时余时章都有些拿不准她所想,问道:“那你......欲如何分配?”
“分四份。”沈筝答。
“四份?”
“没错。”沈筝神色坚定。
“伯爷,自下官与乔老制造出第一架纺织机时,便已然想好,将整个纺织作坊分成四份。不过因着一直未到这一环,下官便一直未有明说。”
“哪四份?”
余时章有些好奇,“若要本伯说,你个人须得占其中一份,这纺织机本就是你的大功劳。”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附和,就连梁复也毫无异议。
“沈大人,本官觉得伯爷所言甚是,若在民间,这作坊,本该独属于你个人才是。”
沈筝故作思索,她没好意思说的是,她从一开始,便没将自己摘出去
但她绝不是想占着那些银钱,带进棺材里。而是自己兜中有钱,心中不慌。
若往后再遇东部那般灾情,她个人也可再出一份力不是?
且她往后还想多做慈善,将银钱用在需要之处,帮助更多的人。
“一份如伯爷所言......便归我个人所有,我也会按比例出资。一份则如我方才所说,让百姓出部分银子建造作坊,按村而定,待往后作坊开始盈利,再按村分配利润。”
余时章了然点头,赞道:“此事你都能惦记着百姓,他们跟了你当真是有福。不过依本伯所见,百姓那份占比不得太高,一成便是,至于修建本钱,也只收他们一成。”
他又解释道:
“不是本官要你苛待县中百姓,而是在座诸位应当都明白,棉布出世必将遍布大周,一成利当真不少了,就算分到每户手中,估计也能保他们不饿肚子。”
沈筝不觉有异。
“伯爷放心,道理下官明白,且下官也不想将县中百姓养成废人。”
“下官将百姓考虑进去,有两个原因。”
“一便是如伯爷方才所说,下官惦记着百姓们,自是希望他们能将日子过得红火,有多余的银钱拿去做生意养家,让钱生钱,活络整个同安县与柳阳府的经济。且这也是下官一开始对百姓的承诺。”
“二则是作坊建在县中,下官希望百姓们都参与进来,将作坊当做自家的事业,自是更为上心。若是往后下官......不在同安县了,百姓们也能多盯着些。”
余时章闻言轻叩桌面。
“有些道理,若往后你升迁没空盯着作坊,恐生事端。”
他唤道沈行简:“沈大人,替同安县此次修建,算个大致本钱。”
沈筝直接将纸笔递给了沈行简,众人一同看着他手上动作,等着他算计结果。
片刻后沈行简搁笔,将纸张递给了沈筝。
“沈大人,若是供应咱们整个大周的棉布,这作坊......占地太宽,投入也较大。”
他个人来说,不是很赞成如此建造。
沈筝当即摇头。
“不需要整个大周,自咱们为圆点,映射到上京之上便是。至于北部与西部,路途遥远,将棉布运过去成本也高了,咱们暂不考虑,往后下官自有打算。”
沈行简点头,提笔开算,低头道:
“诸位不必等本官,议事便是。如今算出来的只是个大概,待议事结束本官与梁大人商议好后,再做细致算计。”
后面需议事宜还不少,沈筝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等待之上,开口道:
“至于剩下的两份。一份则是县衙所有,到时盈利用作县中发展,包括但不限于:往后县中规划、引进人才、占用百姓田地房屋后的赔偿金、县中修路、铺路及各种设施。”
此话一出,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梁复率先问道:“那往后沈大人您离开后,这一份盈利,依旧归县衙所有?”
沈筝直接点头。
“正是。此次修建县中出地,且同样会出一部分本钱。梁大人,就算往后下官会离任,但同安县无论如何,都是下官第一任为官之地,下官无论何时,都盼着这儿好。”
她此话半真半假。
真的是她确实希望同安县好,但并不代表她不担心自己离任后,这笔银钱在下任县令管辖下,能不能被妥善使用。
假的则是,沈筝也有私心。
——若县中可支配银钱不多,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在接下来的两年内,将同安县发展到系统认可的程度。
所以无论往后如何,这两年她真的很需要这笔进账,这其中一份,也必须算在县衙头上。
“也罢。”
余时章不作辩驳,“到时你多盯着便是,那最后一份呢?”
“最后一份,下官想......交由陛下处置。”
“!!”
余时章的椅子往后一扬,险些摔倒。
他惊问:“你说谁?”
“陛下。”
余时章“啪”一拍桌,惊得沉浸计算的沈行简都抬起了头。
“此等大事,你竟不早说!赏赐车队都走好一段时日,你才吱声!这要本伯怎么说你才是。”
沈筝摸了摸鼻子,有些没底气:“这事儿......不得一件一件来吗......”
余时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斥责她:
“这事儿让陛下早些知晓,他不知道得有多欣喜才是!待会儿议事结束,你马上给陛下修书一封,本官命快马送至上京!”
沈筝张了张嘴,挤出一句:
“陛下上次派您和车队过来,丝毫未与下官提及纺织机归属一事,便说明陛下将此事交由了下官处置。”
余时章从鼻腔中“嗯”了一声,沈筝又说:
“但下官也知晓,陛下能如此待下官,说不准在上京替下官顶了不少事儿。故而下官也不能做忘恩负义之辈,所以便想着将其中一份,直接交予陛下处置,也算是全了下官忠君之心。”
当今天子是位明君,沈筝不介意让他拿其中一份。
毕竟有国才有家,国富才能家富。
“你啊你。”
余时章又喜又气,你了半天你出一句:“季本昌那老家伙,这回要又要在金銮殿撒泼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