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与沈筝对视一眼,而后捂嘴轻笑。
“这位客官,你这是问的什么话,我这开门做生意的,有客难道很奇怪吗?”
沈筝看着来人面生,一瞧便不是她同安县人。
曼娘这般回答,也是不想将她的身份直接托出,免得平添麻烦。
来人闻言赧然一笑,作礼道:“是在下说错话了,二位姑娘见谅,那......在下进来可方便?”
曼娘刚要拒绝,沈筝站起身来。
“当一日和尚撞一日钟,既有客来,我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寻姐姐。”
曼娘其实不想撞这钟。
每次与沈筝说话,是她感觉最轻松的时刻。
能肆意说话,还能解惑。
但沈筝要走,她也拦不住。
“那就不留您了,明儿个我早早就开门等您。”
沈筝回以一笑,放下几枚铜板迈步离去,曼娘拈起铜板,嗔骂道:“又给铜板。”
男子好奇地望着沈筝背影,问道曼娘:“曼姑娘,那位姑娘是?”
曼娘反问他:“客官不是说,您走南闯北多年,见识宽泛。那必当眼力独到吧?那您何不猜猜呢?”
男子无奈一笑。
他何时说过自己见识宽泛了,他只是说他在外面漂过几年罢了
但沈筝的身份,其实很好猜,那一身气度,在整个同安县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男子非但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想,而是作愁苦状道:“在下愚钝,猜不出来,让曼姑娘见笑了。”
“猜不出来?”
曼娘半信半疑。
她方才都唤沈大人“您”了,他竟还猜不到?
这人若不是脑子笨,那便是逗自己玩。
“猜不出来就算了,往后你就知道了。”
曼娘将桌上的茶盏收入茶托,又问:“客官今日喝什么茶?”
男子看了眼堂前挂着的小木牌,笑道:“今日天热,不喝茶,劳曼姑娘给在下上一盏果子饮。”
沈筝一回县衙,正要去寻许主簿,便被后院的梁复与乔老唤住了。
“沈大人,您来看看。”
沈筝上前坐下后,梁复将一张又一张的图纸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咱们县衙这次翻新修葺的整体图纸,上面涵盖了县衙的每一处地方,包括前院儿、公堂、后院儿、舍屋等地儿。”
这第一张图纸沈筝还没看清,梁复便立刻将下一张图纸推了上来。
“这是每个地方的精细图纸,占地、用料、翻新或是推倒重建,上面都有明确标注。”
沈筝感觉自己眼睛刚聚上焦,梁复又把第三张图纸盖了上来。
沈筝:“......”
这是给她看吗,真就“过目”呗。
“还有这张。”
梁复推过来的最后一张图纸,沈筝终于看清了。
图纸上密密麻麻地批注了不少小字,沈筝定睛一看——这最后一张图纸,俨然是一张“预算图”。
各种材料的预计用料、市价几何,预计工期与整体预算几何。
这张图纸不可谓不精细,甚至连劳工费用、用料损耗、耗材都一一批注在上面了。
若放在她之前的世界,这就是一张简略但不简单的“工程造价图”。
沈筝再一次感叹于古人的智慧。
能入工部任职的,本就是建造方面的天才,且梁复还是工部的佼佼者,可谓是“天才中的天才”。
她这小小县衙的翻新修葺,对梁复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甚至大材小用。
梁复指着最后一张预算图,对沈筝说道:
“沈大人,这些材料本官本想着就近,在咱们同安县采买。但......本官走访两日后发现,因着咱们同安县如今初具规模,不少材料较为难寻,且价格还不便宜......”
“所以本官只得去了隔壁泉阳县。泉阳县在商事一事上,规模完善,咱们本次修葺县衙所用材料都能寻到,且价格只是略微偏高。所以本官与乔老商议后决定,此次翻新材料,咱们若从泉阳县采买,乃为最优,不过......一切还是看沈大人您的意愿。”
沈筝自是知晓如今同安县的短板在那儿,在商事一事上比不上泉阳县,非冰冻三尺。
此次要去泉阳县采买,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儿。
但这次采买了,下次呢?百姓呢?
所以同安县发展经济,扩大商圈,也是接下来发展的重中之重。
三人正交谈之时,沈行简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他在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沈大人!”
梁复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脊背一僵,步履不停,继续往前走去。
眼下这后院有两个沈大人,梁大人叫的,不一定是他沈行简才是
“沈大人!沈行简沈大人!”
梁复的声音在沈行简耳中犹如恶鬼低语,他咬了咬唇,僵硬转身。
他眼睛瞧着脚尖,干巴巴地给众人打了个招呼:“梁、梁大人、沈大人、乔、乔老,你们都在......”
梁复朝他招招手,唤道:“沈大人,您来得正好,本官与沈大人正好有一事想询问您。”
沈行简呼吸一顿,问道:“什、什么事。”
乔老这急性子等不了了,站起身来唤道:“您先过来再说呀,咱们天南地北的,嗓子都要喊劈叉了。”
唉——
沈行简在心中叹了口气,步履艰难地朝他们走来,再坐下。
“梁大人,您有何、何事?”沈行简问道。
梁复将最面上那层图纸推到了沈行简面前,将心中的困惑讲了出来。
“您是户部的栋梁,此次县衙翻新,本官与沈大人有个疑问想问您。”
梁复话一出口,沈筝就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和聪明人相处真是舒服,方才她一个眼神,梁复便知晓了她的意思,开口将沈行简这个社恐给唤了过来。
梁复指着预算图纸上的明细接着说道:
“您在同安县待了也有一段时日了,本官想,同安县的情况您也有大致了解,整个同安县在商事一事上,还不是特别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