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赵休伸手推开了魏府这扇尘封已久的大门,灰尘从门檐上簌簌落下。
这座院落朝西,此时落日的光辉正巧从西边洒进院子里,在沈筝几人的眼中看来,点点灰尘正在橘黄的夕阳中跳跃。
沈筝打眼看去,被这座院落的格局所震惊。
她一走进来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座院落在同安县中,真当是称得上数一数二的豪宅。
就算灰尘遍布,就算杂草丛生,就算细致之处还未修建完成,但也不难看出,当初修建之人,是想这个院落打造成何等模样。
三人一步步向前走去,这院中不论是前院的节门影壁,抄手游廊,还是后院干枯的池塘假山,盆景绿植,都彰显着这座院落的不普通。
沈筝走着走着便停下了脚步,站立在后院之中,赵休与王广进二人也站在了她的身侧。
她冷笑一声说道:“我这也来咱们同安县做了有几个月的县令了,竟是不知一县县令竟有如此财力。”
那姓魏的当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圆他这个如此荒诞的梦!
赵休与王广进一直都知道这魏府豪华,但也从未进来看过,饶是如今王广进这个地主初次踏进来,也是颇为震惊。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难怪那时县中人等要联名告发他,若是再放任不管,他怕是要把咱们县里人的血都给吸干!”
赵休拳头紧握,关节咯咯作响,恨恨道:“那时就那么放他走了,真是便宜他了。”
沈筝蹲下身去,伸手拔着院中的杂草。
“如今也该让这座院子替他赎罪了。”
这时王广进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在外面说了胡话,实际上沈大人来这魏府所为何事,他还不知道呢。
他蹲在了沈筝身旁,学她拔着杂草,开口问道:“沈大人,您说让这魏府赎罪,是想......”
王广进实在想不通,这座院子只是死物,又并非何人,要如何赎罪?
赵休闻言也一起蹲了下来,揽着王广进的肩膀,附耳说道:“县学。”
王广进手中的杂草掉在了地上,他初听有些震惊,但想想让这魏府如此赎罪,倒也合理。
这魏府本就是用县民的血汗所建,如今县中开办县学正愁没地方,倒不如就用这魏府来作县学。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妙极,忍不住站了起来,对沈筝拱手说道:“大人英明!”
赵休抬头看着他,面上满是笑意,又故作深沉地开口:“那是自然,大人说了,这便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沈筝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泥土,笑着说道:“别拍马屁了,走,再随我瞧瞧,咱们该如何布局。”
她伸手指着后院中最靠内的一排院子,“这边儿清净,屋子又多,用作舍屋最是合适。”
王广进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四处打量了一番后,指着院子的东南角开口:“那儿瞧着像是院内原本的厨房,位置倒还可以,不过到时候县学人多,咱们得稍微扩建一些,多加几个炉灶才是。”
沈筝刚顺着赵休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王广进又指着院子另一个方向说道:
“那!那应当是茅房,若是一两个坑位肯定不够,也得多加几个!”
三人意见不断,后院中顿时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落日就跑了个没影,天色暗了下来。
沈筝揉了揉脖子,抬头看了看天,“不早了,今日先就到这儿吧。”
大致的他们也商量得差不多了,待她明日再找工匠看一看,交流一下意见,若是可行,那便动工,如今县学也是县中人的希望,自是越早动工越好。
也不知道如今县衙中那位老工匠,在修缮屋子这方面能不能行,毕竟这做工匠也是要细分的,做工具的工匠与建筑工匠自是不一样。
王广进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不好意思强行开口留人,他转过身去细细打量了这座院子一眼,心中有了个想法。
次日一早,沈筝刚走出后院,赵休便迎了上来。
“大人,王公子带着县内的乡绅商人来县衙了。”
沈筝闻言一愣,不确定地抬头望了望天,见太阳初升,才松了口气。
王广进这一大清早的来做什么,搞得她还以为自己又睡过头了。
她理了理衣裳,朝议事厅走去,“将他们带过来吧。”
沈筝刚在厅内坐定,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王广进率先叩门而入。
“沈大人。”
沈筝抬头看着他后面那七八个人头,是县中的乡绅商人没错,有些面生,有些颇为眼熟,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胡利开竟在其中。
她对胡利开投去一个不解地眼神:你跟着凑什么热闹,粮铺不管了?
胡利开对她神秘一笑:大人待会儿便知道了。
沈筝轻咳一声,招呼众人坐下。
王广进刚坐下便又站了起来,他朝沈筝一拱手,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大人,小人与各位叔伯愿意资助县衙修葺县学!”
沈筝方才心中便有了猜测,但她没想到的是王广进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昨日才带他去看了魏府,今日他竟是连人都摇齐了。
他们能帮忙修葺县学,她自是愿意的,不然由县衙来独自修葺,不知还能不能赶上秋收。
如今有他们帮忙,不论是人力上还是材料上都有所助益,说不准到时学子们刚帮家中秋收完,便能直接到县学中来读书。
王广进话音刚落,其余商人皆站了起来。
“沈大人,县中开办县学是利民的大好事,能参与修葺县学是我等的荣幸。”
沈筝的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你说这些人若真什么都不图,只是单纯地为县中发展出一份力的话,那也不尽然。
毕竟如今同安县的前景如何,那是有目共睹,稍微有点头脑的人,自是要赶紧靠紧县衙这棵大树,在沈筝面前多露露脸,留个好印象。
往后同安县当真发达了,那县中有好事儿,自是会先想着他们的。
更何况英雄论迹不论心,论心无英雄,沈筝此时也不想去探究他们究竟是真心多一些,还是攀附之意多一些,只要他们肯为县里做实事就行。
往后有机会,她也会让他们得偿所愿,毕竟同安县从不是她一人的同安县,自是要各方协作努力才行。
沈筝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本官替县中学子先谢过各位。”
众人连连摆手,说不敢当,其实他们今日前来,说没小心思,那是假的,行商之人,少有绝对的善意与真心。
不过若说这真心,那他们还是有几分的。
他们谁家中没个后辈子侄想读书的?之前还不是得巴巴去泉阳县,拿银子敲响柳昌书院的大门。
所以那县学修好之后,确实是利己又利民的好事儿。
并且他们作为同安县的一份子,在有那个能力的情况下,是可以出一份力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大人,我罗家人手多,我出人!”
“大人,我何家认识隔壁县的石材商人,我去采买石材!”
“大人,我张家人口不多,人脉也就那样,但我愿意出些银子,助他们采买!”
沈筝拿出纸笔,招呼他们先坐下,各家出人或是出银子,她先一一记下,然后再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