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聂渊喊人的声音并不大,除了段昭以外,只有堂上的考官听见了,所以下面的人都以为是段昭弹得好,被考官叫上去问话。
段央方才弹得如此绝妙,却也没得到上前问话的殊荣,她手心都是冷汗,方才段昭一手《十面埋伏》,讲的是天下霸业,九州百姓,是苍生荣辱,是血淋淋的金戈铁马,其气魄自然是最为高尚的。
比起她那点私人情感的《高山流水》。
个人之见的情感怎抵得上天下苍生?因此明明获得掌声和欢呼的她,此刻十分下不来台面,比起段昭,她的格局太小了,还真是抛砖引玉!
郑玉欣拉了拉段央:“央儿,别置气,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呵呵?”段央冷笑一声,做得够好了,可是段昭再拿下这一门,那她们之间的赌约,就算段央输了,输的人是要脱衣跳湖的,是要颜面扫地的!
“人外有人?那我便毁了这个人,天外有天?那我就搅了这天!”她声音平和,却叫人毛骨悚然,是的,不能有人越过她去。
她面上又挂起了温和无害的笑容:“娘,方阵表演开始了呢!”
段昭走至堂前。
向聂渊行跪拜大礼:“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聂渊没说话,他不明白为何段昭总是对他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样子,他更诧异于段昭方才弹的那首曲子,这世上可以弹出这曲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方才段昭明明弹出了深意,好像她真的经历过战争与杀伐。
聂渊眼睛落在少女纤细的腰肢上,掐着指头算了算。
她才十四岁,可是方才她眼中的绝望与愤怒,真实得过分,他敏锐的察觉到,那不是以假乱真,那也不是入了琴,那是亲身经历过,才会有的样子。
这些年,她过得也不好么?
还是这丫头惯会装模作样,方才是装出来的?
聂渊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翻腾过太多疑惑。
“嗯?听殿下所言,您与六小姐是认识的?”楚轻盈方才听聂渊唤其昭昭,心中大为不满,不过自然不能得罪聂渊。
兴许是这个风流浪子遇见美人都这样吧。
聂渊淡淡道:“幼年时曾相处过。”
一句话,说得倒清楚不清楚,听得人云里雾里,却不敢再问。
“是啊,昔年父皇还是亲王之时,六小姐家与王府很是交好,年幼时皆以兄妹相称。”聂润倒是把话说清楚了,笑得十足的温和:“六小姐从前是唤皇兄七哥的,唤本王道泽哥哥,可还记得?”
段昭撇嘴,奶奶的,老子真的不记得。
她先是骂了一句,然而不由睫毛一颤,过往又浮现在她眼前,上一世的校考,她弹的一首曲子比陶婉仪还要催人尿下,一时羞愧得无地自容,本打算落荒而逃之时。
聂润把她叫上来问话,说的是:你别紧张,弹得没那么差,你还记得我么?从前你都是唤我道泽哥哥的。
段昭把往事憋回心中,道:“昔年懵懂无知,不懂尊卑,还望两位殿下恕罪。”
聂润道无妨。
心里却开始思量,段昭容色动人,又才气逼人,最重要的是,她父亲是大将军段肃,众皇子中,就算如今他能力并不出众,但是他并没有把别的兄弟放在眼里,对于他来说,他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聂渊。
聂渊最令人忌惮的一点,就是他手里握有兵权,可段家也有兵权!
这次立德堂校考,父皇之所以点自己为主考官,不就是要自己在众女子中选一个为雁王妃么?聂润想到这里,眼中的光芒更亮,若有段家兵权,那他这条路,不知会坦荡多少。
可是对接上他目光的段昭,她眼中平静冷漠,好像已经揣测出他心里所想。
兜头而来的一股冷意。
勾怡最善权谋,自然晓得聂润此刻在想什么,当即打断道:“没想到还有这桩渊源,可是六小姐为何唤荡王七哥,却唤殿下的小字呢?”
聂渊顺势接过话头,关于这事他跟勾怡说过,自然也晓得勾怡是故意发问:“因为叫八哥的话,不就像只鹦鹉了么?八弟是皇子,又不是只扁毛畜生。”
怪不得聂润上辈子非杀聂渊不可,这嘴也太欠了!
聂润倒是没有尴尬:“皇兄说笑了,阵演开始了,六小姐就在堂上与我等一起看吧,来人,加把椅子。”
段昭连声谢恩。
台下,一只军队正整装而来,整整齐齐的踏入校场,在击鼓令的指挥下,表演阵法,方才因为听过段昭一曲杀伐之乐,此刻便又将士演阵,激起了大家对军人将士的崇拜,纷纷叫好。
“六小姐喝杯茶,方才应该累了。”聂润体贴的关怀。
“谢过殿下。”段昭起身谢,她一举一动都十分有礼,若是常人,只是嘴上道谢就可,而她非要起身,丝毫不落把柄,也正好和聂润表明自己的疏离之意。
“六小姐太过客气了。”
聂渊在一边看得翻白眼,死丫头,对自己就是冷眉冷眼的,对聂润就是礼仪周到,心眼都偏到西洋去了!
就在这时。
“啊!”的一声尖叫。
楚轻盈的侍女们都围着她惊呼起来,一只短箭羽狠狠的插入楚轻盈肩头,贯穿了她故意戴的有些偏的胸花。
段昭心想,啧啧,可惜了,就差这么一点,就能送楚轻盈上西天了!
“有刺客!抓刺客!”
段昭平淡转身,对着堂下同样一脸笑意的段央,丢过去一个眼神:瞧,你失算了呢!
段昭还没来得及和段央继续挑衅,就觉得肩头一紧,自己脚步一离地,身子突然就轻盈起来。
撞鬼!
还有第二局?这,这她可没想到!
伸手就去抓袖中短剑,却觉得自己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子草药香气钻入鼻尖,娘的,找了个药罐子杀老子?瞧不起谁呢!
低哑的声音涌入:“别怕,七哥在。”
狗东.....聂渊?
段昭吓得一抖,袖中的短剑砸在她脚背上,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脚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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