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722年,天子四十九年,初秋!
郑国国君寤生,亲帅王师,祭足为代师、高渠弥为上军大夫、颍考叔为中军大夫、公子都、公子吕为下军大夫。
虢国帅六十乘会师于新郑。
共计王师二百乘、戎兵两万、矢兵五千,共计四万余人,粮草牛车五千乘。
向廪延邑浩浩荡荡开进。
行军至向廪三舍之处,驻军立账。
军帐内,九儿双眉紧锁问道:廪延卫武四旅之兵?万余兵卒,如何伐郑?探马深入几何?
此时军伍人员以五为编制。
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为兵制。
所以卫武四旅也就一万余人。
回上君,探马二百;南北皆有布探,上军渠弥大夫躬身回禀道。
九儿回过头看了看左穆,问道:先生,此战可有兵谏?
左穆于行军打仗,毫无经验,那敢胡说八道。
躬身行礼说道:用兵之道,穆弗知也。
九儿点了点头看向众人说道:诸军大夫以为如何?
祭足捋着胡须说道:卫武入郑以来,不曾有何动向,私以为乃叔段败北。故而,无异动矣。
高渠弥说道:兵之事,乃无迂回之事,吾暗中布探一旬有余,卫之军旅不过四师,乃助兵叔段矣。吾等可遣一军之师先入廪延五里处安营扎寨。又三师左右合为之,探马可添千人于野。
左穆这才明白,打仗如此复杂,先要布探信之兵,四处探察。不使自己误入敌人包围,同时勘探出最佳的扎营位置。这种优势下,左穆看的出,几位大夫和九儿都是一个意思——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不给敌人一丝可乘之机。
那张简易舆图被九儿已经放了密密麻麻的小石子。
探马、测地、牵军、引军、执帐更是无一遗漏。
两日后,九儿等人终于确认,卫国四师之兵,这才合兵一处,与廪延十里之地处驻兵。
派礼兵向廪延城内卫兵掌师发出兵简。
又一日后,对方出车五十乘,兵卒四千,与九儿对阵于野。
只见对方出来一个年过四旬的长须男子,生的气宇轩昂,剑眉星目!
于一箭之地,下乘徒步向九儿走了过来。
先躬身行礼,说道:卫国下军大夫厚见礼郑君,上君昌吉。
左穆都想笑,这都过来占领了人家地盘,还祝贺人家昌吉。
郑君九儿亦回礼说道:公子厚免礼,孤此次亲率王师,汝如何待之?
下军大夫石厚铮铮有词的说道:吾只为奉命而动,盖不闻其他。上君若有疑惑,可至简与家尊大人。
九儿恍然,问道:令尊可是大夫石碏?
正是家尊!石厚恭敬的回答道。
汝出乘几何?孤与汝战上一合,再作他论。九儿霸气的说道。
双方商定后,各出车马五十乘,兵卒四千,各自回阵。
九儿一方,由公子都统军,对方石厚亲自上阵。
如此繁琐排布,时间将近中午。
左穆看着不由称奇,这仗打的,自己的人多优势完全体现不出来。
九儿这么做,左穆却知道,这是这个时候最高级的战争——贵族战争。
战非战也,实乃证也!
双方列阵就绪,石厚阵前取出一张麻布文书,宣读道:盖天子文王,定礼而后诸侯;所为者礼也。郑国国君忝位非礼,逆母弗孝,毒恶袍弟,实为大过矣,卫君守周王之礼,替天行道矣!
左穆听完石厚讲读,不由好笑。
人家九儿都把自己母亲接回家了,而且带领的是天子的军队。
你一口一个周王之礼,此人实无变通之能。
九儿见对方说完,亲自上阵说道:卫国儿郎,诸军兵武,吾乃郑国国君寤生是矣!
九儿这句话说完,不仅自己军队一阵躁动,就连对方军队都窃窃私语起来。
九儿接着说道:吾所率之师,便是王师;天子之师,虢之参师阳即在吾之军中,可以为证。卫国国君姬完,不守国礼,不尊王道,先恶天下,以坏周礼。众儿郎难道无目乎?
吾奉命于天子,与虢师共讨卫之逆行!勿行逆施,谨之慎之。
九儿这话不仅告诉你,你们说的为天子守礼,而我带着的就是天子兵,还有人证放着。
到底是谁在破坏周礼?
大家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对方军中躁动越来越频繁,哪石厚倒也不作反驳。
向九儿隔空行礼,大喊到:起......鼓......武......
左穆心想,费了半天口水,这不还得打吗?
真是多此一举!
九儿这边,六鼓齐鸣,战旗飞扬。
令兵高举信旗挥动再三,双方终于相互驾着马车互相厮杀起来。
左穆仔细一看,对方前方出车二十乘,后方两侧各置十余乘。
心中大惊,此时也来不及提醒九儿,向九儿看去,他似乎也看明白了其中关窍。
九儿的嘴唇微微抽搐着。
果然郑国的车马冲过去时,车马都有撞到一起的,更甚之出现混乱。
对方步卒,已经出现在郑军军车左右。
长戈向车夫扎去。
而对方两侧突然又杀出战车,纷纷向郑国步卒冲了过来。
步卒顿时大乱,倒地者众多,有的被马践踏的肠肚外流。
哪残忍的场景,看着左穆忍不住闭目,不敢直视。
这时郑国五辆战车突然,向外围奔去。
只见一个壮汉挥舞着大旗,五辆车绕道对方侧翼车马后方。
哪壮汉扔下旗帜,手中拉开弓箭,左右开弓,只见对方四五个车夫,坠车身亡。
左穆仔细一看,正是祝聃。
弓箭娴熟的让左穆都乍舌,不由赞叹祝武真乃猛将也。
卫国左侧兵车一阵混乱,郑国步卒见敌人车阵打乱,纷纷向车马涌去,无比悍勇。
卫国兵车有的马匹脖子都被用戈刺穿。
敌人左翼支援不敌,愈加混乱,但是毕竟局部小胜,对方正军反应过来,纷纷向祝聃这边涌来,有不少箭矢射向祝聃。
祝聃左右腾挪,但依旧一箭射入头部,左穆心门猛的一震,随后发现,哪箭只是射中祝聃发髻,头发四散开来。
祝聃并不慌乱,让车夫驱车右前方横穿过去。
但是第一回合,双方冲突未完,郑国军队损失三分之一车夫和步卒。
高渠弥急忙亲自鸣鼓,令兵挥动信旗,然尘土飞扬的战场上,士兵和车夫哪还能看得见。
只是听到鼓声,开始变阵,向后撤去。
第一轮郑国大败,对方见郑军撤退,也不作追赶。
双方军中护士下令,护卒出伍,纷纷奔向战场,抬扶战场各自伤兵。
前后也就一个多小时,第一回合战争结束。
战争之惨,实难形容。
左穆不由得想到,后世战争哪有如此兵礼,哪岂不是残酷几百倍都不止?
石厚收兵后,向天地跪拜!
大声唱咏:卫之武矣,天之道矣;卫之武矣,天之义矣;卫之武矣,天之礼矣!
身后刚刚获胜的兵卒,有序的归位,听的下军大夫石厚如此唱咏,跟着大声呼喊道:卫武,卫武......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天地之间。
双方整修吾卒之后,石厚向九儿走了过来。
躬身行礼说道:此战卫国大胜,可见天道在卫。上君还有何言?
九儿面色铁青,胡须在风中飘动着,虎目几欲崩裂,声音却平淡的说道:卫武以无道伐有道,虽备足万全,想逆天而行,有孤一日,便是妄想。汝可归去,吾等再战。
祭足等人均看出,九儿已经上头了。
想要出去阻拦,自家上君却放出话去。
要知道,再战还是之前败兵之旅,还不能补充兵员,人家伤亡很小。
而己方以二十几乘车马,和不足一千的兵卒和人家整编对抗,这哪有胜算可能?
左穆见事已至此,九儿若要言败,便是王师败北,九儿如何向天子交代?
哪石厚,躬身行礼说道:君师已败,何伤无辜?望上君慎之!
这敌人倒像是自己人一般,劝起九儿来。
九儿怒喝道:孤意已决,汝归军待战。
左穆看不下去了,自己再不出面,谁还能拦得住上了头的九儿?
赶紧下了战车,向九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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