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你何时回来的?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暗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二皇子恍然大悟。他一直以为方笑语和叶西辞被云王牵制在了大周,所以他近来行动放得开手脚多了,也没有可以隐藏什么。甚至一开始皇帝不早朝时,他都没有真的做过预防,叫别人以为是皇帝真的病了,而不是都怀疑皇帝遭了他的软禁。
其实要做到万无一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多费些力气罢了。但是想到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只要赶在方笑语回来之前将一切都尘埃落定,那么便不许费心隐藏。
可谁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方终究看出了他的目的,且将计就计的隐在暗中,悄无声息的看着他一步步落入她的圈套之中。
“我一直都在宫中,你所做的每一件事,全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女侍卫卸下伪装,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眼睛,只是那眼睛里闪烁着的,没有半分的故人重分的喜悦,而是无穷无尽的冷漠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倒是背着我做了不少的事啊,沈善若。”
二皇子浑身一颤,随机露出苦笑道:“你们特意设了圈套引君入瓮,我倒也输得不冤。怪只怪我太过天真,以为自己所做天衣无缝。我明明已经那样小心,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方笑语,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沈善若的脸色青白交加。他其实很早就已经想象过总有一日要和方笑语对峙的情景,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来面对这一切。
他曾以为方笑语会愤怒,会难过,会一脸不可思议的质问他为何要骗她。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突然体会到了原本他印象中方笑语该有的感情。那种被人设计,被人欺骗的感觉,竟是如此的难受与无力。
方笑语目光复杂的看了沈善若一眼,淡淡道:“自一开始。”
“自一开始?”沈善若诧异无比。
“沈善若,你可还记得,你我是如何相识的?”方笑语没有急着为沈善若解惑,反而问道。
“在宝象山的山崖下,你救了我。”沈善若皱着眉回答。
“不错,在宝象山的山崖下,我救了因采药而困于崖壁上的你。那时的你伏趴在一颗山腰的小树上,手上还拉着另一个人。”说着,方笑语将被她拖着的二皇子妃掷向了沈善若,而后声音冷漠无比的说道:“你一直在扮演着一个武功稀松的大夫,除了常年采药练就的身手,对于高深的武学几乎是一窍不通。”
“这有何问题?”沈善若皱眉。
方笑语的目光落在沈善若的手臂之上,随机道:“先不提一个落崖之人是否能够接住另一个落崖的人而不死,你是大夫,你该知道,一个人从高处坠落的冲力有多大。你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一个被推落山崖之人,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又无高深的功夫,又无雄浑的内力傍身,一条手臂又怎会完好无损,没有一点伤痛?”
沈善若恍然大悟。
“那是……”当时他根本没有往这一点上去想,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你所言只会些花拳绣腿。相反,你的武功很不错,不,确切些说,应是你的内力相当雄厚,只是却没有学习一招半式,所以才会让你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而你也一直注意着,多年来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出你的内力,所以,哪怕是你名义上的父母也都不知你竟是如此的深藏不露。”方笑语替他接过了话。
“你看出来了?还是凭空猜测?”沈善若脸色很不好看。
“我既然怀疑你出现在我面前的动机不纯,自然就不会什么都不做,乖乖的被你算计。所以,为了调查你,倒也费了我不少的力气。”方笑语摇头道:“何况,便是我不查你,你在我面前那些漏洞百出的掩饰,怕也瞒不了多久。”
沈善若低下眉眼,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为了确认你刻意接近我的目的,当年京城发生的瘟疫给了我一个绝好的机会。”方笑似是陷入了回忆。
“瘟疫?”沈善若心中一紧,随机豁然开朗。
“原来……”沈善若只有苦笑的份儿。
“那瘟疫便是你投放的吧?所以你知道如何研制解除瘟疫的药物。”方笑语冷哼,继续道:“原本你打算利用治愈瘟疫的名声能够混入宫中,成为太医。哪知道一切却被我给打乱了计划。反倒是我先一步研制出了解药的方法,只是我没有选择亲自公开这解药的药方,反倒是拐着玩儿的给你提示。”
沈善若咬着唇,一脸不甘。
“可以依旧用了很长的时间,却始终没有将治愈瘟疫的药拿出来。以你的聪慧,不可能想不通我给你的提示。你不是制不出解药,只是想要尽量长的拖延时间,以加重你在皇上心目中的重量。同时,你也借着我推荐你入宫研制解药的便利,在宫中做了不少的手脚。”
方笑语眼睛眯着,不带一丝怜悯道:“二公主的死,是你给周贵妃的报复,是你在警告周贵妃,你的存在究竟有多么的重要。同时,你为太子也下了瘟疫,却正巧借着太子有意装病而含混过去。届时,便是太子真的死了,那也是无法,毕竟,在你进宫之前,太子已经染上了瘟疫,太子的装病也只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罢了,谁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而之后,你制出解了瘟疫的药,便是大承的英雄,更不会有人借此来问你的责,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方笑语望着脸色越发灰白的沈善若,嘲讽的一撇嘴,随机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位二皇子妃的身上,冷笑道:“你们夫妻,一个狼心,一个狗肺,倒是般配的紧。为了一己私怨,一个不喜用京城百姓的性命堆砌自己的名声,企图达到能够接近皇宫的目的。一个为了报复在家中所受的待遇,不惜让北燕与流沙国一战,导致边城血流成河,将士死伤无数!”
“你们二人,利用我,利用我爹,利用西辞,利用整个镇远军,害死无数性命,后来又是怎么还有脸面在我面前装着无辜?你们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虚,一点点的惧怕?”方笑语冷笑。她忍他们两个很久了。
“败在你手中,我并不觉得意外。可是方笑语,我不后悔。若是再有一次选择,或许我依旧还会做相同的事。”二皇子妃却淡淡笑道:“今日或许我与善若赢不了你,可我也没有全输。利用你的时候,我曾有一瞬觉得对不起你,可是比起一手葬送那些将我当做棋子弃如敝履的人而言,那一瞬的愧疚根本不算什么。”
二皇子妃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另一只手捂着被方笑语那一脚踢的扭着筋儿疼的肚子,一面扭曲的笑着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他们!自小到大,被他们当废物养着,什么丞相府的嫡孙小姐,那些庶出的姐妹都要过的比我更像个人!”
“我聪慧却不敢表露,清醒却要装着糊涂。在外头要假装是个蠢货,见天的找麻烦,见天的得罪人,就是为了迎合他们对我的要求,成为丞相府对外的一个靶子!”
“他们心安理得的觉得我应该要为家族做出这般的牺牲,可有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二皇子妃歇斯底里的大吼着,捂着心口,深情说不出的悲哀道:“我自己的祖父祖母,叔伯婶娘,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是个蠢货,本就是被他们刻意养废了的,需要的时候交出去死了就是,所以他们每一个人拼命的管着我,由着我任性,表面上恭敬的礼让着我,其实背后都当我是个傻子吧?”
“我恨他们!”二皇子妃神色阴狠。
“凭什么要就要牺牲自己人生去配合他们成为一个蠢货?凭什么我就要放弃自己的幸福去勾搭叶书成那个假货!那个丞相府本是我的家,可我自己的家中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们心安理得的幸福着,却把我推出来承受不幸。方笑语,如果是你,你不觉得恨吗?你不会想要亲手毁灭他们的幸福吗?”
“我是利用了你,可我是真的无法在看着他们在眼前晃来晃去那样的碍眼!即便我假死离开那个家,可是依然摆脱不了他们给我的伤害。出门会路过丞相府,尽管我刻意避让,但是有患者的住处就在那里,丞相府是必经之路。时常走在街上会遇见丞相府的人,看她们一脸的傲慢,品评着自己和他们府中曾死去的那个蠢货长得一模一样,听他们在我面前嘲笑着过去的自己,我的心就恨的滴血!”
“我想撕烂她们的嘴!想挖出他们的心!想亲手酝酿他们的不幸!想让他们也尝尝我曾经历经的绝望!”
“我只是想报仇而已,有什么错?”二皇子妃跪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
方笑语有些怜悯的看着二皇子妃,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前世,她因为这份无助,被叶书成用温柔的假象欺骗,成了二皇子的侧妃,坏事做尽,一直都被利用。想必她被一把火烧死在二皇子府,顺带连累了自家老爹也一起被烧死的时候,为了平息镇远军的怒火,以叶书成的性格,怕是要将她推出来做替死鬼的。
今世,因为她的介入,梅春水没有再被叶书成的假象蒙蔽,没有嫁给叶书成为侧妃,但却依旧受仇恨影响,选择了与沈善若联手,亲手葬送整个丞相府的将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方笑语不想否认她的可怜,却也不想抹杀她的可恨。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居高临下的站在了跪坐在地上的梅春水的面前,冷声道:“你想报仇没错。可惜你不该利用我和西辞,不该利用我爹和镇远军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可不利用你我根本就报不了仇!我一个弱女子要如何与一朝的丞相周旋为敌?我只能利用你,我只能利用你才能达到目的!”梅春水大吼着,神色扭曲的丑陋。
“可那又与我有何干系!”方笑语冷声打断了梅春水的歇斯底里道:“梅春水,你最大的错误不是想要复仇,而是不该来算计我,来算计我镇远将军府!如果你真的想要报仇,需要我的帮助,因为梅苍云亦与我爹有仇,我会毫不吝啬的帮你出谋划策,为你提供便利,可那不代表你便可以利用我,罔顾我身边之人的死活!”
“我曾给过你机会跟我坦白,哪怕只是丞相府被满门抄斩之后你肯来见我,主动认错请求原谅。看在我爹和西辞没有事的份上,我亦可以对之前的一切既往不咎。可我左等右等,你甚至连平日里跟我见面都推脱了,还装作一副为家人的死复杂难言无言相见的嘴脸是要给哪个来看的?”
方笑语说不生气是假的。即便沈善若和梅春水一开始便存了利用她的心思,可说到底他么之间本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甚至可以说。梅春水记恨的梅苍云,沈善若记恨的周灵与她与她镇远将军府都有着近乎不可磨合的仇恨!
特别是周灵。就算不为别的,光是她取代了叶西辞母亲的身份,害的简安死的凄惨这一条,就足以让周灵合该千刀万剐!
如果沈善若恨周灵,她甚至可以帮他,将周灵送给他处置。只要他不觊觎皇位,恢复他二皇子的身份重新开始也不是难事,即便是她就可以做主做到。
可他偏偏选择了敌对的那一条路,让一切和平收场的可能化为乌有。
她也不好受。
本以为这一世不必再和梅春水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了,本以为认识了前世她死之前还依旧在为国为民的沈善若,至少身边有了几个能说上话的朋友,没想到最后却要兵戎相见。
方笑语其实知道自己也需检讨。一开始她曾想过要不要主动戳破一切,或许这样还能挽救一些已经满布的裂痕。可她终究放弃了,想着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再决定如何对付他们,却不想转眼他们就设计了北燕与流沙国一战,险些让她成为丧父丧夫之人。
虽然他们其实也不过是被风紫给利用了,可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风紫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们所做的一切,全是基于他们自己心中的最原始的想法,无人相逼他们。
所以她们之间,已无法成为朋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