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说这么多做什么。姑姑,替我整理妆容,免得叫其他夫人等得急了,倒说是本宫的不是了。”长公主强作精神,手指在眼角周围按上几下,企图掩去疲惫之色。
“是,公主。”姑姑有心再劝,却又怕触及到公主的伤心之事,叫公主更加焦虑,只得住了嘴,开始替公主整理发髻,又在公主的脸上涂了一层胭脂,掩盖那苍白之色。
不多时,妆容已经打理完毕,若不近处看,倒也看不出长公主精神不佳来。再加之长公主本身的气质雍容华贵,即便是不着富丽的衣饰,依旧有着强大的难以撼动的气场。
对着镜子仔细将头上珠花簪紧,长公主起身,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换上了叫人辨不出真假的笑容来。
“姑姑,马车可是备好了?”长公主开口,一时间看不出方才的颓废。
“回公主的话,已经备下了。”公公立在公主的后头,为公主拂去衣裳上头的褶皱。
“那便走吧。”长公主面无表情,一路出了府,上了马车,坐在车里闭着目,养起了精神。
“公主,可用叫慕仪小姐陪着公主一块儿去?”姑姑问了声。
“不必了,慕仪还小,这种应酬的场合不宜多沾染。待大些再说吧。”长公主摇了摇头。
那些宴会时间虽不长,却不比后宫里头众嫔妃争宠要轻松些。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聚在一处,难免有所攀比,且几人结成一堆,阴阳怪气的挤兑人的也不在少数,她实在是不想叫慕仪接触这样无趣的事。
何况,她已经十分疲惫,也难有心思再照顾年幼的慕仪,若是出了任何一点差错,她又要如何跟将军交代?
“哎,若是大小姐在便好了。若由着大小姐陪着公主,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乱嚼口舌!”姑姑也上了车,陪在长公主身旁。
在姑姑心中,方笑语这个大小姐可算是神通广大,不仅将公主从庵堂里请了回来,促成了公主与将军的姻缘,其本人更是能顶上传说中的奇女子了。
她能不能沟通神佛她不知道,可就凭着她能让陛下如此信任她,就已是叫不少人只能仰望了。
在她心中,若是方笑语能够陪在长公主身边,不说外头那些充满了恶意的流言蜚语是否能平息,至少那些宴会之上阴阳怪气儿的人的嘴巴却是能够扎实的堵上她们的。
这位大小姐从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听姑姑提起方笑语,长公主稍愣了一愣。随即想到方笑语那个强硬的性格,怕是能将那些在面前闹脸子给她看,还有那些乱嚼舌头的妇人整治的老老实实的。
方笑语就是这么个人。即便她贵为长公主,她面对她时也不曾有丝毫的怯懦。谈吐间如同平起平坐之人,却又掌握好了分寸,叫人不至于厌恶她,造成了反向效果。
她确实很喜欢笑语这孩子,也觉着将她虽与京城里其他人家家里的大家闺秀不同,可将军府中有着这么一位与众不同的大小姐,也是件叫人十分安心的事。
是了,这孩子如今不再京城。她要去做什么,倒也没有瞒着她,所以她知道,此刻她一定还在大周,计划着帮助皇弟对付那些萧家皇族的人。
这些都是大事,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断不会为了自己这点蝇头小事而去这孩子召回来。
她不仅是大承尊贵的长公主,也是笑语这孩子的母亲。做母亲的,不能为孩子遮风挡雨便罢了,哪还能耽误孩子的正事?
长公主笑着摇头,苦笑着道:“笑语这孩子才是咱们将军府里头最忙的。明明是女子,却做着男子也未必做到的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军能够少些忧虑。也是苦了这几个孩子自小没了娘,将军从前又不着调,远赴北燕便不顾府中事,叫这几个孩子受了丞相府里那位的委屈。如今我便帮着将军看顾好这个家,倦是倦了些,可与庵堂中那些无望的日子比起来,我该知足了。”
“走吧,去鲁国公府。”长公主吩咐了下外头的车夫,马车便摇摇晃晃的行驶了。
从镇远将军府到鲁国公府距离倒是不远,长公主眯着眼,想要利用任何的时间来养足了精神,否则,恐怕到时又是一场硬仗。
鲁国公乃是世袭的国公之位,从大承开国时便一直承袭至今。历代的鲁国公,要么善文,要么从武,大多都是顶顶天才的人物。
如今的鲁国公与方剑璋差不多的岁数,上头的老国公刚刚让了位子,携了三两个不安分的好友出去周游列国去了,新的这位鲁国公乃是老国公的庶子。倒不是他有什么手段能赢过嫡子,而是老国公的嫡子两年前便因病死了,嫡次子又是个不着调的,天天出去花天酒地,青楼的妓子是见天的往外头的别院里领。将家里头的正妻气出了病来,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
鲁国公一门自开国便是大承的国之栋梁,能够一直承袭爵位至今,除了皇上的恩典之外,也是他们国公府的后代争气。到了这一代,嫡长子自小便身患有疾,虽然人不错,才华也横溢,可到底是敌不过天命,拖了几十年,终是撒手而去。这还是老国公遍寻名医,名贵药材就跟不要银子似的供着,这才能拖到这般年龄才去了。也因此,鲁国公府的快要被拖成了空架子,要不是皇帝怜老国公一片爱子之心,赏下了不少金银还有药材,恐怕国公府此刻已经穷的叮当响了。
偏一个嫡次子又是个不省心的,光是逛青楼玩花魁作出去的银子就不知凡几。越是没本事的,花钱还大手大脚。京城里但凡有些追求与才华的人,谁愿意与他做朋友?与他厮混在一起的,大多是些酒肉之徒,狐朋狗友。
多次劝阻不成,老国公气的险些憋过气儿去。再加之嫡长子终是拗不过天意撒手而去,老国公一气之下,也算是心灰意冷的,将鲁国公之位传给了颇有才华的庶子,也就是现在的鲁国公。
老国公也是无法,眼见着嫡次子烂泥扶不上墙,难道一门忠烈的国公府要败在他手中不成?
嫡长子的死亡也叫他心灰意冷,便如此破罐子破摔了,没想到这个庶子倒是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方叫他安慰不少。
可惜,那位嫡次子不服气也闹了几次,被气头上的老国公拿着祖传的金棍子追了两条街,差点没将他的腿打断了,这才叫他安分了些时日。
如今这位鲁国公,倒也是个能人,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东郊那里临近七个小国联盟,便是由他派人镇守东郊,算是除了石将军还有方剑璋之外,另一股不小的势力。
而鲁国公一门最聪明的就是并不亲自掌握兵权。就如同曾经方笑语叫方剑璋做的那样,将兵权全都交回到皇帝手中,只在有战争的时候,由皇帝亲手赐予兵权的临时使用权。如此,皇帝放心了,但实则那些一直跟随着他们的兵,心中的将军依旧不变。是个聪明至极的方法。
鲁国公府如今虽不掌握兵权,可东郊处的将领全都是他们提拔的人。
这一次,七国联盟中出了个战争狂人,不仅在联盟内部掀起了战争,还企图侵扰东郊,叫东郊的将领给强硬的打了回去,还趁势扶植了别人做皇帝,将版图纳入大承之下,成为了大承的附属国。
皇帝虽然是个没有开疆扩土野心的人,可自家的江山版图扩大了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事,于是,这位东郊将领此次所作所为,当真是算是大功一件了。
加之皇帝有心要对大周用兵,故而,这种强大的将领自是要多多拉拢的。
这小将是鲁国公举荐之人,故而调他回京领赏接风洗尘的任务便被皇帝交与了鲁国公府。
可是,东郊那里的人虽不及北燕和西北之地的人彪悍,可是因为东郊颇有些穷山恶水的意思,故而刁民也出的多。
那小将是土生土长的东郊人,没从军事,十三岁便娶了一房媳妇,媳妇比他大上一岁,算是东郊那穷困的地方里稍显富裕的人家。
其实就是个暴发户,女方的爹爹商人起身,在外头跑了几年商,攒了一些银钱,便回了东郊大肆购买房地。
而小将与那商人家自小订的娃娃亲,总不能就这么推脱了,故而那小将十三岁时欲要从军前,就与那暴发户家的女儿成了亲。那一年,那女子十四岁,已是露出了刻薄的本质。
如今,这小将已成青年,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倒也没有抛弃掉等了他多年的糟糠之妻。可惜这女子不是太能拿得出手,这次进京,这暴发户本态便是暴露无遗。
皇帝为拉拢小将,欲要赏赐三两美人与他为妾,小将倒也没有拒绝,便笑着领了旨意。
不过,这位暴发户正妻可算是打破了醋坛子。
她本就生的不美丽,再加之东郊穷山恶水的,女子保养之术如何比得上京城里的美人儿水灵?
皇帝赏了小将三个美妾,个个生的标志。女子虽为正妻,可却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论及美貌,她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三个小狐狸精的。
可是,这是皇上赏赐的,她没胆子拒绝,再加之她那个相公都已经将妾室收下了,这两天正与这三个没人关上门你侬我侬呢,她还能说什么?
只是,无法拒绝却不代表她心中没有怨念,她不敢冲着皇上发这个火儿,就将气撒在了长公主的头上。
当然也不会做得太过,毕竟对方是皇上的长姐,是大承的长公主。不过她家相公如今正得皇上重用,就是皇后娘娘都亲自接见了她,言语中不乏招揽之意,故而她寻思着,只要做的不太过分,以皇上对他家相公的招揽之心,当也不会轻易治她的罪。所以这些日子她四处参加宴会,与各府夫人交好,却是对长公主时不时的阴阳怪气一番,见长公主吃瘪,她就觉着心里头舒爽,总算是解了些皇帝送来三个小狐狸精的愤怒。
这些事,那位小将知不知道还是两说,但长公主算是烦透了这个没有教养的暴发户女人。若不是她顾及大局,不愿给她的皇弟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她是真想那大嘴巴子抽死这个混账东西。
但是因为她本来就对自己的不完整比较自卑。当年驸马之事出了之后,也给皇家的声誉带来了抹不去的污点。所以如今她是能低调就低调,不愿因自己的问题就影响到皇弟,给他治理国家带来难处,这才强忍着怒意不肯发作。
今日这个宴会,乃是鲁国公府人亲自操办的,那暴发户自然不可能不去。故而才叫长公主头疼不已。
其实鲁国公夫人多多少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办了这个宴会,想要叫两人能够摒弃前嫌,不要闹得太僵。因为鲁国公的这位夫人可是听说过镇远将军府的那位大小姐可是个不好惹的人。她在皇上面前那是实实在在的红人,再加之外头传的她神乎其神,有说她是神仙下凡来救助苍生的,也有说她乃是佛祖的代言人,保佑大承安宁的。真假先不说吧,可皇上信这一套,她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何况,之前长公主带发出家,在庵堂里过了那么些年,皇上本就对这个长姐有所愧疚,如今就更是加倍的对她好。跟长公主过不去,那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惜这个暴发户看不清形势,也是之前一直都在东郊,根本不了解京城的格局。在这么下去,她定会为她的相公惹下无边祸患。
而她那个相公是个人才,又是他鲁国公府提携,自然身上打的事鲁国公府的标签。要是被长公主和皇上误会这些事是他鲁国公府授意那暴发户所为,那可真的是千古奇冤了。
不如说,他们其实很想要亲近镇远将军方剑璋,因为方剑璋在皇上心中,那才是真正的大承战神。
有了长公主,有了方笑语,镇远将军府就等于是在京城里屹立不倒。
她傻了才会去得罪这样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