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校场之上,刚刚进行严格训练的军卒们满头大汗神情肃穆,浸湿的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之上,即便异常难受,也没有谁去动一下。挺胸抬头,双腿绷直,脚成九十度角,两手垂于腿侧,身体稍微前倾。标准的军姿给人以刚毅的气势。
“稍息。”唰的一声,整齐划一。
“兄弟们,刚接到校尉通知,七天之后我们大都督府将进行全军操演比武。”百人的方阵前,一个年轻的旅帅高声道。“演武目的,选拔和排名。范围,大都督府下辖十六州军伍。规则,以旅、军、都督府逐级大比。科目,体能、格斗、侦查等。有没有什么不清楚的?”
旅帅背着手游走,看到部下们纹丝不动,才满意的点点头。
“旅帅,为何不没有营级别的比赛?”有士卒出声,说话时仍浑身保持军姿。
旅帅一笑:“这个问题我还真知道,一个营就俩旅还比个屁啊,全军才二十个旅,用不着脱裤子放屁。还有没有?”
“旅帅,选拔和排名是怎么回事?”
“整个比赛积分制,每旅选十五人参加军内比赛,同时根据旅内比赛情况给十个伙编号,排名第几就是几伙。选上去的十五个人在全军三百人里比,留下二百人参加十六个军的比武。同时根据每个旅的积分给旅和营编号。十六个军也是一样,最后留八百人,然后编号。明白了吗?”旅帅尽量言简意赅解释道。
“旅帅,选八百个人干什么?”又有士卒高声问道。
“干什么?光宗耀祖!你说当兵还能干什么?”旅帅挥着马鞭扯着嗓子道。“大都督搞了个什么特种兵计划,选出来的八百个人将会单独训练、单独编制、都督亲自领导。能留下,先升俸禄再升官!”
一直保持稍息姿势的方阵终于有了骚动,不过旅帅考虑到这个消息的刺激性,还是容忍了他们这一次。
“您说能留下,难道八百人还要淘汰吗?”总有人会留意到细节处存在的问题。
“八百人训练一个月,最后要参加大都督亲自定下的一个对抗赛,前四百个胜出者留下,如果胜出不足四百,有多少留多少。这些留下的,除了升官发财以外,还会和蜀王侍卫混合编制,由大都督亲自率领去执行一项真正光宗耀祖的任务!玛的,要不是军官不能离职,老子都想去了!让你们这群孙子赶上了……”
方阵之中,众多军卒愣了愣神,而后表情各异起来。有面露精光者,平日训练便名列前茅,他们暗暗握拳打定主意要在最后七天的时间里好好冲刺一下!有垂头丧气者,暗暗后悔平日训练偷奸耍滑,没有全力以赴……众生百态,在一个军营里也不可能全是努力之人,但机会从来都是给有准备者的!
“另外再说一下,本旅帅也不强求什么一旅二旅的编制,但你们敢给我那个五旅往后的编号,哼哼……”年轻旅帅猛的一挥马鞭,啪地一声爆响。“解散,早饭多吃点。接下来七天,训练量加倍。”
“二十旅的,你们旅帅少说件事儿,这次选拔固然重要,但是选不上也还有机会,以后可能还会选。”旁边一个方阵的旅帅早早讲完了事情,蹭到这边来揶揄道。
一百零一道犀利的目光似乎要把这多事的家伙射成筛子。
“哟,好意思叫我们二十旅,也不知道上次谁的兵二十多个被我们旅五个人撵着打……”年轻旅帅轻哼一声,扬扬马鞭背着手傲娇的走了。
“汤旅帅,您看,我们旅帅年轻不会说话,其实他上次没看清楚,您别见怪啊!”一老兵点头哈腰蹭到跑来揶揄未遂的旅帅身边。
听他这么一说,这旅帅脸上顿时好看了一些,还没来得及说些鼓励的话,只听那老兵有道:“其实啊,上次我们五个撵着打的是三十几个,哎,我们旅帅怎么能乱说呢?”
哄笑声在校场爆发,那旅帅气的面上发青,满口钢牙都快咬碎了。这群孙子!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自己的兵吗?妈蛋,等老子把那群怂瓜练出来,非得打回来不可……
这样的情景,在十六州军伍中频繁发生,从比武排名的消息传出起,小到一伙大到一军,都憋足了劲。为此,曹参抱怨了不止一回,说粮食消耗的速度莫名其妙快了许多,再不抓紧准备到月底就该缺粮了……
翊麾校尉的汇报的时候,李恪正在忙着教营地里的厨子们做新军粮。这玩意不能马虎,出征在外有时连口热水的喝不上,更别提埋锅造饭。所以,营养均衡、便于食用、方便保存的军粮非常必要。最简单的,盐分和糖分是体力大量消耗后必须补充的。
最简单的军粮,也就是解放军当年使用的炒面粉。不仅营养均衡,而且用水一冲就是营养美味的食物。李恪就特别爱吃这个,跟芝麻糊似的。
不过,这玩意保质期并不长,如果不密封最多保存一个月,还是在防潮的情况下。所以,李恪并不打算让军伍自己做这些东西。不出征的话用量很少,出征的时候来不及做。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交给吴江做,然后军伍在掏钱买。
这东西完全可以做出来卖,出门在外行商游学都用得上。如此一来,军伍就能随时筹备充足而且新鲜的干粮。还让厨子学,是因为平时拉练、军演都用得上,这种少量的消耗就可以让他们提前准备。
“大都督,你怎么没反应啊?”任校尉看着听完汇报仍独自忙活着的李恪,不免有些焦急道。
头都懒得抬,李恪随意道:“挺正常啊,能有什么反应?”
“这还正常?营地里都快翻天了!各营各旅甚至一个旅的十个伙之间都大眼瞪小眼,脾气冲的一点就着!您就不怕营啸了?万一局面失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见这伙计是真操心,李恪摇头轻笑,还是决定跟他解释一下。
舀了瓢水洗洗手,胡乱在身上擦干,李恪把着他的肩膀一同走出厨房:“营啸,只有战事焦灼甚至惨烈的时候才有可能发生,现在没有战事啸个屁啊?”
拍拍旁边的双杆,示意他上来坐,李恪接着道:“现在这种情况都是预料中的事情,当初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靠正常的训练不可能调动所有人积极性,哪怕再主动的人,在这种一潭死水的训练体制下也不可能爆发全部的潜力。”
“我搞这个比武,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激发所有人的竞争欲,这玩意儿是个爷们都有。也只有良性竞争,才能让每个人都超越自我。现在你说的这种紧张局势,就是竞争起作用的表现。法曹参的统计你没看见吗?平均训练量已经是我们最初制定的两倍多了,这就是效果。”李恪在双杠上耍起倒挂金钩,这是他小学时最喜欢的游戏,可惜那时候双杆几乎轮不到他玩,除非没人的时候。
翊麾校尉任飞云算是中层将领中脑子最活泛的。听了李恪的话,他皱眉思索起来。
“那……训练量太大会不会出问题啊?”
“之前制定的训练量是以最差的人为基础,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大家身体素质最少上了一个台阶,翻倍虽然辛苦了点,但不会把人练出毛病。”李恪身体倒挂,重温那种整个世界都焕然一新的感觉。一点血液倒流的眩晕、配着心中强烈的愿望以及翻天覆地的视角,那感觉美妙极了。
翻天覆地是一种变化,更是一种梦想。这个梦想,几乎所有男孩子都曾拥有过。在梦中,他们渴望自己顶天立地、为这个世界带来全新的、更好的变化,让整个世界都和以前不那么一样。大人们不用整天愁眉苦脸、孩子们可以有好吃的零食、漂亮的衣服……然而,梦想的美好似乎只是为了反映现实的残酷,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能坚持到最后。
李恪又有了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的梦想是被抛弃在从前的世界了还是被挪到如今的世界来实现呢?翻天覆地……
该死的,倒挂时间长了脑子都蒙了,更悲催的是大腿好像都点抽筋、都使不上劲了。混蛋玩意儿,看老子挂了半天就不能问一下吗?非得让我叫!多丢面子啊……
“任校尉,扶本王起来……”李恪故作风轻云淡,不过发颤的声音还是有点破坏气质。
“大都督,您不是说营盘之中要叫您职位吗?你怎么不自称本都督了?”任校尉的大饼脸杵在李恪眼前,说话的时候还喷子唾沫星子。
“先扶本都督起来。”李恪牙龈发痒,可能要长智齿了。
“为什么要扶呢?起来很简单,我给你演示一下……”
“任飞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