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懒散的云。似乎随着农忙的结束,完成了一年风调雨顺任务的它们,也进入了长长的假期。层层叠叠,随着清风飘荡,仰头看去,好像一坛新出炉的豆腐脑。
有着这些豆腐脑般纯洁美好的事物,广袤泛黄的土地,也免去了夏日骄阳的炙烤。这样的日子,对老李这种整日守着火炉的匠人来说,也是难得的恩赐。往年伏天,碰上这样的日头,他总是早早做完一天的活计,待到傍晚坦胸漏肚、跑到树下架起一张躺椅,轻摇着蒲扇、抿着小酒,和那些憨厚汉子们胡天胡地扯着闲篇、就是最美的生活。
现在不成了!老李向外瞅瞅,抹掉膀子上的汗水,继续抡起铁锤。四级工,干了一辈子才混了个中不溜。虽说工钱比自己在长安的作坊高的多,但人活一张脸,得意了半辈子的手艺连个匠师都混不上,活着还有什么劲?结果下来这两天,他也急赤白脸了两天,逮谁训谁、老婆孩子和手下的三两级工都不敢招他。
创新?这词起的好!原来咱给那镰刀琢磨出来的意思,就属于创新啊。可惜了,人老唐说创新力度低了点,但有这意思就离五级工不远了!啊呸,五级工?咱老李以前那是不知道有这创新,也没那工夫创新。现在知道了、条件也上来了,不拿个七级工咱死也得死砧子前!
想到这里,老李眼睛又红了。甭管瞅到什么物件,铁锤、砧子、炉膛、犁头,甚至那两个怂货,他都撇摸着给拉过来创新创新。
“创新,这主意好啊!子孙一代比一代手艺多了,再往后就饿不死人了……”老李对创新还只懵懂的有些认识,这并妨碍他想象着往后传承下去的后果。即使不了解这样对生产生活的改变,但在他们这类人的观念里,有手艺、啥时候都饿不死,这就是好事儿。
抽空再往外瞧瞧,老李浑身又生出使不完的劲。乘什么凉?唠什么磕?都是婆娘闲的慌才愿意干的事!人蜀王这么金贵的人,不也在外面犁地,咱这粗人还能比人家金贵?
“师傅,咱歇会吧,都干三个时辰了。”分给老李的俩二级下手,也属于他的徒弟。
“歇什么歇,多干一会儿累着你了?”
“咱这不是怕您累着吗?再说了,蜀王吩咐厨子给大家伙送来镇好的凉茶,待会儿就热乎的没法喝了……”面相精明些的小伙子舔舔干裂发白的嘴唇。
“那,歇吧歇吧,喝完茶歇会儿接着干。”老李挥挥手,两个徒弟嗷叨一嗓子,赶紧从阴凉地儿搬来湿抹布裹着的凉茶来,满上一碗先给老李送来。撇撇两个徒弟,老李轻笑一声,小兔崽子、怂是怂了点,仁孝没忘就还能成才。一口抽干,再长出口气,心头的邪火顿时消了不少。
“这玩意儿挺管用,你们别愣着、赶紧喝吧!”微笑着任徒弟再给自己满上,然后两人把剩下的不多凉茶分掉,老李忍不住又看向外面。
“老秦,你歇会吧,我练的差不多了,不用再帮忙驾牛了,边去让我自己试试。”李恪夺过长鞭,对秦勇道。
“殿下,放过这头牛吧,您没事儿、牛待会儿累趴下了。想吃有牛肉也没必要这么狠吧?”
笑骂秦勇两句,回头看看那牛确实有点蔫,李恪也不再坚持。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撩起下摆扇着风,浑身臭汗黏不拉几、这一停下来整个衣服都贴身上了,更是难受极了。
“匠人这么拼,可别累中暑了,你去问过没有?”看着耕牛被拉去阴凉地饮水,李恪回头向秦勇问道。
秦勇无奈摇头:“你都说快十遍了,匠人干的就是劳力营生,都跟你这么娇生惯养?好着呢,凉茶也送过去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再说了,你一亲王都还活蹦乱跳的,他们好意思累趴下?”
“滚,我就扶个犁,跟人小屋子里下苦力能一样?”李恪翻着白眼。不过,古人的承受能力还真是超乎他的想象。这种环境都能干的热火朝天,难怪还得被压榨几千年。
人就是这样,如果条件一直艰苦,受着受着就习惯了。但如果好上两天再回去,那就不得了了。李恪也是类似,一直干下去他没觉得怎样,可这一歇下来,就觉得站起来都是对身心的巨大考验。仔细想想,为了明天不在全县人民面前出丑,他还是觉得再练练比较保险。
日落西山,要不了多长时间看上去还亮晃晃的天色就会很快黑下去。
回到县衙,李恪歪在榻上连根手指都不想多动。任由九莲把上衣鞋袜脱去,浑身抹了两遍,然后坐在旁边轻摇罗扇。水分挥发,给身上带来一种凉丝丝的感觉舒服极了。
“你哭什么?”爽的都想**的李恪,翻个身让后背也凉快凉快。却发现九莲这小丫头竟然抹着眼泪。
“唔,殿下万金之躯,放着好好的长安不待,跑这渭南受罪,现在连农活都干上了……”这一念叨,九莲眼泪鼻涕竟有决堤之势。
最怕见到女性抹眼泪,没完没了能把人急死。“谁说你家王爷我是干活去了?咱是去挣钱去了!只待明天咱当着全县人民的面一宣传,那白花花的银子都到手了。到时候,有这么多钱咱能买多少好吃的?你快帮王爷算算……”
“赚钱?买好吃的?”九莲一抬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肩膀惯性的抽抽两下:“那,王爷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咱就买什么!”
“凉面、鸡肝、糖人……”九莲脸上还是泪痕,可眼中已然泛起了亮光。“您这么厉害,挣的钱一定能买一百碗凉面、一百个……”
得!真挣那么点钱一头扎死算了。念在小丫头最大概念就是一百的份上,懒得打断她的畅想。不过,虽然挣得没这么少,但是也确实算不得多,毕竟李恪的主要目的是推广工具而非从百姓钱包里掏银子。
按照工匠的生产效率,四百文的售价里,得有一百多文拿去开工钱,再有百十文的料子钱,剩下的才是一点利润。之所以留下这些利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考虑到以后造犁卖犁的事儿要交给别人干,上来把价钱定的太低只怕没人愿意接手。
光靠李恪这作坊、一两年都不能推广到全国。另外,在商言商,不合理的利润分配对商人和农民都没有好处。农民得利多,相应的商人就会利薄,长此以往商业就会萎缩。没有商人的辨贵贱、调余缺、度远近,整个民生都将陷入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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