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面露惊喜,忙问他究竟想到什么好办法。实则傅恒只是灵光一闪,“这个想法不太成熟,且有些冒险,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十成,八成也可。”
摇了摇头,傅恒如实道:“五成。”
“……”等于没说,饶是傅恒不敢肯定,傅玉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法子,“你且说出来,咱们商讨一番,看究竟是否可行。”
听罢老九的话,傅玉眉头紧皱,面露忧色,“这样不太妥当吧?万一被戳穿,她可能彻底不理我了。”
“所以我说有风险,轻易别尝试。”傅恒也怕好心办坏事,事先声明,“我只是提议,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够了解,能否付诸行动,还是得由你自个儿来评定。”
茗舒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怕是不好糊弄,傅玉心有顾虑,但又觉得他和茗舒的关系已然僵到极致,他挖空了心思也无法回转,老九的法子虽是冒险了些,至少还有希望,只是一旦尝试,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傅玉犹豫不决,吃着酒心神不宁,傅恒也不强求,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得让老七好好考虑一番。
两兄弟只分了一壶酒,傅恒劝他莫多饮,免得醉酒糊涂,回去又跟媳妇儿撂狠话。
宴罢,两人各自回房。
夜凉如水,薄风来袭,吹得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微微晃动着,地上的枝影也跟着摇摆。此刻的东珊尚未入帐,哼着小曲儿倚在院中的躺椅上,一摇一晃的看着迢迢银汉,繁星漫空。
儿时看天幕,总会联想到各种神话故事,美丽传说,后来再看,想到的便是行星的名称,宇宙的浩瀚,人类的渺小,空间的变数,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思绪如脱缰的马儿,东奔西闯,四处游离。
往常这个时候,夫人大都已入帐,蔷儿请她进去歇息,她却道不困,实则是心有期待。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东珊赶忙坐起身来,笑眯眯的望向院门口。
披着一身星光的傅恒刚踏进院内,就见朦胧的烛火下,东珊那满怀欣喜的眸子闪着幽亮的光,正一眨不眨的盈着浅笑凝视着他,看得他心情大好,快步近前,在躺椅边的小圆凳上坐下,心满意足的笑问,
“可是想我了?”
然而东珊竟是十分耿直的否认道:“日日见你,有什么可想的?”
傅恒笑容顿僵,捂着心口一阵抽痛,感觉聊不下去了,“你就不能说假话骗骗我?”
“撒谎的甜言蜜语你觉得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他就是想听一句软话,怎么就那么难?“我不管,就要听你说想我。”
他向来不害臊,东珊早已红了脸,凑近他小声提醒道:“蔷儿还在呢!没个正形,也不怕人笑。”
饶是夫人的声音很小,蔷儿也听得一清二楚,忽觉自己有些碍事,即刻申明,“奴婢耳背,什么也听不到。”紧跟着她便找借口说要进屋拿东西,迅速闪人。
傅恒就欣赏这么机敏的丫头,随后笑眯眯地看向东珊,“现下没人了,说吧!我等着听。”
让她说这种肉麻话,实在是难为情,东珊推三阻四,支支吾吾,只道讲情话需得气氛好,酝酿出感情才能顺其自然的说出来,现下实在没感觉,
“等会儿入帐再说,你先告诉我,七哥找你作甚?他们俩为何一直不对付啊?我听四嫂说七嫂曾经小产过,你可知因由?”
敢情她不是在等他,就是想听闲话啊!意识到这一点,傅恒大失所望,才被七哥为难的他一到家又被媳妇儿给围堵,傅恒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按理说,咱们是夫妻,我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七哥确实把真相告知于我,这点我不瞒你,但我与他发过誓,不透露给任何人,所以我究竟该不该跟你说?”
转了转眼珠,东珊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没再继续追问,“那还是不要说了吧!违背承诺不太好。”
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呢?会不会怪他?不放心的傅恒试探着问了句,“你会生我的气吗?”
“不会啊!”东珊无谓一笑,“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也并不是一定要知情,再者说,若然表姐与我讲了什么秘密,嘱咐我不可外传,那我肯定也不能告诉你的对不对?纵然是夫妻,也可以留有自己的方寸之地。”
她的理解令傅恒很是欣慰,庆幸自己的媳妇儿居然这般开明。七哥信任他才会告诉他,那他自当为其保守秘密,
“对了,有件事忘了与你说,这天越来越炎热,明日起,皇上自宫中搬至避暑山庄,侍卫们需重新调配,所以明晚我可能回不来,要留在山庄部署。”
果然皇帝极会享受啊!东珊不觉好奇,“皇上成日的住在山庄行宫里,那大臣们如何上朝?你们全都要跟去吗?”
转着她手中的团扇竹节扇柄,傅恒十分乐意为她解惑,“先帝登基时国库空虚,朝局紧张,几乎日日都要上早朝,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朝局渐渐稳定,基本上每隔两日上一次早朝。
若哪日有早朝,大臣们便得在四更天时起身,到宫门外等候,皇上卯时上朝,冬日里则往后推迟半个时辰。
一旦夏天移驾避暑山庄,行程更远,那么大臣们三更天就得起身准备。侍卫大部分都会伴随圣驾,宫中亦留有侍卫戍守。”
山庄离家那么远,东珊单是想象便觉头疼,“每日来回都得耽误许久,那也太辛苦了吧?你们就不能住在宫里吗?那样岂不省事?”
傅恒笑叹她想得太简单,“即便是行宫,照样戒备森严,晚间除却宿卫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留宿,所以我只能回来。”心生不满的傅恒捏了捏她的鼻子,
“回来陪你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我每日住在外头?”
她本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攥住指节,握在掌心中轻轻摩挲着,心知反抗无用,她干脆放弃,任由他拉着手,小声嘀咕道:
“我是觉得你来回奔波太辛苦,并无嫌弃之意。”
于傅恒而言,这点辛劳不足挂齿,不付出,何谈回报?“既想当官,又不愿吃苦,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不过她的担忧倒是令他很欣慰,
“放心吧!再熬两年,待皇上给我安排职务,我不再做侍卫时,便不必每日去戍守,时常能在家陪你一起睡懒觉。”
一提睡觉,东珊就心慌,故意转移话题,说他指甲上的月牙形状很标准,一看就是身体康健,无甚疾病之人。
这不废话嘛!“我体力如何,旁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说着傅恒先行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骤然离开躺椅,东珊没个防备,生怕摔倒,惊呼一声,下意识抬手圈住他脖颈,一抬眸,迎见的便是他那噙着悠悠笑意的眸子,那么近距离的凝望,一眨不眨,似在诉说着无声的渴望。
许是他那宽广的肩挡住了夜风,才沐浴没多久,她竟觉浑身热燥,心也开始怦怦乱跳,跳动的声音那么清晰,她很担心傅恒也能听到,心虚的她不敢再与他对视,窘得将脸埋在他颈间。
她那冰凉的鼻尖贴在他颈侧,惹得傅恒喉结微动,惑声低语,“你不是说入帐后再说想我吗?我迫不及待的想听。”
推辞之言罢了,他居然还记得。
傅恒才不管她是否愿意,三步并作两步,到得帐边便将人放下,顺势压覆,自她香腮处滑至耳珠畔,火热的唇轻易就燃起她那沉睡的意念,轻“嗯”一声,东珊嘤声怪道:
“你果然是一夜不肯歇的,怎的就不知疲倦?”
“明晚我回不来,你好生歇着,不过今晚我要两回,算作补偿……”说话间,傅恒继续放肆,勤勉浇灌着他珍视的花蕊,期待她再次在他身下娇艳绽放,盛开出最美的姿态!
夜渐浓,帘重剪双影,香缭凝幽情……
于东珊而言,这夜是漫长的,但于傅恒而言,夜晚总是那么短暂,还没睡几个时辰又得起身。
待东珊醒来时,旭日已然东升,傅恒早已入宫。
昨日七夫人派人过来,将那位女医的住处告知于东珊,东珊已差人回娘家报信儿,为表谢意,她准备带些小礼品去七夫人那儿坐坐,秋霖正在帮忙挑礼,夏果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是七爷院中出事了!
“奴婢听她们说,昨晚七爷醉酒回房时走路踉踉跄跄,一不小心跌进池水中,额头撞在假山硬石上,当时就昏了过去。夜间大夫来瞧,说是皮外伤,清理了伤口,包扎了额头,应该没什么大碍,孰料今晨人醒来时竟然出现了异常!”
“什么异常?七哥他怎么了?”毕竟人是从她们南月苑喝酒之后才出的事,东珊自是关切。
但听夏果儿又道:“据她们所说,七爷醒后谁也不认得,丫鬟的名字叫不出,连七夫人也认不得。”
呃……听着夏果儿的描述,东珊不禁猜测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失忆之症?”
夏果儿也觉这病情很诡异,“小厮又将大夫请来,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再三查验说是人无大碍,就是脑子有点问题。也不知是撞傻了,还是失去了记忆。”
东珊暗叹糟糕,昨晚可是傅恒陪老七喝酒的啊!老七出了事,傅恒怕是脱不了干系的,也不晓得七嫂会不会怪罪傅恒。
担忧的东珊也不送什么首饰了,直接让人换成补品,去看望老七。
待她到场时,章佳氏已然在屋里,看傅玉这状况,百思不解。她只见过受了巨大刺激变成失心疯的人,但那种人疯疯癫癫,说话语无伦次,甚至还会伤人,傅玉瞧着倒还算正常,没有那样的迹象。
大夫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怕耽误七爷的病情,遂提议道:“太夫人,恕老夫直言,七爷是半夜出事,会不会是碰见了什么脏东西?要不找巫师来瞧瞧?”
东珊心道巫师也不顶用吧!然而满人信奉巫师,她若说这是迷信,婆婆肯定不高兴,于是东珊闭口不言,行至七嫂身边,愧疚的与她道歉,
“都怪傅恒没个分寸,给七哥灌了太多酒,他才会受伤。”
茗舒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自然明白傅恒是无辜的,“弟妹千万别这么说,傅玉他本就爱饮酒,是他自个儿没个节制,怪不得旁人,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看着此刻半坐在帐中,眼神疏离,对周围人很防备的傅玉,茗舒这心里五味陈杂,暗叹老天爷是不是在耍弄她,怎的好端端的,出了这样的意外。
眼下没有其他的法子,担忧的章佳氏只好派人去请巫师过来。
巫师开坛做法,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东珊也听不懂他到底在念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就见巫师烧了些符水,让丫鬟给病人灌下去。
被灌符水的傅玉生无可恋,暗叹这都是老九出的好主意啊!难喝得让人想吐!可他不能吐,一旦吐出来,巫师还会继续灌,是以他只能强忍着不适咽下去。
巫师忙活了许久,煞有介事地跟太夫人说少爷是碰见了厉鬼,被鬼上身,才会失去自己的记忆,他已先将厉鬼镇住,待回去炼好灵药,明日再来,定将厉鬼祛除,少爷便能恢复正常。
傅玉咬牙问候他大爷,心道这人可真能扯,不就是想骗银子嘛!奈何他得装失忆,不然早就窜起来拆穿他的鬼把戏!
好一番折腾之后,章佳氏命人送上丰厚的礼金,而后又着人送巫师出府,嘱咐茗舒好好照看傅玉。
茗舒应声称是,恭送婆婆离去。
东珊打量着老七,像是打量稀世珍宝一般,她一直觉得失忆是很神奇的病症,没想到今日竟被她给碰上了!
好奇的她试探着问道:“七哥,你可认得我?”
傅玉故作谨慎的盯着她瞧了瞧,漠声道:“姑娘,你我素不相识,请你离我远一些。”
嘿!原本爱与姑娘家说笑的傅玉居然变得这般洁身自好?东珊甚感震惊,“失个忆居然连性格也变了?这么严重?”
茗舒见状,唉声叹气,无奈摇头,“你看他谁都不认得,这可如何是好?”
神情冷漠的傅玉望向茗舒时竟弯起了唇角,温笑道:“我认得你,才刚那位妇人说她是我的嫡母,说你是我的夫人,是我最亲近之人。”
东珊顺势又问,“那你记得你成亲多久了吗?”
摇了摇头,傅玉只道不记得,“没印象,但她这么好看,肯定就是我的夫人。”
“……”这个脑回路,东珊给满分!
问了许多问题,他都答不上,东珊是彻底没办法了,“看来真的失忆了,七嫂,他现在不认人,可能也不记路,你可得看好他,别让他跑出去。再观察两天看看,指不定遇到什么事,勾起过往的回忆,也就恢复了。”
茗舒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状况,虽说她对傅玉并不在意,但现在傅玉受了伤,人也不正常,身为他的夫人,她必须将人给看紧,万一出什么意外,婆婆定会怪罪她。
东珊陪了她会子,眼瞧着帮不上什么忙,她便与七嫂道别,先回南月苑。
平日里,茗舒都不怎么理会傅玉,他已然习惯,不会来打扰她。可今日他竟不与那些丫鬟说话,总爱跟在她身后,
“夫人你绣的鸭子真好看,春江水暖鸭先知,这句诗是谁写的来着?”
她若不理,他也不急,一直重复追问,耳根子不清净的茗舒只得答道:“苏轼。”
晌午用膳时,傅玉一本正经的提醒道:“夫人,才刚我给你夹了菜,你是不是也得给我夹个菜,这叫礼尚往来。”
他真的好烦呢!无可反驳的茗舒扶额哀叹,生怕他再啰嗦,顺手给他夹了块羊肉。
到得晚间,丫鬟给他备水,预备伺候他沐浴,孰料他竟义正言辞的拒绝,“我已成亲,是有媳妇儿的男人,不能让旁人看我,把夫人叫来,我要让她给我沐浴。”
“啊?”巧素甚感为难,心道夫人怕是不会来的吧?然而少爷不许她们伺候,她实在拗不过,只得去请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子姮投的火箭炮,小星星,丫丫投的地雷,感谢大家留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