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咏微不敢在此多待,朝他感激颔首,而后告辞转身,再不敢耽搁,匆匆去往后院。
东珊归来娘家时先去拜见兄嫂,宁琇与傅恒在厅中品茶,东珊则被嫂嫂和姨母等人拉至里屋说话。
三妹芸茹一瞧见姐姐便紧拉着她的手,亲昵的挨着她,舍不得松开。
眼尖的索绰络氏一眼就发现她换了镯子,询问她这镯子的来历,“先前为你整理嫁妆时没见过这镯子啊!”
得知是她婆婆相赠,索绰络氏也觉面上有光,欣慰笑赞,“你这婆婆可真大方,敬杯茶就送这么好的翡翠,瞧这水头足的,静谧莹润,实属上品呐!”
瓜尔佳氏拉过她的手仔细瞧了瞧,不禁猜测着,“这样透亮的镯子,少说也得两三千两吧?看来亲家母对咱们珊珊很是钟意呢!”
东珊苦笑道:“婆婆是嫌弃我之前的镯子不够好,这才嘱咐我换一个。”
“那她也没必要送你这么好的,”先前索绰络氏一直担心小姑子去婆家后会不习惯,或者被人低瞧欺负,今日一见这情状,她便放宽了心,
“说到底还是对你满意,才出手这般阔绰,你婆婆待你好,你那些个嫂嫂们便不敢怠慢你,你可得好好表现,孝顺婆婆,往后的日子就不愁咯!”
东珊不禁在想,也许婆婆的好东西太多,随手选了一个给她,并未考虑那么深远吧?罢了!只要嫂嫂高兴,随她怎么想吧!如今的东珊就期盼着家人放心,不要担忧她。
闲聊了会子,东珊问起表姐,得知表姐在后院等着她,便先暂别众人,到后院去找表姐。
两日未见,再次重逢,东珊已然盘起长发,嫁作人妇,褪去原有的青涩,平添一丝妩媚之态。瞧她满面红光,咏微也替她高兴,拉她到桌边坐下,笑问她一切可好,在婆家住得可还习惯,花烛夜是否和美。
前头的话都好说,最后一问东珊竟不知如何作答,红着脸嗔怪道:“才回来你就取笑我?咱们难得见面,说说旁的,不提傅恒。”
“怎的?难不成他欺负了你?”咏微虽未成亲,但也曾听家中的嬷嬷们说过一些夫妻之事,打趣笑道:
“新婚燕尔,少不了夜夜黏在一处,但他也得节制些,以免伤到你。”
听表姐这么一说,东珊越发羞窘,捂脸道:“没有的事,甭瞎说。”
生怕又被笑话,东珊打岔说起了旁的,却无意中发现表姐眼尾泛红,声音也有些不对劲儿,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等候的档口,咏微确实哭过,恨李侍尧虚伪,事到如今仍不肯说真话,简直无药可救!更恨自己识人不清,错付真心。她本不想在这样大喜的日子跟表妹说这些扫兴之事,是以强装欢笑,却被眼尖的表妹发现异常,再三追问。
无奈之下,咏微只好道出实情,东珊默默听罢,恨得牙痒痒,攥拳怒斥,“这个李侍尧也忒大胆了些,居然敢在我家放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表妹嫉恶如仇,但凡知道她受欺定会为她讨回公道,但此事非同小可,咏微再恨也只能忍着,压根儿不敢声张,
“珊珊,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我们不能去找他,我怕他情急之下把此事闹大,那便再也无法收场。”
“你不是说他威胁你,要把此事公之于众吗?”东珊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儿回来,若让她见到李侍尧,听到他说那样的话,定不会轻饶他!
这也正是咏微最担心之处,“今日我已与他说清楚,彻底打消他的念头,但凡他还有一丝血性,应该不会再纠缠。”
实则咏微这么说也只是安抚表妹而已,她自己也不敢确定李侍尧究竟会如何。就此放弃,还是鱼死网破?难说!
轻拍着表姐的手,东珊安慰道:“姐姐莫怕,我不会让他乱来的,你还要嫁人,绝不能让他胡言乱语,毁了声名,这事儿交给我,我让傅恒想法子,给李侍尧一些警示。”
咏微忙道不妥,“先前已然劳烦过九爷,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次不能再让他出面唱黑脸,以免李侍尧记恨他。”
“无妨,他又不傻,聪慧着呢!肯定能想到解决此事的好法子。”
表妹居然在夸傅恒?咏微诧异地望向她,“才刚是谁说不许提傅恒?这会子竟是左一口右一口的念叨着,看来你们的感情有所增进呢!”
她有念叨吗?东珊尚无意识,却被咏微戳破,窘笑否认,“哪有?他对我也就那样吧!终归是赐婚,没有感情,得过且过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日子都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感情也可慢慢培养,你的性子太过倔强,如今可得收敛些,莫与傅恒起争执,平日里对他多一些关怀,时日一久,料想他定能感知到你的好。”
傅恒如何看待她都不重要,东珊并不会在意他的态度,“我才不稀罕讨好他,他这人就是得寸进尺,但凡给他一点儿好脸色他便越发嚣张……”
瞧瞧,一提起傅恒,她这话头便止不住了,咏微见状,其心甚慰,越发觉得表妹对傅恒其实也没那么厌憎,这两人浑似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喜欢斗嘴,皆不服输,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容纳彼此的存在,只是他们太倔强,不肯承认,又或者还不曾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转变吧?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料想再过段时日,他们便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两姐妹闲话了两刻钟,外头有丫鬟来请,咏微不太想到人多的地儿,生怕再撞见李侍尧,东珊只道无碍,
“莫怕,今日宾客众多,前厅坐不下,我听嫂嫂说,咱们女眷都安排在后院厢房之中,与他们离得远着呢!你且随我来,一个人待在这儿多闷呢!”
既如此说,咏微也不好拂表妹的意,起身随她去。好在宴席上皆是女眷,瞧不见男宾的状况,她与李侍尧没再碰面,心下稍安。
宴上欢声笑语,宴罢宾客便各自散去,原本闹哄哄的家骤然安静下来,东珊的心头忽生落寞,只因她很清楚,她与娘家人相处的这场宴席,也要散了。
菜肴撤下后,族中长辈与富察家来的人坐在一起品茶,顺道儿交代这两夫妻,互相包容,互相扶持。
望了东珊一眼,傅恒心道,怕是他包容她更多些,指望东珊迁就他,多半是不可能的。
听着这些场面话,东珊点头笑应,内心毫无波动,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此刻还能看到自己的家人,然而茶会凉,该说的话已然交代完毕,就意味着她也该走了。
行至大门口时,天蓝云白,一切好似都很美好,却有阵阵酸涩涌上她心头。
以往她总觉得兄长对她管束太严,很多时候她都不能随心所欲,渴望自由的她总想溜出家门,而今去了富察府,对比之下,东珊方知自己的娘家有多舒心。
她被保护得那么好,家人也少,和和睦睦,无需勾心斗角,婆家那么多人,她已为人妇,不再是小姑娘,不能再任性,还得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什么,或是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这般胆战心惊,令她很不适应,可人总要成长,总得经历风雨,长大后便不能总想着让旁人去保护,得学着独自去面对,此乃人生必经之路,东珊会畏惧,会胆怯,但绝不会退缩,感慨之后,她依旧会勇敢的迈出脚步,继续前行!
不让家人担忧,亦是对自己负责!
辞别家人,乘坐马车时,东珊踩着马凳跨了一步,顿感疼痛难忍,傅恒顺势在旁搭了把手,扶她上去。
坐进马车后,马车开始缓缓行驶,看她苦着一张小脸儿,倚在软塌边儿,似是不大舒坦的模样,傅恒干咳着小声问了句,
“现下还是很疼?”
东珊那双黯然的眸子幽幽地瞥了他一眼,回想起昨晚他蛮横地冲撞着,任她求饶也不停歇的场景,对他难免生怨,可怜巴巴地倚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不愿搭理他。
本以为他会识趣闭嘴,孰料他竟挪至她身边,伸手将她的身子揽正,让她倚在他怀中。
东珊很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举动,当即挣扎不许他接近,却听傅恒振振有词道:
“歪在车板上,万一马车颠簸可是会碰头的,你这脑子本就不大灵光,再撞傻了可如何是好?”
“……”谁脑子不灵光了?东珊白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很聪明一样!”道罢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好像晌午那会儿她还跟表姐夸他聪慧来着。
还好傅恒没听到,她也就佯装自己没说过。
“肯定比你聪明,至少我知道怎么舒坦怎么来,不会委屈自个儿。”说着他长臂微紧,强势的将人揽在怀中,不许她再挣扎。
东珊很不习惯这般挨着他,小手撑在他匈膛使劲儿推拒着,这般无意识的扭动惹得傅恒浑身热流直窜,莫名燥热,更加不愿放手,只想再贴得近一些,感受她的美好。
她尚未察觉,仍在挣扎,冷不防被他一把攥住手,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回旋,
“手指这么细,人倒是挺有劲儿,昨晚怎的一动也不动,一点儿都不配合?”
他的气息缭绕在她耳廓间,直达她心田,一阵苏麻之感霎时自耳边蔓延至周身,东珊窘得歪头想躲开,不愿让他的唇凑近耳畔,连说话都不自觉的打颤,
“正所谓行如松,坐……坐如钟,你坐歪了,赶紧回身坐好。”
不以为意的傅恒眸带笑意,顺势欺近,冰凉的鼻尖在她红透的耳尖轻轻摩挲着,
“歪便歪了,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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