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密布,冷瑟的寒风还在凌厉咆哮,远方的峄山被一层阴湿的迷蒙笼罩,只有漫天漫地的黄沙被急风刮得环席铺卷,仿佛要把这风卷残云的翻腾冲到天庭。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骑在一群队伍的跟前,立在远处,嘴角横着冷笑,眼睛里隐隐泛出了血光,杀气大炽。
终于快到峄山了!
“他娘的,什么鬼天气!”金翼在心里暗自诅咒了一声,对着身旁的副将,说道“诸葛参将有令,让我们全速向峄山谷口前进,江臣彦撤退必要经过这里,我们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副将领命,对着传令官便去传令。
这时,一对骑兵从远处赶来,风尘仆仆而来。
金翼见带路的探子摸索回来,急切地问道“前面可有埋伏!”
探子头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他低沉道“大人,我们只探了外围,并没发现敌人踪迹,不过……”探子有些迟疑。
金翼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道“说!”
“前面风很大,黄沙吹得都分不清方向。”那探子依旧低着头,恭敬地说着。
金翼不以为意,似乎并不在乎。反正他们已到达指定位置了,现在只等守株待兔,给江臣彦来个瓮中作鳖。
江臣彦,你等着被我军全歼吧!
金翼还来不及喜悦时,只见面前一道闪电般的光亮划过,快得令人看不清,一股热流从金翼的脖子涌出,他死死瞪着那个已抬起头的探子,瞳孔放大,闪出不能置信的惊惧,随后,冰冷席卷了金翼的全身。
他直直倒在了马上。
“嘶!”坐骑似乎被惊骇,蹄子往地上猛烈一踩,然后把金翼的尸体巅掀在地。众将士还未被突如其来的刺杀给弄得晃过神。只见黑压压的一批人马从峄山旁的树丛中冲了出来,亮闪闪的盔甲,蹭蹭作响。
他们遭到伏击了!
很快,那支突袭军便奔袭到金翼的西南军旁,与他们厮杀起来,而那队佯装探子的骑兵也在敌人内侧开始奋力搏杀。
“杀!”天玑军士气高涨,刀光蹭亮,杀气正浓,他们是天玑军的王牌骑兵,也是天玑军内最精锐的部队,他们今日没有上主力战场,就是在等着这一刻。
楚思晴见敌人乱作一团,笑得极其的明媚,不禁让身旁的男子有些迷眼,哪怕他已有家室,哪怕他深爱自己的发妻,他还是会被那一刹那的楚思晴所迷。
不是因为她的美貌
冠绝天下,
也不是因为她的才智
天下仰风,
而是因为这抹笑容,自信、张扬、绝美。
“想给江大人包饺子,那还要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能吞了我们这团馅!”楚思晴挥了挥手势,又一路骑兵从另一侧闪了出来,把西南军的后路彻底给堵上了。
弓箭队从后侧拉开弦,“啪啪啪——”羽箭齐飞,就把混乱的西南军往谷口里逼。
甚至不给他们真刀真枪的肉搏,用骑兵去冲击顶撞,用弓箭逼他们往峄山内逃去。
好毒的楚思晴,西南军那个副将已经脸色惨怛,躯体发软,西南军的将士们被挤成了一团,数千人的杀气顿时被灭得一干二净。
“还有地方可以逃,大家逃到峄山去”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叫,副将心底突跳,暗叫不妙,这是圈套,这是圈套,往峄山逃,部队绝无可能会存活。
他连忙高声叫道“听我号令,大家掉头突围,不要往进峄山,不要进峄山!”他紧紧握住利刃,风刮得粗糙的皮肤刺疼,可是这远没有心来得更痛,右翼将领金翼被杀,部队军心大乱,右翼军一片混乱,哪有人会听他的号令。
为时已晚,西南军右翼士兵听到越来越多的往峄山逃的呼声,不自觉地跟着这股声音,为了求生,出于本能,都往逃生的口子迈进。
而那道缺口,却正是死门所在。
楚思晴骑在马上,抬眸,眼底的深潭染了一层幽静的黯然,三尺丝纶被一阵狂风拂起,身旁男人见状,连忙大袖一展,替楚思晴挡住了部分狂风,过了良久,风才停下,那男人连忙收回手,双目都不敢抬起,抱歉道“卑职冒犯!”说时,耳根都染得通透。
“多谢温将军……”楚思晴望着那张平凡却质朴的脸,微微一笑,那笑容如盛开的牡丹,傲然而又优雅。
温寒飞望着她嘴角微笑,淡定自若的模样,心底又猛地一紧,连忙低下头去,脸颊滚烫无比。闻着那近在咫尺的馥郁幽香,温寒飞一阵苦笑,若非自己早有妻室,今日怕就要和其他将领一样,魂不守舍了。
“温将军……”楚思晴凝视着远处厮杀在一块的军队,良久,花瓣轻启,芳馨吐露,“从骑兵营挑出一个最机灵的分队给本宫”
“公主要做什么?”温寒飞微微一愣,正色问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让他们穿上敌军的衣服,给我原路返回”楚思晴脸色正然,只消片刻,又浮出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温寒飞见她如此从容的神情,思忖片刻,便猜到点什么,但又不敢确定,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您想让他们去给诸葛霄报信?”
楚思晴点了点头,对于他的很快领悟,有了几分赞赏,她莞尔一笑“既然敌人那么喜欢包饺子,我们为何不满足他们的胃口,让他们吃吃饱呢?”
温寒飞听着她的话语,已然有底,有些迟疑道“公主,我们是不是派人先问过江大人?”
楚思晴脸色未变,平静的眸子里,让人端倪不出她的想法,忽而,她微微一笑,掩在盔甲的绝色容颜变得更加美艳,每一寸笑,都含着优雅,每一寸笑,又含着不能逼视的高贵。
“温将军,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你的主将!”楚思晴浅笑辄止,冰冷的目光刺得温寒飞心底微微发颤,他怔怔凝望着那张美丽依旧,笑靥如斯的倾城容颜,仿佛刚才那个森冷寒颤的声音,只是一个错觉。
“快点去办吧!吩咐完了,我还有其他嘱托”楚思晴蹙眉,淡淡地说着。
“诺!”温寒飞此时哪敢再多话语,江大人和叶郡主临走前,便吩咐过自己,在峄山山口和山谷埋伏的士兵都要听从公主的号令。
“等等,还有一点”楚思晴忽然叫住想要转身的温寒飞。
温寒飞牵着缰绳的手连忙一停,将马掉转回去,低头道“末将在”目光如炬,却极有涵养,他现在越来越不敢轻怠这位国之奇葩了。
“把这里清理干净了,本宫不想看到死人,也不想看到活人”
“公主的意思是?”
“全灭又或者全捉,反正,他们一个都不能给我逃出去”楚思晴寒着脸,用鞭子指着远处那搅在一块的军队,当命令轻轻吐出时,楚思晴不禁开始害怕,这从喉间溢出的声音,是自己的吗?为何会如此的冰冷和残酷。
风,吹动了树梢,莫名的,楚思晴的心底深处,有了哀伤。
温寒飞点了点头,握着缰绳的手略微一紧,原来,刚才的声音不是一个错觉。
箭磕在刃上哐啷作响,盾牌抵挡住弓箭的穿射,而密集的箭矢也从天而降,杀的敌人人仰马翻。中军的骑兵和步兵则乘机快点撤退,今早从尸体上缴获而来的武器和箭矢就是比自家的配备精良,步兵们和弓箭手用的得心应手。
江臣彦和叶翎汐二人骑马奔向后军,带着部队后撤,而前军则由林萧和叶霄云的左右二翼军护着,步兵合盾牌,弓箭手掩护,枪兵防卫。
一声令下,天玑军井然有序,准备撤!
电闪之间,黑压压的人影在黄土高地穿穿梭梭,撤退命令一下,士气没降,反而变得更加激荡。
江臣彦疑惑之极,在星辰颠簸之际,不忘询问叶翎汐,她大声吼道“为何叶家士兵撤退起来,会那么的带劲!”
叶翎汐闻言,眉梢微动,含笑道“你知道天玑军习得最频繁的课是什么吗?”
江臣彦更加费解,摇头不语。
叶翎汐昂然转头,甜声微笑道“便是这撤退之术”说完,扬起马鞭,便绝尘奔向前方。
江臣彦“啊”的一声,颇有些瞪目结舌,明眸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华彩,不过,很快,她的美目就恢复了平静,摸了摸星辰的鬃毛,拉了拉环在马首的缰绳,清脆的喊出“驾”的一声,便去追她的宝贝汐儿。
她的公公大人到底还有多少奇迹等着让自己去发现。
箭矢连缀,从空中画了一个弧线,落在西南军的身上,西南前锋于威皱着眉头,对于天玑军的守备式撤退有些没辙,拿骑兵去冲击,对方枪兵直戳,专门对付马腿乱刺,拿枪兵、刀兵去砍,这还没近身,就被乱箭射透,另外,敌军的左右二翼的骑兵又会摆出奇怪的阵法,将进攻的士兵卷袭其内,又被重重甩出,阻挡在外。这一卷,一甩,一挡,顿时让进攻的将士成了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活生生就像被失了咒术一般。
这群杂牌军,不敢正儿八经和爷较量,尽使用旁门左道,今日爷不灭了你们这群妖人,如何祭奠死去的弟兄们。
“给我杀,一个都不能放过”于威长枪一挺,对着众将士,就是一声狂嚎。
顿时西南军士气高涨,跟随着于威往前猛冲。
“将军,将军,等等!”副将见众人热情高涨,倏地想起诸葛霄对他们的命令,连忙驭马追上了豪情万丈的于威,急切道“将军,再追十里就是峄山了,将军切勿莽撞,还是等诸葛将军的鼓声,再进攻吧!”
于威勒马转头,不言不语,他死死盯着那个副将,冷冷地道“那你说,我们还要等多少时间,现在不追,难道让他们再我们眼皮底下溜了再追”
“可是,将军,这是……这是……诸葛将军的命令,若是违反,那是触犯军规,要杀头的……”那副将被于威冷厉的目光而吓得噤若寒蝉,连劝慰也哆哆嗦嗦。
于威虽然被他的话弄得恼羞成怒,但想起诸葛霄对违反军规的人的严厉,只能强忍怒火,把要追击敌人的怒意通通转换为对诸葛霄的怨斥。他面色稍霁,眼角冷冷地扫了那个副将,冷笑道“好,我等”
那位副将暗自松了口气,刚想传令让全军减缓追击速度,哪知,有一支轻骑兵,狼狈地在往回赶,看来有什么紧急的军情要汇报。
副将带领一支骑兵队,将这支纵队拦下,淡淡地问道“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为何要往回赶?”
那支轻骑兵队长喘着粗气,道“我们有急事要汇报诸葛将军,请将军放我们过去”
“可是……”副将有些迟疑,刚想继续询问对方时,于威以驭马赶到了副将的身侧,打断了副将的开口,他冷冷地道“什么事,这些人是谁?”
轻骑兵队长见于威赶来,恭敬道“于将军,我们乃是金翼将军手下骑兵二团的,现在正有紧急军情要向诸葛将军汇报,请于将军能让我们过去”
于威脸色微变,瞳孔舒展,暗忖:你爷爷的,金翼的人怎么会从旁边奔袭而来。顿时,心中聚满疑狐,他见这群轻骑兵身着血迹斑斑的盔甲,模样十分狼狈,不禁更加惊奇。他踌躇片刻,便恢复平静,淡淡地道“你们怎么会从那个方向赶来”于威手指着旁边那个比较偏颇的山路。
轻骑兵队长正色道“不瞒于将军,我们奉诸葛将军号令,潜伏在峄山外围埋伏叛军,准备对江小贼来个瓮中捉鳖,金将军不但成功偷袭了叛军的先锋部队,还把埋伏在峄山的叛军一网打进。现在我等要立刻去汇报诸葛将军,还请于将军放行!”
好你个金翼,还想占头功!
于威如梦初醒,嘴里的牙齿已经上下磨蹭的吱吱作响,心中不甘更甚,脸色已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走走走”于威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放这群人过去。
“谢谢将军”轻骑队长抹了抹脸上溅到的血渍,扬起马鞭,便带着那群骑兵消失在于威的眼中。
于威越想越不甘,猛地抽出利刃,对着将士们大喊“快点追,快点追,别让敌军给逃了”
副将目瞪口呆地看着于将军的举动,情急喊道“将军,将军!再等等吧”
于威被他烦得怒火冲冠,他猛然回头,对着那个副将一阵喝叱“再烦,老子剐了你”说时,便将利刃横在那副将的脖前,只需半寸,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副将面部僵硬,脖子向后趔趄一缩,犹如惊弓之鸟,身子簌簌乱抖。
他闭嘴了,不再阻止了。
叶翎汐和江臣彦带后军一路撤退,每隔几丈就会横着几个尸体,而且尸体穿着的都是天玑军的兵服,江臣彦蹙眉凝视,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薄薄的嘴唇被锋利的牙齿刻出一道口子,血丝悬在唇瓣上,苍白而又鲜艳。
江臣彦焦急万分,心中忐忑,为何这一路赶来,见到的都是己方部队,为何他们的战线会被拉长?
她真该死,为何要同意楚思晴上战场的请求。
“快点,给我快点去找我方部队的踪影!快点!”江臣彦慌了,对着身旁的探子就大声吼着,整个人都在晃抖,嘴唇不由自主的颤动。
为何,为何这里没有我军将士的痕迹,为何横陈的都是我军将士的尸体。
难道……
江臣彦猛地飞速狂奔,黄土被扑腾扬起,茫然四顾,眼眸紧紧搜寻着附近,瞬息之间,星辰已冲到部队最前方,她心底猛地一凉,也不在乎自己这番模样是会扰乱军心的!
叶翎汐初见那么多尸体横陈时,刹那间,也有过心乱如麻,焦躁不安,不过她思忖片刻,便觉得有些蹊跷。她了解温寒飞的骑兵,这支骑兵部队号称天玑军的精兵队,哪会这么不堪一击,尸体遍布,况且,楚思晴和温寒飞根据军令,应该早早埋伏于谷口,这里离谷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难道自家表妹下令追击这些敌军了吗?
叶翎汐蹙眉,冰颜已冷得更加彻底。当下,凝神聚意,缓缓吐了口气后,她也抓紧缰绳,瞅着远处那惊慌失措的江臣彦,向她奔袭而去。
“疯子,勿要急,也许她们已经退到谷里了”叶翎汐望着远处被沙尘和瘴雾笼罩的险峭山脉,轻轻地安慰着。
清冷的声线如澈水一般涌入江臣彦的耳中,她微微抬头,脑袋从惶惶变得清醒,她转头望着士兵们交头接耳的模样,大声道“大家勿要惊慌,大家按照阵型撤退,莫副将,传令下去,让林萧和叶霄云收拢左右二翼,不要和敌军纠缠,尽量摆脱敌军的追赶”
“诺——”
副将低头领命。
暮色霞光越发暗沉,峄山的山头稀疏可见几透微光,星子隐迹在霞光中,渐淡,肉眼几乎发现不了,如点点雨滴,细小,封成在渐渐发暗的天空中,薄薄的迷雾如轻纱,遮盖了原本就朦胧的峄山,仿佛在替它增添神秘,又仿佛预示着,黑暗,恐惧即将来临。
高高的山头,此时正有一抹白衣丽人矗于高地,近看也就二八妙龄。
一身白衣,淡雅清丽。
“公主,这里风大,您还是下去吧”旁边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轻轻开口,红唇微抿,话语已经透着几份无奈。
“来了,来了”另一个女子风尘仆仆地拿了件雪貂披风过来,头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脸颊红彤娇艳,像跑了很长的一段路。还没回上一口气,便把那件雪白披风替楚倾烟披上,手指轻巧地在她的胸前,将披风两端的绳子打了个横结,避免寒风侵袭。
楚倾烟凝视着那个气喘嘘嘘的女子,眼底泛起柔光,她温婉一笑,从袖口掏出一个白色锦帕,微微抬手,挽起一束秀发,自顾自地就替她擦了起来。
那正在替她打结的侍女微微一惊,脖子蜷缩颤微,颠步向后退了小半步,楚倾烟朱唇轻启,微嗔道“别动”
那侍女闻言,感觉咫尺之间,有轻撩温氲拂了自己鼻尖,她痴痴的等着楚倾烟干完一切,仿佛是过了一个纪年。她的脸越聚越红,身躯随着楚倾烟温柔的动作而变得越加酥麻,仿佛随时就会没了支点,瘫软在地。
“好了”楚倾烟收回纤手,牵起嘴角,莞尔一笑,“菊姐姐,你身子骨也不好,下次别再来回跑了,知道吗?”
声线入耳,菊才猛然惊觉,她抬首默然,对上那如水眸子,深深陷入其中,轻轻地道“奴婢没事,公主的身子要紧!”
楚倾烟深深凝视侍女菊那固执的模样,微微一笑,也就默默无语了。
她将视线又投回下面,看着山谷内蜿蜒而铺的道路,嘴唇不经划过一丝苦笑,她莫名地喃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声音细如蚊吟。
竹和菊二人都乃是年轻一代的高手,倒没嫌楚倾烟的声音太轻,竹定了定神,低声道“公主,现在已经申时两刻了”
“晴公主都准备好了?”楚倾烟眺望着远处,发问的声音透着几丝颤抖和哀伤。
“是”竹低沉开口。
菊凝望着楚倾烟那落寞哀伤的姿态,心中微疼,轻声道“公主,你还是回营吧,这里真的不适合你”那话,带着七分心疼,三分不忍。
竹的身躯也微微一颤,在心里对菊的话有了共鸣。
八公主,应该如同她的衣服一般,白色,一尘不染,没有丝毫的污秽能够玷污这份纯净。
楚倾烟置若罔闻,只是怀着苦涩情怀,幽幽问着二人“若是,你的爱人,你的姐姐,你的妹妹都在下面,你还会回营等着吗?”
“这——”菊心底一凛,但很快便说“公主,这是战场,很残酷的,会有危险的”这话,透着几丝小心翼翼,她尽量把话讲得婉约。
“残酷,那就让我也见识一下残酷,这样,我才能和她们有一样的感受”楚倾烟忽尔笑了,手指交叉,握紧,轻柔的话,如同她的手指那般,扣得紧紧的,坚定不移。
“可是……”菊试着做最后的规劝,声音都带无奈,她的话刚吐出,又被楚倾烟黯然的话语堵在咽喉。
“没有可是了,我知晓她们都要保护我,保护我不坠入凡尘,不落入危险,从小到大,我都是受着保护,然而,现在,我只想和她们一样,体会她们的感受,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何况,你们也会保护我的,不是吗!”楚倾烟深幽的眸子含着几分脆弱和受伤,细齿紧扣唇瓣,红泽中央硬生生刻出一点白,满脸落寞,令人不舍。
我只是不想再被一个人抛在所谓的安全地带,为她们提心吊胆。
我只是不想再像一个傻瓜一样被她们抛在一旁,感觉自己是局外人。
我只是想任性一次,贪心一次,坚定一次,不想在等待着幸福降临。
我只是想同她们在一起,生在一起,死亦在一起。
菊见状,怜意大起,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心底隐藏良久的柔软被瞬间激发出来,她暗忖:定要用生命保护八公主。而竹则直视着她那清澈如水的双眸,心鼓咚咚作响,面颊突然一烫。
二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似是打消劝解公主回营的念头,齐声道“誓死保护公主殿下”
楚倾烟甩了甩衣袖,对着竹、菊二人作了一下揖,浅笑轻吟“谢谢”,便转过身,对着深幽的谷底,怔然而立,出神凝视。
罢了,哪怕让楚倾烟看到俗世的血腥和残忍,以她的心性,她仍旧是纯洁无暇的仙子,不是吗?
竹和菊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佩剑,一左一右,护在楚倾烟的身侧,决然、坚定。
当江臣彦和叶翎汐马不停蹄的带领后军前侧赶到峄山时,只见远处,有一对骑兵立在跟前,江臣彦本能地握紧佩剑,把利刃抽了出来,因为眼前的这些人,都穿着敌军的衣服。
而叶翎汐也大惊失色,连忙勒住缰绳,坐骑因受惊而翘起前蹄,在狠狠地落地,踩了两个大坑。而身后的将士们则蓄势待发,刀剑磨得蹭蹭作响。
不远处那个带头的骑兵驾马奔袭过来,嘴里高唤着“江大人,自己人,自己人”
叶翎汐和江臣彦都微微一愣,仔细侧听,好似是温寒飞温将军的声音。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两人连忙打了手势,阻止士兵弓箭手的拉弦。她们也缓缓拉着缰绳上前了几步,只见温寒飞满头大汗,盔甲已血渍斑斑,闪闪的敌军的军装刺亮了江臣彦的明眸。
“你……怎么换上敌人的军装?”江臣彦费解地问着,她可不会认为温寒飞叛变了。
“大人,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这个了,你快点带兵进山吧!敌人大概快追过来了”温寒飞表情肃穆,隐隐又透着几分焦急。
江臣彦心中一凛,置若罔闻,盯着温寒飞的双瞳,大声质问道“公主呢!她在哪里?”若非是两人坐在马上,不然,温寒飞定要被江臣彦揪住衣领,好好怒斥一顿。
“不就在这嘛!”呼啸的狂风突然传来一个极其慵懒动听的女声。
江臣彦徒然一震,抬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士兵内,又闪出一匹马,此人倒是一身与他们决然不同的穿着。
江臣彦认出来了,这是楚思晴的紫金软甲。
她脑中轰然,连忙将撅起的缰绳一甩,把马首拉了一个半角,撇下温寒飞,便朝那个人奔去。
刚一凑近,就闻到熟悉的馥郁幽香,她双瞳瞪大,直直盯着盔甲下裸.露的绝美容颜。
还真是楚思晴。
江臣彦放下心中大石,略微心安,刚才这一路上,她急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泪珠早被挤到眼角,在这一路的奔袭中,掉了又挤,挤了又掉,几次下来,干干湿湿,倒是在眼圈旁留着泪痕。她的眼睛闪过激动、狂喜、奇异的亮光。她哑声叫道“公主!”
“在在”楚思晴见她眼角残留的泪珠,心头大软,微微浅笑“江大人,你总算舍得回来了!”双眸水灵,脸颊似被寒气冻得彤红。
“嗯嗯”江臣彦也不管她和她身后有多少异样的眼光,只是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扬起微笑,而这时,叶翎汐也勒着缰绳,走到二人面前,淡淡地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让他们穿上敌军的衣服了”
楚思晴望着叶翎汐,目光一凛,低沉道“快点进山吧,待会还有一场仗要打”
江臣彦猛地一惊,想要发问,楚思晴便阻止了她,用了短促的话语道“听我一次,就一次,快点带军进山,派人连忙通知左右二翼的将领,切勿放松警惕,一定要坚持战斗”撂下这句话,勒住缰绳,骑马便去吩咐温寒飞命令。
温寒飞和另一个将领听着楚思晴的私语,连连点头,神情凝重之极。
江臣彦和叶翎汐见楚思晴如此凝重的神色,也不多问,皱着眉头,便转身吩咐后军撤退进山。
看着后军缓缓进入峄山时,楚思晴方才缓了口气,对着二人,凝视了片刻,淡漠道“待会儿,会有场恶战和屠杀,若是不想看,你们就随军撤退吧!”
叶翎汐和江臣彦其实早已猜到八分,只是碍于时间紧迫,不能找楚思晴确认,因此刚才一直默不作声,指挥后军撤退山谷。
“你想把诸葛霄的军队引来”江臣彦一针见血,把最关键的部分点了出来。
“是”楚思晴大方应声,直视着江臣彦的眸子,咬着牙齿,续道“而且不是想,我已经做了”
“温寒飞的骑兵损失多少”叶翎汐也冷着一张脸,表情十分严肃。
“三千将士,还剩不到一千”
“我们今天不是出来打仗的,你忘了吗?”江臣彦浑身颤抖,极力克制住的激动,还是在瞬间就崩塌,从口中溢出。
“那是你,不是我,战场上本就没有所谓的仁慈”楚思晴对上那张铁青的容颜,冷冷地道。
江臣彦被她冷漠的话语刺伤,脸色瞬间惨白,心底忽地一阵抽痛,她惨笑道“你说的没错,战场没有所谓的仁慈,你想利用高处的弓箭手,来替你消灭敌人是把!你想来一个瓮中捉鳖是吧?可你有想过左右二翼会因你的计划,又要折损一批将士吗?”
本来,江臣彦是想以诸葛霄的谨慎,在得知埋伏兵被击退后,定不敢率领前锋追赶他们了。那么护着中军撤退的左右二翼则可以稍适休憩,不用再战斗了,哪知,现在敌人被楚思晴用计给引了过来,现在左右二翼定是精疲力竭了。其战斗力肯定不比中午,这死伤必然会多。
“他们本是军人,为国捐躯,是一种光荣”楚思晴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要哭出的冲动,依旧挂着冷漠的口气。
“好个轻描淡写的光荣……”江臣彦口中呐呐,嘴角扬起一丝苦涩。
“好了,不要吵了,敌人还没来了,自家人先闹起来了,快点去传令吧!尽量减少我军损失”叶翎汐见势不妙,这两人性子都那么要强,再这么争下去,肯定会伤感情的。
江臣彦和楚思晴彼此对望了一眼,将怒气收敛,凝在眸底,各自分头去指挥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