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哥哥……
江臣彦心中默念这几个字,又见楚思晴那布满笑靥的神情,一股莫名的酸意直冲鼻尖。
这人是谁?江臣彦的心蓦然地一紧。
她微微抬眸,细细打量这个男子,只见那刚毅俊美的容颜竟有六分像极了叶翎汐,就连面部表情都出奇了相似,那双眼睛内敛深幽,笑容虽浅,却极有涵养,身型健硕挺拔,站姿挺拔干练,而呼吸则平缓有律,显然是个武功修为深湛的高手。
“表妹,我们很久都没见了!”那黑衣男子像是感觉有人盯着他审视,眼眸略微轻轻一抬,扫了江臣彦一眼,随后又转回楚思晴的脸上,似有感慨地说着。
“是啊,渊哥哥,师父最近身子可好?”楚思晴眼眸放光,神采奕奕地问着。
“很好,他老人家正在云游四海,身子硬朗的很”黑衣男子盯着楚思晴,浅笑答道。
正当楚思晴要在回答时,忽又有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插了进来,“喂喂喂,公主表妹,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老半天了,还被你无视,你的眼中就只有你的渊哥哥,太偏心了吧!”那声音还带着几分被人无视的醋劲。
这时,一个身着华服的白衣男子从黑压压的人群闪了出来,咧着懒洋洋的笑容,那男人容貌俊美,气质高雅,一双眼瞳精光闪烁,灿灿生辉。
“轩哥哥,是你先无视我的,看到我,还不给我打招呼,怪谁?”楚思晴反唇相讥,可语气却透着浓浓的亲昵。
“你是表妹,我是表哥,长幼有序,当然是你向我请安”那男子瞟着楚思晴,语气毫不示弱。
“大哥,你就别欺负表妹了”叶翎渊见不得自家表妹兼同门师妹被大哥这么欺负,一旁劝解道。
江臣彦定眼看着二人,这一黑一白两个美男并肩而立,一个像是皓月,一个似是耀阳。
这个白衣美男,大概就是楚国出了名的利嘴,处事以圆滑老练而著称的叶翎轩,叶大公子。
至于那位黑衣男子,大概就是叶寒的次子,被誉为武林四大公子的之一的叶翎渊,他剑法极高,直追其父,后又拜琴王为师,成为云霄最得意的弟子。
“就是就是,还是渊哥哥对我好,轩哥哥就知道欺负我!”当一位倾城绝世的佳人做出撒娇的样子,那绝对是最耀眼、最吸引人的美景。
这表哥表妹关系真好!江臣彦闷闷地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苦笑。
“好了,大哥,二哥,要叙旧,等进屋在叙旧,我冷”叶翎汐偷瞥了江臣彦一眼,对着两个向楚思晴献殷勤的哥哥,淡淡地道。
叶翎轩和叶翎渊闻言,身躯均微微一震,投在楚思晴身上的视线立马收回,瞬间将注意力放在自家妹妹身上。
“妹妹冷了,是哪里冻着了?来人,快点把郡主宫里的狐皮棉袄拿来”叶翎轩扯着嗓子叫着手下的人,凝重之色,一改刚才慵懒的之态。
而叶翎渊则瞬间移动到叶翎汐的身旁,解下身上的外衣,轻轻地披在叶翎汐身上。
望着这两位成名公子的举动,江臣彦惊奇地张大了嘴,怔然直立。
楚倾烟望着江臣彦惊奇骇讶的呆样,咳嗽两声,似在提醒某人勿要如此惊奇,不然,某人早就成为众人焦点,被人注视。
“走吧,有什么话,进去吧再说吧”清夫人挽着楚思晴的手,踏上通往大殿的路上。
而叶翎轩和叶翎渊两人则一左一右跟在叶翎汐身旁,嘘寒问暖。
走在后侧的,则是被某人审视很久的江臣彦,一旁抿嘴偷笑的楚倾烟,及审视某人很久的叶寒。
这一路上,江臣彦把能看的到的宫殿看了个大概,宫殿不大,但布置颇为精致和幽雅,风格更偏显素净,若说皇宫是金雕玉砌,富丽堂皇,那么叶王爷的行宫则极少见奢华糜烂的装饰,每块砖瓦、每面墙壁、每栋楼院都谨遵侯王的礼制。
谁说叶家宫殿比之帝都的皇宫还要奢华。
传闻,真够假的。
江臣彦痛骂那些以讹传讹,夸张虚假的小道消息。
进入寒露宫,大殿上,
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皆是叶家的高级将领及丰县的郡守们。
楚思晴就将随身贴放的帛书交予叶寒王爷,并道“姨夫,这份就是立小麟为太子的诏书,请姨夫过目”
叶寒接过诏书,细细地看了起来,凝重地问道“公主是想将诏书公布于世吗?”
“是”楚思晴的眼睛闪着沉静又坚定的亮光,她缓缓了口气,继续道“姨夫,当今太子篡位谋逆,与那奸相、妖道把持朝政,侄女恳请姨夫能够发兵勤王,救我父皇,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
叶寒眉头略微蹙起,似乎在沉思。
“姨夫曾祖乃是高祖的结拜兄弟,而姨夫也是楚国倚重的朝臣,贵请姨夫能够应天下民意,起兵伐襄,保我楚国”楚思晴心知,叶寒和父皇早就面和心离了,这两三年来,朝廷对叶家的敌意颇重,若非为了粉饰太平,顾全连襟脸面,那么现在叶寒和楚皇早已兵戎相见了。
这一边是代表母亲的利益,一边则是代表父亲的利益,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激化矛盾的导火索。
很早以前,楚思晴就比楚太子,两个年幼的姐弟,更早认清楚了这一点。
所以,她心底虽埋怨叶寒的犹豫,却也很快便能释然,毕竟这种矛盾是日积月累的,私下她们兄弟姐妹几个能一派和睦,但是,若是真的闹了起来,楚思晴不敢说,自己立场该如何立,所以楚思晴自幼就恨,恨上了皇家对亲情的淡薄。
现在让姨夫发兵去救父皇,确实为难叶家的人。
况且,在这里,也只有自己会真正担心父皇,其余之人,怕是巴不得父皇早日髌天。楚思晴心中百味俱陈,也不知是苦涩、黯然还是失望。
叶寒依旧没答,只是冷冷地瞧着自己的侄女。
“王爷,现在西南大军正在向南移动了吧”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只见那个清秀文雅的男子堆满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悚然。
楚思晴长睫轻颤,徒然一阵,连忙转身,妙目清澄,满是讶然、复杂、迷惑的神色。
“是,又怎么样”叶寒的眼眸凝聚着一层寒意,淡淡地道。
“没什么,在下又听闻丰州刺史和几位郡守要被调职了,不知是否属实?”一贯温和的笑容,一贯有礼的语气。
“属实,又怎么样”
“那么,王爷你更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了”江臣彦淡淡一笑,笑容如星夜一般璀璨,她缓缓吐着字句,彬彬有礼地回答着。
沉默,凝聚于大殿,众人都不敢多喘一口粗气,就连叶翎汐和清夫人两人都不敢此刻发声。这是一个很严肃的决定,关系着叶家两支军队的存亡,关系着整个叶家未来的命运,所以,她们不敢出声,只能紧张地看着叶寒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
“哈哈哈哈哈,有趣的孩子,很有趣!好好好,太有趣了”叶寒的剑眉倏地打开,僵硬的朗声大笑,那浑厚的笑声响彻大殿。
“那王爷是同意了?”
“还劳烦江大人奋笔疾书,连夜写个精彩绝伦的誓师缴文”叶寒微微一笑,面部表情丰富多了。
“那是微臣的荣幸”
楚思晴心中一定,犹如大石落地。这叶寒素来重承诺,若是有他出兵相助,那得胜几率将会加大许多。楚思晴与江臣彦二人彼此对望,笑意在眼眸中染开。
没想到,这偌大的殿堂,竟是你这个仇人之女在替我说话救我父皇。
楚思晴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凄楚、感激、黯然、复杂交织……五味翻杂。
只是,这虎符还要拿出来吗?
楚思晴犹豫了,的确她犹豫了,她知道若是虎符公布于众,自己的父亲将立刻会有危险,所以她犹豫了,将原本溢在嘴边的话又深深咽回了肚子。
她提气传音给了江臣彦,轻柔道“先不要告诉叶家,我手上有调动四大军团的虎符,求你……”
江臣彦心中大凛,下意识地想去询问,可当她对上楚思晴那双带着请求、凄楚的眼眸时。
她懂了!
她咬着唇瓣,沉吟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出了寒露宫,天色暗沉,整个叶家王宫早已灯火通明。
江臣彦、楚倾烟及楚思晴三人搬入了叶翎汐的行宫,燕汐宫。
趁着江臣彦盯着那宫殿名发愣的时候,楚倾烟咯咯笑道“看看,这都城有个燕翎庄,建安有个燕汐宫,我看汐姐姐就是恨不得把你名字贴满她的世界”
“啊?”江臣彦大吃一惊,一颗心砰砰直跳,刹那间,面红耳赤。
而叶翎汐闻言,身躯猛然颤抖,双颊倏地染上红霞,大声道“哪有的事,巧合罢了!”
“真的是巧合吗?巧合干嘛那么激动!是吧,晴儿!”楚倾烟脸上写满了不信,眼眸竟是打趣的笑意。
楚思晴此时心情不错,自然忘却这几日存在的尴尬,点头笑道“嗯,的确”
“烟儿!”叶翎汐被逗得只想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真好,扯平了。
楚倾烟见她如此模样,心情愉悦之极。
“好了好了,熄战熄战,我和汐儿还有要事相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江臣彦连忙出声“劝架”。
楚倾烟安静地点头,收敛住了笑意,连忙拉着楚思晴就入了房间。
月色温柔,清寒冷风,明月孤照下的宫殿,显得独特的静幽,江臣彦立在凉亭,遥望远处的清池,嘴角漾开微笑,双手舒展,从怀中掏出那支碧绿玉笛,轻轻地吹奏起来。清廖悠然的笛音如泉水漱耳,她的心有着从未有过的宁静。
温柔,眼波流转,只见身旁的她静静地立在一旁,犹如仙子嫡下凡间,美得令人心怵。
一曲吹罢,江臣彦凝视着那张冰颜绝色的容颜,柔声道“好汐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叶翎汐摇了摇头,只是叹道“你在皇城可好?”
“不好,我又是为你们相思成病,相念成灾。你说好不好?”江臣彦嘟起嘴来,像个撒娇的孩子。
叶翎汐轻轻一弹她的额头,温柔道“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是孩子”江臣彦连忙将她柔荑握在掌心,似要温热她冰凉的手。
“少来,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叶翎汐被她突然一握,双颊晕红,含羞地瞥了她一眼。
江臣彦望着叶翎汐嘴角含羞,心情大好,胸中充斥着甜蜜的幸福。
“你刚才本事还真大,竟然敢威胁我父亲”叶翎汐与她并肩坐在凉亭里,冷风掠面,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反而在这静谧的夜空下,享受着彼此依靠的暖意。
“岂敢岂敢,小女子哪敢威胁我的岳父大人啊!”江臣彦微微一笑,笑容颇为得意。
“什么岳父大人,别乱说”叶翎汐颔首嗔怒,双颊越聚越红,而心中却是突突急跳。
江臣彦更加眉飞色舞“好好好,那是我的公公行了吧!”
“找打!”叶翎汐气急,白了她一眼,刚刚挥起的手,却怎么都不肯用力,只是轻轻掌了江臣彦的面颊,轻柔的,像羽毛抚摸一样。
江臣彦捉回她的柔荑,搁在自己掌心内“汐儿,其实王爷早就有打定主意出兵了吧!”
“你又知道了!”
“别把你娘子当傻子,唇亡齿寒,以叶王爷的智慧,不会不知这个道理,他今日这么做,无非是做给他的那些将领看吧”
“你还不笨”叶翎汐显然没注意到娘子二字,与她凝眸相识,齐齐笑了起来。等到反应过来,才看见江臣彦布满得意和欠揍的笑靥。
“我们手上握着立小麟为太子的诏书,再由九公主请求出兵,我么,顺水推舟,再用朝廷一品官员在旁侧击一下,点出叶家的窘境,那么叶王爷发兵勤王,理由正正当当,既可以名正言顺派遣自己的民兵,起兵抗击伪太子,又可以堵上手下对楚皇的抵触情绪。我说的对不对啊,汐儿”江臣彦见她秋波含笑,便知自己猜了大概。
“嗯,聪明死了”叶翎汐好不隐瞒地夸了她一下。
“况且,小麟素来和叶家走得近,我就不信,你们会把母后凉在一边不管”江臣彦继续微笑地说着。
“那是自然,若是父亲把姨母丢下不管,母亲大人今晚就会把父亲关门外了”叶翎汐蓦然想起父亲惧内的样子,清丽如仙的笑靥越加璀璨。
江臣彦怔怔地望着那张绝色笑容,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喃喃道“汐儿,你应该多笑,你笑起来,真的很美,很美!”
叶翎汐微微一怔,双靥晕红,又泛起羞涩的模样,娇嗔道“又讨打了是吧!”
“不敢,对了,说正经事”江臣彦见叶翎汐横了她一眼,收敛调戏,正经地说道“我想成为带兵的将领之一,汐儿,你能否为我争取到这个位置”
叶翎汐闻言,似是早已料到她这个请求,从容平淡道“这点,我和父亲早已商量过了,他早已决定将天玑军交付于你了”
“啊……”江臣彦大吃一惊,身躯瑟瑟颤抖。
“大哥掌管天璇军,二哥武功虽然高强,却不是带兵的料子,你在齐楚大战上的佳绩,早已让叶家士兵所钦佩,所以,由你在一旁做这支部队的将军,一,可以洗去我们叶家借着保皇旗号的,行攻城略地的嫌疑,二,也是相信你能够在一旁出谋划策,指挥大局”叶翎汐淡淡地解释着。
“汐儿……”江臣彦眼眶朦胧,猛然了悟一句古语的意思。
人生得一知己,虽死无憾。
她轻轻地把叶翎汐拥在怀里,不管有没有人会发现她们的亲密举止,她只是想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怀中这个女子,永远是默默地替她做完一切,却毫无怨言,此等深情,让自己如何去回报。
江臣彦的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滴在叶翎汐的颈脖,也滴在她柔软的心窝。
叶翎汐的颈脖感觉到了几滴凉意,挣扎起身,却被她箍得更紧,心中一颤,身躯顿时如棉花一般软绵绵地酥软在她怀中,她双颊红晕红霞,呢喃道“怎么哭了?”
江臣彦恍然悲喜,难抑心中感触,喃喃道“汐儿,那是感动!”
叶翎汐闻言,“扑哧”一笑,头埋在她的胸膛,轻呢道“疯子!你怎么那么疯”但心里却是喜悦和感动之极,闻着那熟悉的檀香气味,感受到她的温暖的身子,她的身躯也变得更加柔软,连声音也变得甜蜜纤细。
“我才不是疯子,汐儿才是小疯子,不然怎么会爱上我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江臣彦忍俊不禁,咯咯打趣。
“才没有呢!少臭美了!”叶翎汐抬眸,白了她一眼。
“真的?”江臣彦不信,捏着她的鼻子,调笑道。
叶翎汐拍开她捉弄自己的细指,一本正经地说着“真的!”
“那燕翎庄,燕汐宫是怎么回事啊!”江臣彦摇头晃脑,眼底笑意正浓。
叶翎汐挣脱她的怀抱,在她的耳侧,对她吼着“再说一遍,那是巧合!”
“好好好,巧合,巧合”江臣彦无奈,举手投降,见到叶翎汐气呼呼的表情,心底一阵柔软划过。
寒风飕飕,阴暗潮湿的牢房布满着腥气的恶臭,令人作呕。
一个神色暴虐的男子紧紧扯住一个满身血迹的男子,狠厉道“上官浩,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太子给你耐心已经够多了,识相点,就快点把虎符交出来”
楚玄眯着他双冷厉的眼眸,手上狠厉越来越重,势要扯破上官浩的头皮,又势要扯碎他那傲然的骨气。若不是老不死一直昏迷不醒,自己何苦跑这种地方,亲自下功夫来审问上官浩。
这个男人,是父皇最信任的干将,他一定知道虎符放在哪里。
楚玄很慌张,自从严御楚死在天晴宫,九公主下落不明,而丞相因丧子而悲恸欲绝,身体近病膏肓,自己也不必恐慌的方寸大乱。
上官浩颔首抬眸,轻蔑地看着已扭曲不堪的楚玄,冷冷地笑着,对着楚玄,就喷出含在嘴里的淤血,只是漠然地望着他,仿佛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一具尸体。
“给我打,继续打!”楚玄抹去溅在脸上的鲜血,怒气上涌,对着手下就是一顿呵斥。
“诺——”
“劈!啪!”
刑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们见主子下令,二话不说,用尽了气力挥舞着蘸着盐水的鞭子,一下下,落在那衣衫褴褛、健壮英.挺的躯体上,好不留情,鞭鞭翻肉。
上官浩的身体被打得遍体鳞伤,左边的俊脸被鞭子抽出几道血痕,片片模糊的肉被鞭子翻出,鲜红的液体点缀在惨白的脸上,显得额外的可怖。上官浩被粗大冰冷的铁链绑在带刺的木桩上,经受着残忍的酷刑,脑子从混沌变得清晰,又从清晰变得混沌,周而复始,他只知道,自己的身子每天都会烙印着不同的伤痕,鞭痕、有骨刺、有钉锥……刑部的酷刑还是这么俗套,上官浩心底讥讽地笑着。
原本刚毅的脸因鲜血荼染,而变得异常触目。
“痛吗?”楚玄抓着自己问着。
上官浩依旧一声不吭,只是蔑视地看着他,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
“太子,还是让我来劝劝上官大人吧,这里潮湿,冻着我们的太子,那该如何是好!”楚玄身旁那个蒙着面纱的绿衣女子劝慰着。
楚玄瞥了她额头那道赤红如血的疤痕,心底便觉得一阵厌烦。哪怕她依旧双瞳剪水,娇媚酥骨,楚玄对她已没了那种男人对女人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那个面纱下的脸早已破相,那疤痕累累,令人作呕。
真是不知,谁下那么大的狠心,会让一个绝色美女变得如此丑陋,楚玄暗忖:若是有时间,自己倒是挺想知道的,不过,现在,他显然没这多余的精力,他向来只对美女感兴趣,对一个过气的美女,他连看的欲.望都已失去。
“那劳烦叶姑娘了”说完,毫不留恋地走出牢房,在挥挥手,把那些手下也招了出来。
叶清歌轻蔑地瞥了那个不会隐藏心事的楚玄,冷哼了一句,转头,便走到上官浩的面前,轻轻掏出手绢,细细地替他擦着脸上的血液,顺着他左边的血痕,轻轻下移,喃喃道“那么俊的脸,怕也是要毁了”
“废话少说,到底还要我做什么”上官浩冷冷地望着叶清歌,仿佛自己的脸被这么一个女人触碰,是件多么难受的事。
“我的好哥哥,你就这么厌恶我吗?”叶清歌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很妩媚,细碎娇吟也透着楚楚可怜。
可惜,在上官浩的眼中只透露出冷漠和怜悯。纵使她任有着那张完好无损的皮囊,也不过就是一条蛇蝎。
叶清歌对于他眼中的鄙夷并不着恼,反而咯咯直笑,她拍了拍手道“算了,妹妹也不为难哥哥了,刚收到消息,今夜子时,皇后的死卫会来救你,到时候,我也会在暗中替你清理掉一些刑部的饭桶,这场苦肉计,很快就要结束了,等哥哥重获新生后,可别忘了少主交代的事情”
“知道了”上官浩闷哼了一句。
叶清歌临走时,再扫了一眼双目紧闭,一身血衣的上官浩,恍如黯然,垂下长睫,喃喃道“我真是羡慕八公主,就算嫁人,都可以得到你的爱”深深叹了一口气,便走了出去。
出了刑部,叶清歌走到那个杵在门口良久的女子跟前,望着同样丝巾蒙面,只露出一双黑釉眸子的女子,淡淡地道“音烨,你为何不问我刚才我见了谁?”双眸半眯,薄雾如水,却暗暗隐着几分清冷和算计,她仔细观察着那个女子反应。
“音烨对主子只需要耳朵和脑子,不需要嘴巴”音烨守在一旁,恭敬地答道。
叶清歌原本冷冽的目光倏地变得柔和,她的眉宇稍微打开,闭上双眼,呐呐自语道“音烨,现在也只有你还把我当成主子”那话,似乎充满了惆怅和黯然。
的确,自从清舞楼事件后,自己被那人打伤,不但毁了容,大伤元气,而且在教内地位也大不如前,那些平时喜欢阿谀奉承的教众一见自己失了宠,便乘机落井下石,阳奉阴违。唯有这个入教不久的苗族歌姬,从头到尾,都是安静本分地在做事情。
记得,一年多前,自己就从那批来自苗疆的女子中将她挑出,当时的音烨很安静,安静地都可以令人忽视她的存在。
然而,就是那么独特异样的安静,就让叶清歌注意到了她,而后,在慢慢相处中,这个女子也从一个普通的歌姬成为她最信任的侍女之一。
音烨抬眸瞥了她一眼,心底微微一颤,但表情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本分地跟在叶清歌的身旁。
“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一年多了,什么时候有空,你和我一起去见教主吧”叶清歌忽地睁开双眼,将目光移向那紫瞳女子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如漆珠,闪着璀璨光芒。
“是,主子”音烨低头允诺,那双沉静的双瞳黑得幽寒,深不见底。
上官浩忍着身子传来的火辣痛楚,嘴角不自觉因为刺骨的痛而抽搐着,他怔怔地望着阴暗湿冷的监牢,闻着那血腥十足的气味,心底却没有半分在意自己的境况。
身体上的痛算得了什么,远远不及那天的那个夜晚,她对自己的伤害。
“上官浩,我生是江臣彦的人,死是江臣彦的鬼,我和你缘分已尽,你不要再纠缠我了”那句话如同一个滔滔不绝的咒语,□□着他的情,凌迟着他的心,生生地被割裂,又活活地被践踏。
他跪在地上,任由寒风凛冽的戏耍和嘲弄。
他恨,他恨楚倾烟对他的无情,更恨命运对他的捉弄。
在他绝望地嚎啕大哭时,叶清歌出现了,她的那张娇艳欲滴的唇在他耳边翕动着,吐出温柔的低语“上官哥哥,你想夺回她吗?想的话,我可以帮你,跟着我,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功名,利禄,你上官家族的崛起,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将成为你的妻子,永远会在你的身边”
上官浩抬眸,望着那个绝美妖艳的女子,含泪,点了点头。
那一刻,他仿佛见到了恶魔在朝他招手,可他不管,他只要他的小烟。
哪怕,出卖掉自己的灵魂,他也要得到他的小烟。
在清舞楼,他替楚商和叶清歌除去那些失手的刺客:在兵部,他暗暗毁掉一些军队的人数登记;在都卫军营,他培养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将领,将江臣彦的权利架空;在禁军,他又故意将忠于皇家的士兵调离宫廷……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干得,他恨皇帝,恨他当初将自己和小烟拆散,他更恨江臣彦,因为他把自己的珍爱的东西给抢走,他知道自己一旦踏了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做谁的棋子,他不在乎,他只要他的小烟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上官浩心底空空落落,不知是失落、惆怅还是感伤……他越想越酸楚、惶惑、难过、心又开始猛烈地撕扯着,咽喉又像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紧紧缠住,连呼吸都隐隐作痛。当下闭上双目,脑海回放着他与楚倾烟相识的点点滴滴。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看守刑部的士兵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声。
暗室的门开,光芒刺眼一下子涌入,上官浩难受地睁开眸子,只见几个蒙面的黑衣男子站在他的跟前。
其中一个男人低声道“上官大人,我们是救你的”
上官浩心中一沉,莫名地有着一股怅然和迷失……
终究,还是来了……
我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