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衣的确是来了,他和往常一般,仙风道骨,看上去十分儒雅,只是在注意到乔游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回玄天宗吗?”
“你说的话我何时听过?”乔游冷着脸道。
乔天衣被噎了一下,眼神沉了沉,而后道:“也罢,等会你同我一起回去。”
“我不回去,你对外放出了师尊勾结魔宗的假消息。”乔游皱起眉头,他道:“爹,你到底要干什么?师尊会不会勾结魔宗,难道我还不知道?”
乔天衣叹了口气,道:“乔游,这话三言两语说不完的,我听闻你和稽星洲那小子特地赶来此处,想必你师尊也在这里了吧?”
说完,他朗声道:“行白,我已然来此,你也不要躲了,你勾结魔宗一事待我们回去再行商议,行白,出来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难道堂堂镇南仙尊真的要躲在两个小辈身后吗?”
乔游见乔天衣要上前,立刻拿出了追月弓阻拦他,乔天衣的眼底掠过了一丝戾气,而后面色平和道:“乔游,不要胡闹。”
“要抓师尊,先过我这一关。”乔游将追月弓横在了自己的身前,他道:“爹,师尊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让开。”乔天衣的耐心告竭,他抬起手,困灵锁便立刻出现,缠住了乔游,乔游刚想要挣扎便被乔天衣随便一击灵力直击胸口,顿时倒飞出去,直接撞在了后面的石壁上,一口血吐了出来,还没等他爬起来便被困灵锁缠住了了,只能大声喊道:“爹!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乔天衣见他这样着急,眼神微变,他立刻朝着碧月泉的方向前去,只见一人靠在了泉水里,泉水上弥漫着瘴气,因此并未看得出这人是谁。
“行白。”乔天衣笑着道:“好久不见。”
“宗主?”季观棋的声音从泉水中传来,他睁开眼,似乎是有些气虚,道:“宗主怎会来此?”
“观棋?”乔天衣显然也很吃惊,根本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季观棋,他忍不住上前几步,只见季观棋靠着水池,满脸冷汗,嘴唇毫无血色,显然是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乔天衣忍不住道:“怎么会是你?!”
“我与魔宗之人交手的时候,身负重伤,为了防止魔宗之人报复,只能来万花宗借用碧月泉疗伤。”季观棋低咳了几声,他语调都有些虚浮,道:“不知宗主来此有何要事?”
“受伤了?”乔天衣立刻换成了一副担心的模样,他上前一步,半蹲下身子,似乎是真的非常担忧季观棋的伤势,道:“你怎么不说一声?你这孩子,以前就喜欢什么事情都硬抗,谁都不说,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总是被行白忽略,如今怎么还是这样?”
他说着,便伸手摁在了季观棋的肩头,道:“我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说完,他的灵力便立刻在季观棋的体内走了一趟,整个修真界现在都把季观棋当成英雄看待,他直接将魔宗宗主一剑穿心的事情已经到了连幼儿都知道的地步,乔天衣只听闻了季观棋诛杀魔宗宗主,却不知道他也身受重伤。
如今这一趟下来,他脸色微变,收回了灵力,道:“你体内经脉遭受了重创,灵力混乱,内腑都多多少少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如此这般,可得好好养着了。”
“我已经离开了玄天宗,准备在万花宗养好伤势之后,便到处云游。”季观棋笑着道。
“是吗?”乔天衣意义不明道:“此事行白可知晓?他若是知道你受了伤,必然也会着急的吧?”
“着急……”季观棋闭了闭眼睛,似乎是疼得厉害发,复而睁开,有些虚弱道:“我与他师徒缘分已尽,他要如何与我无关。”
“真的吗?哎,观棋,你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是师徒一场,你离开玄天宗之后,行白可是非常着急的。”乔天衣一边说着,眼神却总是停留在季观棋的脸上,似乎是在注意着季观棋的表情,然而对方却只是平静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便道:“我在玄天宗的时候,无论受伤或者其他,仙尊从未关心过,怎么我离开了,他反倒关心起来了?”
季观棋嗤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对乌行白的厌恶和冷漠,这让乔天衣略微愣怔了一瞬,他再次试探道:“你在这里疗伤,行白竟然没有找来吗?他之前可是到处找你。”
“没有。”季观棋摇了摇头,有些艰难道:“我不想被人知道,毕竟魔宗余孽还是很多,所以这个消息也只有乔游,稽星洲和万花宗主知道而已。”
这话倒是不假,在乔天衣来这里之前,就连他都不知道季观棋在这里。
而乔游……之前乔游的确是对季观棋冷漠,但是这几天就像是中邪了一般,死活要去找季观棋,所以如今乔游赖在这里,倒也算是说得通了。
乔天衣点了点头,他轻轻拍了拍季观棋的肩膀,道:“还是最好回玄天宗,只要你愿意回来,玄天宗首席永远都是你,之前行白……他是有些对不起你,多年冷漠对待,视若无物,甚至出手伤你,进行软禁,这些事情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你放心,观棋,只要你回玄天宗,我必然护你周全。”
“多谢宗主。”季观棋昏昏沉沉,他微微侧过头,他哑声道:“多谢宗主好意。”
乔天衣在这里看了一圈没找到乌行白,也不好再继续在这里,只得起身起来,他想要将乔游一起带走,可是乔游死死扒拉着石柱子要跟季观棋在一起,乔天衣没办法,只能松开了困灵锁。
然而就在乔天衣走后,稽星洲立刻冲向了季观棋这边,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却看到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稽星洲立刻改口道:“观棋,你的伤不能出水,赶紧继续躺着。”
好一会儿,原本早就该离开的乔天衣再次回来了,他似乎是忽然赶回来的,笑着上前道:“你看我,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情,这是疗伤的丹药,是玄天宗最好的丹药了,放在这里,给你恢复身体用的,虽然你现在离开了玄天宗,但是你灭杀大魔头的事情却是修真界所有修士的榜样,观棋,你做的很好。”
乔天衣回来将季观棋夸赞了一通之后,左右看了眼,这才离开的,然而季观棋还是不敢放松,直到青鸾从天空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乔天衣的踪迹了,这才松了口气。
季观棋立刻将乌行白从水里捞了起来,确定他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稽星洲连忙道:“你怎么样?”
能骗过乔天衣,必然不可能是假受伤,季观棋轻轻摆了摆手,他低低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他像是脚步有些不稳,跌坐在一旁,身上的衣服都被水浸透了,看上去有些狼狈。
“大师兄。”乔游立刻上前,他身上的乾坤袋里有着许多的丹药,连忙献宝一般地拿出来,季观棋缓了缓之后,脸色苍白道:“乔天衣,已经越来越不把其他宗门放在眼里,勾结魔宗,这样下去,只怕修真界要乱了。”
“但是这些都是我等无法阻拦的。”稽星洲说道:“如今乔宗主的实力……”
如今的乔天衣,已经不是当初的乔天衣能比的,他融合了天道石碑,算是一个伪天道的存在了,且他作恶多端,偏偏又将天谴全部归类到了乌行白的身上,这样的他,可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缺点了。
“我要去找一趟万花宗主。”季观棋爬起来,他哑声道:“我有要事要找她,稽星洲,你和乔游在这里看好乌行白,无论用什么方法,坑蒙拐骗都行,不要让他上岸,必须在这里待够三日。”
“你要和万花宗主说什么?我去说。”乔游说道。
季观棋看了眼他,没有回应,他很清楚乔游和乌行白的关系,可如今这种关系却没法说出口,如今事态紧急,他也没办法一点一滴地去解释,乔天衣是个多疑的人,最多两天,他便会回过味来,而季观棋必须在这之前拿到手一样东西。
……
“万灵草?!”万花宗主听到季观棋的这个要求的时候,脸色微变,她道:“你确定要用这个东西对付乔天衣?”
“万灵草还有几株?”季观棋问道。
“一株,真的只有一株了。”万花宗主说道:“这还是之前乌行白去四象两仪里拿到的。”
“正是因为这个世间只有一株万灵草了,所以一旦乔天衣中毒,万灵草毁了,他便没有办法再去寻找解药,除非进入四象两仪,可是……”季观棋顿了顿,他笑道:“乔天衣自然是可以进入的,但他如今已经融合了天道石碑,所以算是个小天道,一个秘境里不会容纳外界的天道进入其中,更何况是四象两仪。”
所以当初乌行白可以将身为天道石碑的奚尧拉到了封闭秘境里面去杀。
所以,乔天衣是绝对无法进入四象两仪,别人进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他进去,十死无生。
而这个别人,从四象两仪存在以来,只有乌行白,季观棋,以及万花宗那位仙尊活着出来的,可如今存活在世的炼器宗仙尊已经即将陨落之时,根本无法从四象两仪里出来,万兽宗的仙尊则是多年重病缠身,也无法进入四象两仪。
其他人,更是没有可能了。
“不管他是融合了天道石碑也好,还是真的成为了天道也罢,只要他的身体还是肉体凡胎,就会中毒,就会死亡。”季观棋轻轻扯动唇角,他道:“大道三千,从未有完美无缺的一环。”
任何事情都会有破绽,就如同即便是真的身为天道石碑奚尧,也会被拖入秘境里斩杀了。
奚尧能死,那乔天衣就也能死。
“把万灵草给我吧。”季观棋神情平静,他语气温和道:“乔天衣还会来找我的,只要他想要寻找到乌行白,就必然会来找我。”
“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你知道你的结局吗?”万花宗主问道。
“知道。”季观棋叹了口气,他笑着道:“但是我选的,我愿意承担。”
他上辈子不甘心就这样死,所以他想要逃出水牢,最后被乌行白斩杀的时候,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碎裂魂魄。
而如今,他依旧选择一条不归路,明知是死路,还得往前走。
“你不是说你最想的就是能仗剑天涯,逍遥一生吗?”万花宗主看着季观棋一袭白衣的模样,君子剑在他身后,灵气微转,衬得他身姿如玉,她问道:“如今现在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天下太平,百姓和乐,我自然是追求长生之道,洒脱一生,愿意一辈子品酒练剑,不问世事,但是如今天下不平,总有人需要往前走,去冒这个风险,是我或者是别人都没有什么不同,总有人需要牺牲。”季观棋眼中带笑,他道:“若是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能让更多人活着,那么我觉得无所谓生命长短,总归都是有意义的。”
他季观棋心细谨慎,所以能一眼发现乔天衣的问题所在,也许论实力,他的确不能和如今的乔天衣一战,但只要对方有弱点,只要连对方自己都没察觉出这个弱点所在。
那么这个弱点,就是致命点。
“君子剑。”万花宗宗主看着季观棋,又看了眼他身后的剑,道:“我应该说什么呢?明明可以去的人很多,可你真的让我选择,我竟然……我竟然觉得只有你能相信。”
正如之前乌行白说的那样,季观棋是个很特殊的人,他的人品,他的品性,足以让很多人信服。
“宗主,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机会只有这一次了,万灵草也只有这一棵。”季观棋说道:“特别是……”
“不要告诉乌行白?”万花宗主问道。
季观棋顿了顿,而后迟疑地点了点头,道:“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将乌行白单拉出来说一句,但一想到对方的样子,季观棋便心中微动,其实这件事情交给乌行白去做也可以,任何人可能都会中途害怕或者背叛,唯独乌行白不可能,因为他和乔天衣的仇恨太深了。
可是……乔天衣是他的父亲。
若他亲手杀死亲生父亲,为天地所不容,以天道警示,降下天谴,只怕即便是千刀万剐,天诛地灭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