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赌坊的顶楼上,金孔雀十分惬意地晃动了一下自己的尾羽,它的目光轻轻瞥视了一眼门外,但又很快收了回来,瞧着这赌局已开,便道:“三局两胜,可别抵赖啊。”
它的爪子微微勾着身下的丝绸,季观棋无意间看了眼,总觉得这个丝绸被子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然而此刻也由不得他分神,赌局一开,谁也没法停下的。
……
李行舟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一旁的侍从给他拿了一些茶点,只是都被他搁置在旁边,另一个侍从有些困惑道:“还有一位公子呢?不是两位吗?”
“你是还没睡醒吗?”另一位侍从说道:“哪来的两位?不就只有一位吗?”
听到这话的侍从更加困惑了,他低声喃喃着:“我记得明明……”
“嘘,小点声。”这名侍从低声道:“里面在开赌局,若是打扰了金孔雀大人的雅兴,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的。”
在金孔雀的名字面前,其他事情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侍从们都立刻不敢吭声了。
李行舟微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折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这扇木门忽然打开了,他睁开眼看向里面,隔着珠帘并不是很能看清楚,旁边的侍从走过来恭敬道:“公子,金孔雀大人让我来问您要不要进去?”
李行舟看了眼这人,往常金孔雀的赌局一直到最后,都是不准许外人进入的,这次倒是不一般。
他直接起身往里面走去,刚刚进入屋子里,后面的木门再次关闭了其他,他拿折扇挑开了珠帘走进去,只见乔游跟个乌眼鸡似的瞪着季观棋,然后又瞪着刚刚走进来的李行舟,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李行舟:……
他早就说了,这人有问题,但是乔天衣那个蠢货,非要觉得这是天性!
“别生气。”季观棋一眼就看出李行舟要生气了,他立刻上前拉住了对方的手,道:“我没输,但也没赢。”
李行舟其实被他牵着手的那一刻就消气了,垂眸看了眼两人紧握的双手,对面的乔游咬着牙道:“你们在干什么?松开!”
“你是什么东西?”李行舟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冷笑道:“也配命令我?”
季观棋:……
他感觉李行舟好像是有一些记仇的。
不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再次转到了季观棋的身上,低声问道:“什么是没输也没赢?”
“平局。”金孔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闪动着自己的翅膀,道:“既然如此,我金孔雀大人就吃亏点吧,你们两个都可以向我问出问题。”
金孔雀的眼睛珠子稍稍一转,和李行舟对视了一眼,而后飞快看向别处,又道:“不过,你们得拿出让我心动的财宝。”
话都说到了这里,李行舟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什么平局,分明就是他刚刚杀死奚尧的时候,估摸着金孔雀就动了手脚,正好他和乔游的乾坤袋里都有大批的财宝,这只贪财的孔雀估摸着是早就在心里打着算盘了。
不过因为它受天道影响,若是问出问题,的确是不能乱说,这一点李行舟还是很清楚的。
乔游重重呼吸,他死死盯着那两人,总觉得碍眼得很,最后将一堆法宝拿出来了,道:“这些够不够?”
“不够不够!”金孔雀盯着他的乾坤袋,这只灵兽能看穿乾坤袋里的东西,乔游微微皱眉,但也知道机会难得,他想了想,不断地往上加东西,最后金孔雀说道:“太慢了,我要全部!”
乔游微微一顿,在犹豫了两秒之后,干脆将乾坤袋里全部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给金孔雀,而后道:“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金孔雀乐得尾羽不断发颤,笑着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要知道,我未来是不是问鼎修真界!”乔游上前一步,他挺起胸膛,十分骄傲道:“我爹是玄天宗的宗主,我的师尊是威震天下的镇南仙尊,我想知道,我今生今世能否——”
不等他说完,就瞧见金孔雀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乔游愣怔了一瞬,而后对方便道:“六亲缘浅,手足相残,父死师亡,沦为废人。”
这话一出口,正在握着季观棋手的李行舟微微一顿,他轻轻转过头看了眼金孔雀,眉头微不可查地轻轻皱起。
“切,还说你是最灵的。”乔游嗤笑了一声,手直接一扬,冷笑道:“我根本没有什么亲兄弟,哪来的手足相残,更何况还父死师亡,你知道我师尊是谁吗,居然敢如此断言,小心直接抓了你回去煲汤!”
“滚!”金孔雀有些不高兴了。
“我还不稀罕来。”乔游看了眼桌面上的法宝,想要收回,却被金孔雀张开翅膀骤然一扇,他竟然直接倒飞出去砸在了墙上,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后直接晕了过去,被人抬走了。
只这一招,季观棋便脸色微变,他看向了李行舟,低声道:“在三头蛟之上。”
李行舟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到你们了。”金孔雀盯着这两人,道:“宝贝呢?”
季观棋是真的囊中羞涩,他倒是无所谓这些,直接拿出了乾坤袋全部倒了出来,不过将李行舟给他的防身玉佩都留下了,本来金孔雀还打算要的,不过那不算是什么高阶法宝,便没了兴趣。
毕竟正主还在这里,金孔雀也不想得罪刚刚才敢弄死了天道石碑的某人。
“就这么点?”它的目光挪动,却掠过了季观棋,直接落在了李行舟的身上,道:“要不……你的呢?”
“早就打着这个主意了?”李行舟看它这副做派就猜出来了。
“不,那我不需要这个机会了。”在李行舟准备拿出来的时候,季观棋一手摁住了李行舟,而后道:“告辞。”
他可以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去交换,但是他不想为了自己的一个问题拿李行舟的东西去交换。
然而对方却道:“没事,只是一点法宝而已,这些东西我有的是。”
他将东西丢了出来,全部倒出,顿时诺大的房间几乎都被法宝塞满了,别说是季观棋了,就连金孔雀都鲜少见到这样的架势,他瞪大了眼睛,而后看向李行舟道:“还有,我看到你的乾坤袋里还有一个散发着顶级法宝的味道,是什么东西?”
“没有。”顶级法宝这种东西比较少见,它说起这个的时候,李行舟眼神微沉,他这乾坤袋里并没有什么顶级法宝,但是的的确确有两个沾了顶级法宝味道的幻境玻璃珠。
但是这东西……是来自于洞天福地那个能蛊惑人心的浮雕。
“拿出来。”金孔雀说道:“他身上有很重的天谴,你难道不想为他改名吗?要不要我多说点什么,比如他本该是早死,魂飞魄散的死局。”
两颗玻璃珠掉了下来,李行舟显然是略有点紧张,他挪开目光,道:“你说。”
他不动声色挡在了季观棋前面,甚至将玻璃珠轻轻一踢,踢到了角落里,这玩意季观棋没见过,但也看得出并不是顶级法宝。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看得出这是李行舟有些在意的东西。
“你想问什么?”金孔雀看到这么多东西,直呼赚了,恨不得立刻扑到这些法宝灵石里面去打滚,它煽动翅膀,一副骄傲极了的样子踩在法宝上,道:“问吧!看在这么多宝贝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更加仔细一些。”
“我想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天谴能否转移。”季观棋问道。
其实这算是两个问题了,金孔雀顿了顿,它轻轻歪了歪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季观棋,而后道:“你的未来有些奇怪,我看不透,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你本该是死局,魂飞魄散的,但是现在不好说了,至于天谴,实话告诉你,天谴只有血缘关系和夫妻关系方能转移,你要是真的想要避开天谴,只需要找个人成亲,禀告天地便可了。”
“……”季观棋立刻问道:“若是不成亲,只是互相在一起,天谴会波及到对方吗?”
他这个问题比之前问得更加急切,李行舟下意识看了眼他。
“不会。”金孔雀说道:“成亲才是告知天地,结为夫妻的做法,若是不成亲,便不算告知了天地,自然不能称为夫妻一体。”
听到这话,季观棋才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刻,这只金孔雀却始终在季观棋的身上来回看,它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目光死死盯着季观棋,而后道:“你真的很奇怪,不过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是不是也应该付出点什么?”
“我全部东西已经给你了。”季观棋说道。
然而他发现对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君子剑,这一下别说是季观棋,就连李行舟脸色都变了,他就知道这只金孔雀贪得无厌。
季观棋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拒绝了金孔雀,他道:“这把君子剑乃是我的本命剑,不能给其他人。”
“我就是好奇而已,给我玩几天就还你。”金孔雀垂涎这把君子剑,它看得出上面灵气十分浓郁,且这把剑的主人正气凛然,因此剑身都缠绕着银色的灵力剑芒,别人看不出来问题,可是金孔雀却很明白,这种灵力可是非常罕见的,非心性至纯至性这人不可得。
但无论金孔雀说什么,季观棋都不可能把自己本命剑给对方,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便也不再多留,拱手道:“前辈,晚辈要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多谢前辈,告辞。”
他刚要转身,却发现门打不开,金孔雀张开翅膀道:“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的,好漂亮的剑,好有灵力的剑,我想要的都能得到!都是我的!”
李行舟目光冷了下来,这只孔雀贪得无厌,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瞄上了季观棋的本命剑,对方见谈判不成,便准备强行抢夺了。
眼看对方直接张开翅膀强行攻击,季观棋和李行舟对视了一眼,直接一剑劈开了门就要闯出去,李行舟将折扇打开,形成了防御,他的目光扫过两个玻璃珠,被他踢开了,其中白色的那个是季观棋的幻境,他立刻冲过去顺手将这个拿到手里,而后搂住季观棋冲出了门,再从窗户上跳出去,身后孔雀地尾羽已经展开,凛冽的灵力朝着他们两个扑了过去,李行舟用折扇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而后自己小腿微微一疼,他没有半点停顿就带着季观棋从窗户上跳下去。
季观棋喊了声:“青鸾!”
一只张开翅膀的灵兽飞出,他们两个落在了青鸾的背上,而后被这只灵兽带着直飞冲天,头也不回地朝着城外飞去。
李行舟的乾坤袋里只剩下季观棋的幻境玻璃珠,他轻轻摸了摸,回头看了眼那被璀璨金光笼罩着的大梦赌坊。
黑色玻璃珠对于他而言,早该毁掉的,他有些懊恼于自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东西都在大梦赌坊里,进了金孔雀这里的法宝,都会被它吞进肚子里去,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看到那个黑色玻璃珠了。
青鸾仰天长鸣,带着他们朝着万兽宗的方向飞去了,季观棋也不在意,毕竟得罪了金孔雀,只怕天机门的地盘都不安全了,要怪只能怪那只孔雀果真是贪得无厌。
拿走了本命剑,和捏住了季观棋的命,这有什么区别。
“行舟。”季观棋一回头就看到李行舟半坐着,他目光扫视到了对方的衣摆处有着血迹,顿时瞳孔紧缩,立刻上前一步查看李行舟的伤势,他半蹲着身子,伸手掀开对方的衣摆,只见这人的小腿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留下了一道长且深的伤口,鲜血正在往外冒,衣裤都浸透了。
“怎么回事?”季观棋想从乾坤袋里拿药物出来,忽然想起来东西都被放在了金孔雀那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给他留下,于是便撕开了自己的衣摆,将李行舟的伤口缠绕,而后拍了拍青鸾,让他找个城镇落下去。
“我没事。”这伤口不浅,也流了不少血,但是对于李行舟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看着季观棋这副着急的样子,伤口处的疼早就抛之脑后了,甚至觉得还不错,眼中带笑道:“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急。”
“你是为我受的伤。”季观棋仔细想想就明白了,大抵是最后那只金孔雀的攻击都被这人挡下来了,他道:“若不是我……”
“观棋。”李行舟轻声打断了季观棋的话,他道:“不用自责,这本来就是我的选择,是那只孔雀贪心,从头到尾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必为了这些事儿而感到自责,若是这样说,那来大梦赌坊还是我提出来的呢。”
季观棋不喜欢欠人情,他总是一个人在这世间行走。
“之前你身上的天谴太重了,如今金孔雀说可以血缘或者夫妻,我想……”李行舟顿了顿,他道:“你喜欢我吗?如果喜欢,我们成亲,好不好?”
他是真的想要和季观棋成亲,他所背负的已经太多了,再多一些他也撑得住。
“不行。”季观棋垂眸道:“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
“为什么?”李行舟眼神有些诧异,他眉头皱起,略显着急,道:“为什么不能?”
“我是想要寻找解决天谴的方法,如果解决的办法就是让另外一个无辜者去替我承担,而且还是成亲这种关系。”季观棋笑着道:“我若不喜欢他,必然不会跟他成亲,我若喜欢他,又怎么忍心他替我承担天谴。”
李行舟的手指微微一动,他伸手将眼前人揽入怀中,这一动作让季观棋愣怔了一下,刚要挣扎就听到耳边传来了李行舟的身后,他道:“观棋,可我喜欢你。”
青鸾再次长鸣一声,它很直接地带着两人冲入了下面,天机门的城池之间分布太广,它干脆找了一个小镇子直接下去了,而后将两人放到地上后,便变成了小鸟落在季观棋的肩膀上。
“怎么样?能走路吗?”季观棋扶着李行舟,有些担心地看着对方的腿,两人都没丹药,仅凭灵力愈合太过缓慢了,李行舟笑着道:“这点伤能把我怎么样?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不是小瞧你。”季观棋顿了顿,没有吭声。
“心疼我?”李行舟眼里都亮了不少,他笑了一声,季观棋叹了口气,让他将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半扶着他走路,李行舟也没拒绝,只是青鸾有些意见,快速在李行舟的手背上抓了两下后就跑了。
“这鸟……”李行舟看了眼青鸾,顿了顿,笑着道:“挺好。”
这鸟分明就是仗着季观棋在旁边,开始各种闹腾的。
“咱们先去找个客栈落脚,我去想办法弄一些丹药回来。”其实这点伤势若是在他季观棋自己的身上,他还真的不太担心,但是这是在李行舟的身上,于是他伸手扶着李行舟的腰身,让对方半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这金孔雀的羽翼不知道用什么做的,伤口愈合速度很慢,即便是用布包扎了伤口,走起来路来鲜血还是往外渗出,包扎伤口用的布条早就已经被浸透了,看得季观棋一阵心疼。
两人选了城门旁边的一家小客栈,身上空了,好在李行舟还有一把不离身的折扇,直接压给了店主,他道:“一间上好的厢房。”
店主看到折扇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带着两人去了厢房,还让店小二准备好热水,见李行舟的腿受了伤,便招呼小二送上来一些金疮药和绷带。
季观棋扶着李行舟进去坐着,而后道:“金疮药对付普通的伤口还行,你这个是金孔雀的尾羽弄的,恐怕需要丹药,你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观棋。”李行舟一把拉扯住了季观棋,道:“不用,这里属于天机门和万兽宗交界处,还是很危险。”
“我没事的。”季观棋笑着道:“你也不要太小瞧我,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不会走的太远的。”
说话间,李行舟的伤口鲜血已经开始往下滴了,季观棋见状觉得耽误不得,便扒开了李行舟的手,道:“等我回来。”
他语气温和,听得李行舟稍有点恍惚,他略微垂眸,有点贪恋这种骗来的温柔,而后低声道:“我等你。”
季观棋看着他,微微低下身子,在李行舟的唇角轻轻擦过,看到对方震惊的脸,他道:“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他便拿着君子剑出了门,只留下李行舟一人在客栈里。
季观棋对这里不熟悉,根本不知道灵丹应该在哪里买,而且他乾坤袋里也没什么东西了,算起来也就在逃跑之时顺手从那一堆法宝里拿走了一枚黑色的玻璃球。
他看出来这一对玻璃球出来的时候,李行舟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想必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只是可惜,跑的时候只来得及拿一个,另一个却没看到踪影了。
“这东西,应该对他很重要。”季观棋走在街头,青鸾停在他的肩膀上,他道:“本来他也是身家万贯的,如今跟着我,都沦落到用折扇去抵押的地步了,唉。”
青鸾叫了几声。
“他很好。”季观棋说道:“我很喜欢他。”
这个小镇子也就一家交易所,季观棋进去的时候,扫视了一圈,这里丹药种类太少了,治疗伤口的最好的也就一个普通的灵丹。
但现在即便是一个普通灵丹,他都没有什么东西能抵押的,思来想去,除了那一大堆玉佩,也就一个乾坤袋值钱一些了,于是干脆将玉佩拿出来,将乾坤袋压了上去。
里面的玻璃珠自然也被他拿出来了。
季观棋就是这个性格,他喜欢的人,给他的哪怕一根稻草都要拿走,他不喜欢的人,哪怕是给他顶级法宝也弃之如敝履,万事皆由己,不拘这物件价值几何,主要是看送的人是谁。
那药堂老板也没见过这样的,盯着乾坤袋看了看,道:“这可是高级的乾坤袋,您真的舍得?”
乾坤袋也是分级别的,顶级的甚至能放下山峦,而低阶的则是甚至只能储存一些丹药,虽然都是乾坤袋,但各种各样的太多了,差距也很大。
于是季观棋将乾坤袋抵过去的钱换了丹药和一个低阶的乾坤袋,将那些玉佩放到了乾坤袋中,正准备将玻璃珠也放进去的时候,却不想旁边的青鸾一不小心踩到了玻璃珠。
玻璃珠直接摔下了去,青鸾自己也险些跌了一跤,幸好扑腾两下站在了柜台上。
玻璃珠落地,摔碎之后的幻境涌入了离它最近的季观棋眼前。
所有的一切扑面而来,他甚至都来不及躲避。
他在一次看到了那柄向他冲过来的方天画戟,不,应该说这一次他的视觉角度变了,他看到幻境里的自己狠狠踹开了青鸾之后被方天画戟穿透胸膛,死死钉在了万丈崖上,口中鲜血狂涌。
他看到自己从震惊,到不解,到愤怒,最后到绝望,也看到了自己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死状。
而这一切,他用的是第三人的视觉看的,毋庸置疑,这第三人就是这方天画戟的主人。
镇南仙尊,乌行白。
……
李行舟总觉得有些不安,算起来季观棋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他稍有点焦躁地想要展开折扇,却又想到这折扇被抵押了,一时间有些烦躁起来。
“不行,这么久没回来,难道是遇到天机门或者玄天宗的人了?”他一想到这个,就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准备出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脚步声,李行舟立刻分辨出这是季观棋的脚步声,果然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季观棋,他笑着道:“你终于回——”
他的话戛然而止,微微皱眉,而后低头看着当胸穿过的君子剑,雪亮的剑刃上裹着灵力,这些灵力顺着剑刃撕绞着伤口,鲜血涌了出来,李行舟的身子略微僵硬,唇角也溢出了血迹。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季观棋的脸上不复之前的温情,他目光冷漠,看着对方,道:“我应该叫你李行舟,还是……乌行白?”
“观棋。”李行舟握着君子剑的剑刃,掌心直接被划破了,鲜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淌,他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道:“你听我解释……我说的,三天,三天还没到……”
“三天?”季观棋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自嘲,他道:“可笑啊,三天……乌行白,你杀我一次不够,还要再耍我一次,我是做了什么孽要被你这么对待,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这么对我?”
“不是的,观棋。”李行舟脸色骤然苍白,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一个绝路上。
“乌行白。”季观棋握着剑柄,他看着被当胸捅一剑的乌行白一字一句道:“你真令我恶心。”
他猛地抽出了剑刃,鲜血迸溅,他的侧脸上都沾了几滴乌行白的血,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半点疼惜,只有厌恶还有对自己深深的自嘲,他艰难扯动了一下唇角,道:“这一剑,是还你的,这些,也都是还给你的。”
“从此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季观棋自嘲道:“我这样的人,果然是蠢极了,怎么会被你骗了两次呢……”
乌行白宁愿季观棋骂的是他,都不想看到季观棋如今这副模样,他几乎是心如刀绞,却也知道任何解释在真想面前都是徒劳的。
一个低阶的乾坤袋被扔到了面前,季观棋收了剑直接上了青鸾的背部飞身离开。
乌行白捂着胸膛半跪在了地上,鲜血淅淅沥沥洒在了地上,顷刻间便汇聚成了一滩,他甚至都不敢去翻看这个低阶的乾坤袋里到底是什么,又或者说,他已经猜到了。
“还差一天的……”他声音发颤,褪去了李行舟的模样,露出了他镇南仙尊本来的样貌,他看着季观棋消失的方向,身上的符文再次显露出来,他额角冒出了冷汗,神识震动,手指微颤轻轻触碰了一下乾坤袋。
明明就差一天,明明还差一天。
“观棋。”他艰难起身,乾坤袋中只剩下他那把小破剑,刚准备御剑而行便牵扯了胸口伤势,一口血喷了出去,季观棋这一剑的确没有留手,君子剑的剑气将伤口撕扯得很厉害,若是换一个人已经当场毙命了。
可正如季观棋说的那样,仙尊这个级别,想要杀他,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