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玉娘本不想跟大娘一家再有牵涉,然却寻思到自己在大狱中时大娘特地去瞧她,便狠不下心来,犹疑了一会,才道,
“恩,我去知会一声再走。”
讲完返回正门边,叫来一个护卫吩咐道,
“你去告诉甄娘子,我有事儿出门一趟,要她不用找我,大人回来也这般说!”
“是!”
护卫恭顺的应了声。
年玉娘带着年金玲拐了几个弯,到繁华街面上,问清晰他们仨人住的地界,而后雇了厢车仓促的赶过去。
年家三口租住的院落的城东,一个深胡同中,三间正堂带一间偏房,院落老旧,门窗古旧斑斓,瞧上去已有一些年代。
二人推开门才一进院落,便听见里边年玉娘的大娘卢氏恰在咝声哭叫。
年玉娘秀眉一蹙,忙快走了两步,推开堂屋的门儿,但见屋中一片绫乱,桌椅倒着,碗碟跌了满地,里屋棉被也给丢在地下,而卢氏正坐地下哭天抢地的嚎哭,脸上泪一把鼻涕一把,发髻撒乱,衣裳上也全都是尘灰。
而东屋中,年宝明垂头丧气的坐在土炕床上,脸面上一片青,像是给人打过。
“大娘,你这是咋啦?”
年玉娘忙向前去拉车卢氏起身。
卢氏看见年玉娘,哭的声音愈发大起,
“玉娘呀,大娘没有法活了,今天便死啦算啦!”
“老爷子,是我无能呀!”
年玉娘急的脑门出了一层密汗,忙叫呆立在一边的年金玲帮忙,好赖把卢氏拉到西偏房的炕床上坐下。
年玉娘吩咐年金玲打了水来,为卢氏擦了脸,蹙眉道,
“大娘,这是咋啦?”
卢氏盘腿坐在炕沿上,把脸擦干净,抽搭了半日,才道,
“玉娘,大娘没有脸跟你说呀!”
“娘亲,族姐也不是外人,你有啥话便说吧,你要我去叫我族姐来,不就是要族姐来帮忙的么?”
年金玲倚着一张瞧不出原本颜色的木桌不耐心烦的道。
“滚一边去!”
卢氏涨红的双眼瞠了她一眼,目光一阵闪动,攥着年玉娘的的二手道,
“玉娘,大娘带着你堂弟堂妹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也便你一个指靠,大娘也便和你讲了,你堂弟他、他又输掉了银钱,人家今天找上来门要债,我们还不了,给人砸了家,你堂弟也给打啦!”
“啥?”
年玉娘惊的手中巾帕掉在地下,俏脸发白,
“宝明他、他又去赌啦?”
卢氏略显浑浊的眼丧气的半垂着,哭嚎过后的声音沙哑的道,
“这也不可以全怪宝明,他原本也是想好生找份事儿干的,便在街面上的南风酒家里当跑堂的伙儿计,全都是朱二那个杀千刀的,跟宝明在一块做活,非扯着宝明进那类地方,给人上了套,才输掉了钱,我已骂过宝明了,他也知道错了,往后铁定不会再犯啦!”
事至此,年玉娘也不知道应当怎样说,只问说,
“这一回又输掉了多少?”
卢氏给年金玲个使了个眼色儿,年金玲不甘愿的起身,撇着嘴儿,去外室在地下拣了个尚算干净的瓷杯,倒了水进来,道,
“族姐,你先吃些水。”
“对呀,玉娘大老远的跑来,先吃些水。”
卢氏在一旁附随道。
年玉娘接了,也不吃,搁一旁,道,
“大娘还是先说吧,宝明这一回究竟又输掉了多少?”
卢氏像是非常为难,移了移腚,才窘迫的唻了唻嘴儿,讷声道,
“2000两。”
“呀?”
年玉娘倒抽了口凉气,已入了冬,天儿清寒,屋中没有点火炉,讲话时,白气不停的喷出来,年玉娘急促的喘了几声,起身便往外走,
“大娘另想法子吧,玉娘实在帮不啦!”
2000两白银,一般人家一生都挣不来!
卢氏径直从炕床上扑下来,搂住年玉娘的大腿,瞬时又哭嚎道,
“玉娘你不可以走,他们今天砸了家,明天就要宝明的命呀,你们老年家就这样一个独苗苗,这是要绝后了呀!”
年玉娘也红了眼圈儿,哽声道,
“大娘,你就是要了玉娘的命,我也拿不出这样银钱!”
卢氏倒在地下,抬起头,脸上涕泗横流,
“你是员外郎府之人,你去找你们大人,一定有法子!”
年玉娘坚定的摇首,
“我们家菲菲也不是贪官,哪儿来那样多银钱,
“
此刻年宝明也从东屋趔趄的跑过来,跪在年玉娘脚底儿,唻嘴哭道,
“族姐,你救救我!”
“不是我救你,是我真真没银钱!”
屋中哭叫声音成一片,年玉娘抬手去扯卢氏的胳膊,却给她抱的更加紧,扯着喉咙哭道,
“玉娘,你不可以见死不救呀,如果还不上钱,不要说宝明的给人家抵命,就是你堂妹也要给人家卖到窑子中去了,你真就狠心望着我家破人亡,你大伯先前可是最痛你的呀!”
年金玲听言也不停的在一旁抹泪低泣。
年玉娘急的脑门上涌升上一层密汗,脑筋里一片混沉,早没有了主意儿。
正僵滞间,忽然院外正门咣的一响,有四5个短袍短裤妆扮的伙儿计闯入,一人嚷嚷道,
“年宝明,王八犊子,给老子出来!”
屋中人瞬时全都是一怔,年宝明本跪在堂房门边,听言全身一抖,抖嗦的爬进屋中,躲在卢氏背后。
房门给踢开,几人蜂拥而入,俩屋一掠,见年宝明藏在里屋,上来便要抓人,
“你个王八蛋躲在这,走,和我们去见老板!”
年玉娘跟年金玲早便已吓的呆立在一旁,卢氏起身拦在年宝明跟前,慌声道,
“你们这是做甚?”
“做甚?”
一个伙儿计蔑笑一声,指着年宝明道,
“他偷了我们酒家中的银钱,我们如今带他去老板那对质!”
年宝明早便已吓的抖作一团,面色煞白,扯着卢氏的衣角,惊诧的道,
“娘亲,救我,他们会打死我的。”
“放开他!我和你们拼啦!”
卢氏撒泼的往那伙儿计身上撞。
然却那几个伙儿计都人高马大,一把把卢氏推在地下,几下把年宝明胳膊腿脚捆了,抬着便往外走。
“这日子没有法过啦!”
卢氏倒在地下,拍着腿哭嚎了声,听见年宝明依然再叫娘,也顾不及其他,抹了一把鼻涕,起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