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杳没再打电话过来。
我也难得的过了一个正常的周末。
周日一早,我跟姑父一同前往二居室,打扫,清洁,忙活了一上午,家,终于也有了家的样子。
就在这时姑父的手机响了,是快递小哥的电话。
姑父紧张地瞥了我一眼,报上了我们的门牌号。
他老老实实了一辈子,根本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连心虚的模样的都显而易见。
“谁的快递啊?”
姑父瞥了我一眼,结结巴巴道:“小释……知道我搬家,就……”
我没想到姑父会把我们租房的事儿告诉释东,再想到昨天两人私下联系的事,无奈道:“姑父,我跟释东……”
“怎么?”姑父忽然抬高了嗓门,瞪着我,说,“我们光明正大,洛洛……洛洛也很优秀,怎么不行?”
他梗着脖子说话,说到最后一圈脸都憋红了,没等我开口,他又生气道:“他周……周庭柯都交朋友了,洛洛……洛洛为什么不行?”
看着姑父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只能叹口气道:“等手里的项目完成,好不好?”
姑父瞄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姑姑你也说……搞工作,不耽误……交朋友。”
到底,他们两人还是放心不下我。
我松口道:“好,听你跟姑姑的。”
闻言,姑父总算露了些笑意。
这时门铃响了,打开一看,两盆绿植摆放在门口,一高一矮,高得是跟释东住处一样的天堂鸟,矮的竟然是我喜欢的三角梅。
“麻烦白小姐签收。”
我瞄了一眼快递单号,看到了“释老师”几个字。
姑父抱着盆栽往室内走,边走边说道:“小释真是……有心了。”
我走到阳台给释东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管弦乐器的演奏声入耳,音色柔和,还伴随着两位女士的清唱声。
“音洛,找我有事吗?”
我顿了顿,瞄了一眼客厅的天堂鸟,说,“你送的绿植我们收到了,谢谢。”
“抱歉没提前跟你打招呼,”释东一如既往的绅士温和,“算得上惊喜吗?”
“算。”我言辞诚恳,“你先忙,改天请你吃饭。”
“在老爷子这,”释东压低声音,“那我就等着这顿饭了。”
掐断线,我微微舒了口气,但须臾间,又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电话是小雅打来的。
大周末的,她不跟朋友在外面溜,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音洛姐,不好了,”刚接通,小雅慌张的声音便从听筒里冒出来,“林经理在办公室晕倒了,刚上救护车!吴总打电话没打通,呜呜,怎么办?”
林杳杳,晕倒?还是在办公室?
还真是蜜蜂窝里没有蜜,奇了怪了。
但到底涉及职员身体问题,我也不能不闻不问:“把医院地址发给我。”
半小时后,我驱车来到了市医院,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林杳杳所在的病房。
诊断结果也出来了,感冒引起的低烧。
对,体温一栏写着三十八度。
至于为什么会晕倒,想必只有林杳杳自己最清楚了。
病床前,小郑围在林杳杳身侧,小姑娘手上插着打点滴的针头,一张本就白皙的小脸儿这会儿看上去惨白一片,看上去好不可怜。
见我进来,林杳杳抬了抬眼皮,说,“对不起啊音洛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前一黑就……”
小郑马上接话,说,“林经理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中间就回去休息了几个小时,又赶回来跟大家一起加班了。”
看着小姑娘低垂着眸,我淡淡道:“所以bug解决了吗?”
林杳杳微微一怔,眼圈瞬间红了,低着头没说话。
小郑瞄了我一眼,没好气道:“白经理,林经理都病成这样了,工作的事能不能先别提了,她压力也挺大的。”
我同情地看了眼小郑,见她背着笔记本,问:“问题在哪里,我看看。”
小郑利落的将笔记本递给我,指了指其中两段代码,说,“我跟林经理测过五六遍了,还是没找到问题所在。”
我迅速的浏览了一遍,顿时哭笑不得。
竟是最简单的if问题,以及,中英文符号没有切换。
改好之后,我将笔记本交给小郑,小郑瞄了两眼后,惊叹道:“太神奇了,白经理是怎么做到的?”
我指了指大小写切换键,尴尬一笑。
林杳杳意识到这一点后,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说,“对不起啊音洛姐,我……”
“林经理,我知道你‘熬夜加班’很辛苦,但……”我语气不太客气,“你现在是项目负责人了,备份和大小写都还要人教,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对不起音洛姐,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冷冷道:“加两天班就算努力,写两行代码就叫勤恳,那那些每晚奋斗到深夜的同僚算什么?”
我话音刚落,林杳杳的两行眼泪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边哭边说道:“对不起音洛姐,都是我不好……”
小郑见状急忙给林杳杳递纸巾,心疼道:“白经理,林经理还没退烧呢,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
在卖惨这么一块,林杳杳一向拿手。
小郑话音刚落,病房门忽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我疑惑的转过身,果然看到了站在匆匆赶来的周庭柯。
毕竟小心肝因工作劳累而晕倒在办公室,他周庭柯又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视线相撞,周庭柯黑眸微凛,下一秒,径直朝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杳杳走去。
“怎么样?”
“没事,”林杳杳哽咽的开口,眉眼弯弯,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脸,“就感冒,没事的。”
她每说一次“没事”,周庭柯的脸就沉一分。
片刻后,男人抬起头来,盯着我,问:“白经理就这么对待同事的?”
“庭柯,不是音洛姐的问题,是我太笨,我……”
“林经理确实不聪明,”我打断林杳杳,又瞄了一眼周庭柯,说,“大一的学弟学妹都能找出的问题,你却忙了一晚上,依我看,你的课外补习班也是白上了。”
林杳杳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白音洛,同事生病住院你不安慰两句,却站在这说风凉话?”周庭柯紧盯着我,冷嗤道:“怎么,她多问你两个问题,耽误你约会了?”
我不知道周庭柯是从哪里判断出我“约会”的,平静道:“周总,我们签的是项目合同,不是卖身契吧?难道跟贵司合作后,我连法定休息日都不配拥有了?”
周庭柯上下嘴唇翕动,盯着我,一字一顿道:“看来,这休息日对白经理来说,真的很重要。”
“是,”我果断回应,“以后工作上的事,还请两位工作日再跟我联系。”
我话音落下后,室内忽然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
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气氛凝结,连空气都是稀薄的。
隔着一张病床,周庭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浑身上下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露出丝毫怯意。
既然一味地退缩无法替自己争取到公平公正,那我就不会再退缩了。
再也不会。
也不知道我们僵持了多久,耳旁忽然传来了吴凌的招呼声:“怎么样啊林经理,身子好些了吗?”
我收回视线,看到了吴凌拎着一盒包装精致的果篮走了进来,关切道:“哎呀,人都在呢。”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听到林杳杳打圆场道:“抱歉啊吴凌姐,还让你跑一趟。”
寒暄了两句,吴凌笑眯眯道:“既然林经理没什么大碍,周总人又在这,我们就当这个电灯泡了,不瞒两位,我跟洛洛晚上还有约呢。”
林杳杳善解人意道:“那是不能耽误。”
我跟吴凌顺利地出了病房。
“挺猛啊白经理,都怼起周庭柯了,”吴凌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跟他说个不字呢。”
“你都听见了?”
“废话,周庭柯质问你时,我就站在门口,这枪都架上了,正准备冲进去哒哒哒扫射时,你自己出手了。”吴凌语气幽默,“带劲。”
我扯了扯嘴角,调侃道:“不如你,恰到好处地给我们安排了个约会。”
“不是,”吴凌忽然收起笑容,说,“是真的有约。”
我疑惑地看着她,紧接着便听到她说,“章家豪,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