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解释:“刚才我给晗晗冲洗伤口的时候,陈警官来了电话,我去接电话啊。”
卓宇行吼道:“那你至少帮她穿好裤子再出去!这里是住院部,什么人都有,万一有坏人进病房怎么办?”
宁稚被他莫名一顿吼,也有点生气,大声道:“你不是在这里么?就算有坏人进去,也是你没看好门!”
卓宇行反问:“我不是男的吗?我在你就能安心了?也许我就是那个坏人呢?”
宁稚骂了句“有病”,没再理他,转身进病房。
张晗躺在床上,被子一角盖着她的大腿和肚子,露在外头的小腿纤细白皙、细腻中透着天然的粉。
长裤和内裤丢在被子上。
她毫无反应地靠在床头,并未因为没穿裤子而觉得羞耻。
看到这一幕,宁稚有点难过,走过去,扶着她躺回去,先帮她穿上内裤,然后是长裤。
“刚在卓宇行进来了,掀过你的被子是吗?你有没有阻止他?”
张晗木然地摇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稚闻言,帮她整理裤子的手一顿,忽然悲从中来。
她忍泪帮她重新盖上被子:“我去洗点水果。”
人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张晗空灵的声音:“我想回邯郸。”
宁稚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顿:“我去问问白医生。”
她去诊室找白洁,白洁这会儿刚好没病人,听她说起方才的事情,说:“她这个行为,和一开始的什么都不说,是一个意思。自我放弃、自我厌弃。很多因为被侵犯而有严重ptsd的病人,都会有这种表现。”
宁稚红着眼睛问道:“那怎么办?”
白医生叹气:“慢慢来吧。该服药得服药,该做心理干预得做。另外,你们也要给她支持,让她重新回到过去有尊严、有羞耻心的状态。”
宁稚点点头:“我们肯定是会的。对了,晗晗她想回邯郸老家。”
“那你们就带她回去散散心吧。她的评估结果和方案全出来了,我再通知你带她回来。”
“好。”
宁稚回到病房,卓宇行还坐在门边。
她走过去,说:“晗晗想回邯郸,我们明早出发吧。我已经跟白医生说过了。”
卓宇行蹙眉:“回邯郸做什么?”
“不知道。她只是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就带她回去走走吧。也许回去见了父母,人就能好起来呢?”
卓宇行点点头:“那就明早出发吧。”
宁稚进病房拿了些水果去清洗,切成块,一块一块叉给张晗吃。
“你回邯郸想做什么呢?”
“想家了……”
“想见叔叔阿姨了是吗?”
张晗点头。
宁稚叉一块苹果给她吃,说:“那我陪你回去住一阵子。但这件事,你想告诉叔叔阿姨吗?”
她摇头:“不想。别让他们担心了。”
“既然这样,你要振作起来,尽快让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好吗?”
“好。”
吃过午餐,张晗服过药,沉沉地睡去。
宁稚坐在病床边看着她,总觉得她吃了药就昏昏欲睡不太好,又去找白洁。
白洁人不在,为病人做治疗去了。
宁稚和实习生聊起来:“晗晗现在每次吃了药,都要睡上半天,这会不会伤害大脑啊?”
实习生笑道:“不会的。有些精神类的疾病,就是需要在睡眠中进行修复的。你不觉得她今天状态好些了吗?对你们的问题有回应了。”
宁稚一想:“好像也是,今天能有些交流了,虽然……”
想起她对自己没穿裤子的反应竟然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宁稚就心痛。
她转而问:“我们明天想带她回一趟老家,也是要继续服药对吧?”
“是的,老师说,这位病人的服药疗程至少是一个月。”
宁稚点点头:“我明白了。”
翌日,卓宇行开车带宁稚和张晗回邯郸。
张晗一路昏睡,路过她当年出事的路口,卓宇行失神道:“就是在那个路口。”
宁稚正用笔记本处理工作,闻言抬起头:“什么?”
“十年前,就是在那个路口,郝星宇准备侵犯张晗,我路过听见张晗的呼救,用路边的木头棍子打了郝星宇,他拿刀把我给捅了。当时张晗身上的校服被他撕碎了,她见我倒下去,冲到马路中央拦车找人救我。”
宁稚落眸看向昏睡中的张晗,心疼道:“冲到马路中央很危险的,要么被车撞,要么因为衣服被撕碎而遭遇二次侵犯。”
卓宇行点点头:“是的,所以在我家人以担心我被报复为由拒绝我出庭作证后,我自己找了郑警官要求出庭作证,因为我始终记得张晗不顾一切跑到马路中央找人救我的样子,我认为我也需要对这个可怜的女孩报一次恩。”
宁稚盖上笔记本电脑,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一直记着晗晗。去年十月份,我带她一起出席你的饭局,你一眼就认出她了,对吗?”
“是认出来了,但不是十分确定,毕竟当年只见过她的照片,且十年没再见过面,我也不是十分确定,所以那天晚上,我找机会多次试探她的背景,都对上了,但我还是不敢确定,所以我很快去了邯郸市局一趟,找了郑警官,才敢确定。”
“那之后呢?”
“之后,我让萧让帮我打听她出庭的日程表。看她出庭,是我唯一能接近她的方式。”
宁稚回想几秒:“萧让没有问我要过啊。”
卓宇行笑了下:“他拒绝我了,好像是那时候你们关系不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他不肯帮我找张晗的出庭时间表,后来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人帮我要到。”
“那你还是挺有毅力的。”宁稚难过地看着昏睡中的张晗,“一切都那么巧,好的巧,坏的也巧。都是命。”
卓宇行开着车,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没事的,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信念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人活着就看心态,心态好,一切都会好。”
宁稚淡淡笑了下:“希望吧。”
靠在一旁、闭眼昏睡的张晗,眼泪从眼角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