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接机
飞机翱翔在蓝天之上,广播里提示,还有半个小时,就会降落在中江岷湖国际机场,从小窗户往下看,大片的湖水和良田阡陌纵横,远处的大型城市已经遥遥在望,随着距离和高度的变化,逐渐清晰可见……
飞机广播提示已经进入中国境内的时候,蒋中泽就已经从模糊的睡眠里醒过来,心情说不复杂那是假的,忐忑和期待,全部只因为那一个人。
蒋中泽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要打那个电话,只是私心里觉得,她接了电话之后,不管来或者不来,都直接表明一种态度,如果来了……
蒋中泽想起上次路北岑来接机的模样,她看着阿皓说话时,一直是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可是看向自己时,虽然很客气,但那份冷淡疏离简直毫不掩饰,变脸的速度,简直肉眼可见。
不管是待人接物,还是车技,都那么生涩,在蒋中泽的认知里,一度曾怀疑路北岑这样的生硬的性格,怎么能做一名记者,简直就跟那些傲慢无礼的大小姐们毫无二致。
可一转眼,她又摇身一变成了厨娘,要说重新认识她,肯定就是从饭桌上开始的,虽然都是家常菜,可是能把家常菜做到那个样子,没有去做厨师确实是可惜了,连一碗白菜豆腐汤都能做得那么美味,呵呵,真是难得啊。
大多数时候,她是沉默的,准确来说,是沉默而专注的,在看书,或是做饭,或是看资料,或是写稿子,都是专注而投入的,那些时候,她刻进他心里的样子,或是纤瘦的背影,或是如画中人一般往我,又或是微阖的双眸上,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让他莫名其妙就看进去了……
蒋中泽最爱看路北岑笑,用笑靥如花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就是无声开放的那种温暖,甚至连笑颜都带着露水和香气,她的情绪从来都是含蓄而克制的,只有那天晚上,在那轮明月之下,不管不顾地冲他怒放了一回,可是从那天之后,却风过无痕。
尽管他曾经不以为然,阿皓说他那个姐姐,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你忍不住就是会愿意和她在一起,分开久了就会想念她,觉得全世界再顶级的美食都不如她做的那一茶一饭。
可是现在,不,应该是早几个月,他就不得不承认,阿皓说得对,他是真的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光,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坐在书房,各看各的书,都是一种享受,他早就按捺不住那种心折,那天的碰触让他心跳如鼓,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体验,想把那个人揉进自己骨子里的窒息感,呵,活了三十多年,竟然倒退到少年才会有的毛糙和冲动。
是谁说过了青葱岁月,再难有真正倾心的爱恋,全是成年人之间物化的算计和原始需要?
她应该也是喜欢的吧,只是她更冷静,甚至冷静到了冷酷的地步。她的感情被理智锁得太过牢固。看完星星那一晚之后,她好像重新把情感锁进了理智的牢笼,他不敢迫得太狠,他见过她怎么对待追求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只要做了决定,那堵墙砌起来,就是万年冰封,再也难开。
他只是期待,她对自己的心动和喜欢,能够稍微多一点点,多到离欲罢不能沾一点点边,起码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从大脑深处蹦出来,烦恼一下,犹豫一下,纠结一下,至于夜不能寐,那是他的事,他不敢渴求,至少现在不敢如此渴求。
此刻的路北岑,跟父母一起,坐在正飞驰在机场高速的商务车上,悄然打了一个呵欠。
是真的没睡好,辗转反侧已经两个晚上了,第一个晚上,她刚从下江回来,把养母准备的那些吃食送了一半到父母家里,又拖了一半回到自己家,再跟方南冉臻两人分了分,本来想拉着方南说说心事,可是一看她被婚纱摄影师折腾得满是疲惫的脸庞,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至于别人,比如冉臻或是文梦冉,又或是陈科,路北岑还是没有那种彻底敞开心扉的决心,更何况,那些往事,又岂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即便是文梦冉,也只是觉得,只要没有血缘关系,别的,又有什么关系,有感觉就应该去恋爱,实在没什么值得犹豫不决的。
可是那晚,很久都没有想起那些过往的路北岑,居然就想起那曾经如同噩梦般的过往。
好像那些欺负,以及被她制造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情书,都不再像当时那般让她觉得恐惧,唯一恐惧的,是她清楚看到,那个女孩子,本来精致高傲的女孩子,表情失控,如一条虫一般靠在那扇门上,涕泪横流。
那是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女孩子,他们为了让她签字,用了什么手段让那样的人,给自己制造种种麻烦和纷扰,她是真的被吓怕了!
果然,她签了字之后,那个女孩子也消失不见了,可尘封在她脑海里的景象,不是自己承受的那些痛苦,反而是那个女生的那副样子。
多少年了,她以为已经忘记的那些事,全部又从记忆深处涌上心头,使用那样无所不用其极手段的,一样也不能称之为人吧?
尽管那些事和蒋中泽是没有关系的,因为那时候他可能也不过成天泡在实验室里,这种肮脏的手段,像他这样被家族娇宠的最小孙辈,不可能让他来出手。可是他就是从那样的家庭里走出来的啊,那样复杂的大家庭,她一点都不想沾,而且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那样的人,看上一个女孩子,不要说结婚,可能连谈恋爱的想法都没有,兴许就是玩一玩,一个人远离从前的亲人朋友,实在太过寂寞,有个女孩子逗着玩玩,跟逗猫逗狗也没什么两样,现在这么上心,也不过就是还没得手而已。
可他看向自己那样温柔的眼神,那样熠熠如初阳的笑容,落在自己唇间那一刻的目眩神迷,就是再没有经验,也能感觉到,那是动了情的……
可动了情又怎样?他还是他,是显赫的蒋家第四代最小的少爷,一个项目就能让卓领导那样颇有风骨的人都变得谦和有礼,甚至隐有仰望之姿。
不管怎么辗转反侧,人还是得去接,而且头一天就被母上大人耳提面命,晚上回家住,早晨大清早去菜市场买好菜,老人家年纪大了,刚一回国,难免水土不服,必须得在家吃一顿素净的家常菜,喝一碗豆腐白菜汤,不要说家里的阿姨,就是酒店的大厨,也入不了江云锦的法眼,在她眼里,就是自家女儿这一手家常菜,才能让老人吃得舒服自在。
母上大人这份觉悟,简直让路北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说她是跟阿皓的母亲比较吧,那个人都已经香消玉殒二十年了,要是母上大人还存着这份心思,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路北岑没憋住,早晨在去菜场的路上,小心翼翼问了出来,江云锦瞥了她一眼:“哼,你妈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这么高大?我不就是觉得,人家当年对你爸不错,后来对阿皓又是一片拳拳之心,再说那两个老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人总该有个起码的尊老之心吧!别的还能有什么?”
撅了撅嘴,这别扭还是一样的别扭,路北岑总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而且是她不知道的,父母不想让她知道的隐情,不过母上大人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多问。
路北岑不问,江云锦也开始转移话题:“你前天把东西放下就跑了,我也没来得及问你,怎么不把你余妈接来住一阵子?”
无奈摇头,那几天路北岑好说歹说,反正在养母的心里,她要是跟她一起回来,那就是鸠占鹊巢,但是这话,路北岑肯定也不好直接跟自家亲妈说,便只能解释说:“她不来,她说她一个人在下江挺好。”
“你余妈今年才六十出头,你没问问她,有没有找个老伴儿的想法?”江云锦好似开玩笑一般问道。
路北岑忍不住失笑出声,三言两语把那一场因为包子引发的离家出走说了一遍,听得江云锦笑得前仰后合,笑完又说得极其郑重:“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余妈是个什么想法,她心思和主意都正,以前是我小心眼了,她要是真没有再找个老伴儿的想法,回头找个时机,我跟你爸一起去一趟,看能不能帮你把人接来,你也该尽尽孝心。”
江云锦一番话说得路北岑有点动容,目光闪闪看向自家母上大人,感激之情抑制不住流露出来,看得江云锦又开始炸毛:“你看看你这是个什么眼神,你妈我在你心里这形象真是无以复加地高大啊,你再这么看着我,你这死妮子……”
路北岑不管那么多,反而前所未有地挽上母亲的手臂,带着些许撒娇摇了摇,还娇滴滴拉长声音喊了一声:“妈……”
这一下倒是把江云锦的心给喊化了,谁还不想要个天天在跟前撒娇的女儿,奈何这孩子自从回家就从来没和自己亲近过,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岷湖国际机场国际航班到达大厅里,路旭升三人在前,两个司机在后,等了没多久,就看见路北皓率先出现在视线里,远远就开始伸长了脖子冲自家人招手,紧接着,蒋中泽扶着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他身后,再后面,是推着行李车的两位随行人员。
蒋中泽看见路北岑的身影就在不远处,不知道为什么,竟隐隐有了一点心花怒放的感觉,心里先前所有的忐忑,在此时,一扫而空,心情也变得格外明朗。
路旭升带着妻女往前迎了迎,这时候,路北皓倒是极有眼色,带着推行李的随行人员去托付给路氏的一位司机,让他们负责把行李都运回滨湖花苑,蒋中泽买下的别墅里,两位老人以后要住在那边。
对比路北皓,蒋中泽显然更适合介绍双方的身份,路旭升并不避讳,满脸笑容地迎上去喊了父亲、母亲,两位老人即使内心也有唏嘘之意,这时仍旧是含笑点头。
蒋中泽把握好节奏,对祖父祖母介绍了江云锦:“祖父、祖母,这位是江云锦江阿姨。”
“叔叔阿姨好,欢迎你们回来!”江云锦十分热情地微微鞠躬问好。
两位老人的视线从路旭升扫到江云锦,梳着一头利落微卷银发的老太太笑容端庄和蔼:“你好,云锦,阿皓和阿泽多得你照顾,谢谢你!”
“都是应该的,反而是阿皓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幸亏有您二老教导、照看,才能免除他思念亲人之苦,我和旭升更是感激不尽!”
“阿皓母亲走得早,幸亏旭升……阿皓很喜欢你,是这孩子的福气,也是你们母子之间的缘分,”老人言语间略有哽咽之意,再是多少年过去,小女儿的意外离世,也是母亲心里永远的痛。
老太太很坚强,情绪不过是转瞬之间,就把目光转向了路北岑:“这是阿皓的姐姐,小北对不对?”
路北岑连忙躬身叫人:“奶奶好,爷爷好,我是路北岑。”
老太太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路北岑一番,女孩子今天穿着一身家常的嫩绿色带帽镂空羊绒开衫,里面是一件素净的白色长袖t恤,白色牛仔裤,白色球鞋,黑色长发扎成马尾,配上脂粉未施却依旧美丽动人的脸庞,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充满活力。
看着女孩子笑吟吟礼貌打招呼,老太太点头就笑:“真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孩子,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这样鲜亮的姑娘!”
老太太的视线略略扫过满脸笑容的小孙子,冲路北岑伸出手:“小北来奶奶这里,听说你烧得一手好菜,今天我们是不是先吃你做的豆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