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倒茶烧水,雨舟殷勤地接过茶壶,抢着去烧水。“姐,你辛苦了,快坐下休息,让我来吧。”
等她心平气和,他才说出今天要对她说的话。
“姐,对不起,擅自接受闵总的礼物,是我们不对。当时的情况,我真的不好拒绝。请别怪罪咱妈,这事与她没任何关系,她完全不知道。真的,我对天发誓!”
他最担心的,是她知道真相后,又对继母冷眼相待。雨舟从小没妈,海蓉像亲生母亲一样待他。他犯了错,她总是耐心地教育他。
有次,他偷了继母包里的钱,偷去买了冰淇淋,被她发现了。她不动声色,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而是给他讲了个故事。
说有个孩子,从小爱撒谎。有一天,他发现,一撒谎,他的鼻子就会长长一点。眼看他的鼻子越来越长,他就要变成个丑八怪了。他很害怕,就决心改变撒谎的习惯。
后来,他克服了撒谎的毛病。长大后,他变成了又高又帅的白马王子。
讲完故事,她还带他去买冰淇淋。吃着冰淇淋,他流着泪,承认自己偷钱的事实。从此,他再也不偷东西,也不撒谎了。
有次,他听到继母跟父亲的谈话。
父亲对继母说:“咱们再要个孩子吧。雨舟毕竟不是你亲生的,万一他将来不认你。我要是走在你前面,你老了依靠谁?你的女儿,将来长大了,不见得会认你。”
听了父亲的话,继母板着脸,生气地回答:
“你说啥呢?咱们雨舟是那种孩子吗?我要是再生一个,哪天说话、做事不小心,让雨舟觉得我偏袒。肯定给他留下不好阴影,对孩子的成长造成影响……”
听到这里,雨舟哭了。他找了个机会,向继母哭诉,说他太孤单了,希望她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
她才生下了雨欣。
从小,雨舟不大管得住自己,做事拖沓,学习也不专心。不管多忙,多累,继母每天必陪在他身边。他写作业,她就拿本书(往往是有拼音的童话书),在旁边看。
久而久之,雨舟就养成了自觉完成作业的习惯,学习也越来越好。
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并能找到好工作,他很感激继母。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了解继母,懂得了她内心的伤痛。眼看她好容易找到女儿,两人的关系也得到改善。他不愿看到她俩因为他而再起隔阂。
方叔也主动说出了真相。“那孩子向我下跪,哭着求我收下,我不答应,他就不起来啊。我看他态度诚恳,一时心软,就收下了卡。但我跟他说清楚了,这钱,我们一分不要,等他回来再取。”
“回来?他会回来?”她倒茶的手微微一抖,茶叶倒了茶几上。她不满地瞥他俩一眼——他要回来,就该接受他的钱?这个理由好像不充分。
“他说,他要回来。但他不想告诉你,是怕万一回不来,让你白白等待,浪费了时光。他希望你幸福啊!”雨舟往茶杯里倒水,“我也说了,我只是暂时替他保管。”
留住他的钱和商场,他就会回来吗?若叶暗笑他俩的幼稚。但他们也是为了留住他,才答应收下。何况,他们并没有要私吞的意思。
像是回答她,雨舟说:“我本想在他走之前告诉你,但你突然消失了,怎么都找不到你。”
“他真的说了,他会回来?”她再次询问,带几分喜悦。但很快,骄傲和自负就占了上风。她在心里嘀咕:“他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他以为他是谁?”
不过,这个消息,至少让她燃起了一线希望。
“这次就算了,我希望你们以后,别再插手我的事。虽然我明白,你们是一片好心。但好心,未必会干好事。知道吗?”她也在他俩对面坐下,慢慢抿着茶。
茶杯里的香味,很快氤氲在空气中,在屋里蔓延。满屋的茶香。
看在他们给她带来好消息的份上,她原谅了他们。表面上,她仍不免责备他们一番,以示她的态度。加上今天,她心情好,为杜明希找到工作,也算交付了一件心事。
雨舟和方叔看她脸上有喜色,稍微放宽了心。不然,会被她妈责怪死。
“你妈听说你回来了,特意给你带了醪糟。另外,明天中午,你有安排没有?没有的话,到家里来吃午饭吧。”方叔从茶几上的红口袋里,取出一个陶罐给她。
捧着陶罐,若叶撒娇道,“我要吃水煮鱼,还有扣肉。”那是方叔最拿手的菜。
“要得,要得,我给你做。”方叔像得到了奖赏,欢喜地答应着。
雨舟假意吃醋道:“老爸,你偏心。子沫想吃,你不给她做。女儿一说要吃,你马上答应了。”事实是,子沫没说要吃,他爸就买来做了。他这么说,不过想讨好若叶。
“子沫是媳妇,媳妇当然没女儿亲。”方叔也配合雨舟表演。
“切,方叔,你太圆滑了。当着我的面,你说喜欢女儿,媳妇不亲;当着媳妇面,肯定又说喜欢媳妇,女儿不亲。”
“就是。”雨舟顺势挑拨。
在一颦一笑间,误会就消除了。
他们一走,屋里顿时空了。她又感到莫名惆怅:他既然要回来,为何隐瞒她,还跟她分手,还那么绝情!公司破产,他还为她留下这么多钱,他可真替她考虑啊!
这种体贴,并不是她期望的。
可是,香兰商场……不是有丹尼斯西餐厅那家吗?怎么成他的了?难道,西餐厅也是他的?怪不得跟他去就餐时,服务员都蜂而上。
这么说,她跟云秋获得贵宾卡,免费就餐那次,也是他在背后操纵?她又联想到,她那次中奖,获得一辆车,也可能是他有意安排的。
难怪公司有人说他腹黑,为达目的,他果然“不择手段”啊!她终于理解他的一番苦心,想送她礼物,帮助她,又要显得顺理成章,不让她尴尬。
倒了一杯酒,坐在阳台茶几上,自饮自酌。窗外树梢上的月亮,被蒙了一层阴影,不很明朗。夏虫清亮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喝完一杯,她又倒了半杯喝了。头就晕晕的,神志不大清醒,胆子也大起来。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乱翻。翻出很久没登陆的、加了书俊的微信。
借着酒意,她发了条语音:“闵书俊,你给我出来!”喊到他名字时,不自觉带着哭腔,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我想你了!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