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的大妈,是若叶母亲。海蓉打量着书俊,又看着若叶,喊了声:“叶——”
提着菜,若叶扭过头,撇下书俊走了。
自从雨舟爸生日后,她再没看见她。大概因为若叶的话,刺伤了她,她才从魏氏辞职了吧。对她的任何伤害,若叶都不觉得过分——还有什么比抛弃亲生女儿更过分呢?
当她看到别人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时候;看到别人有家,自己却孤身一人的时候,她想过跟她和好。但,每当想起这二十多年的伤痛和孤寂,她就无法原谅。
书俊跟上几步,不解问她:“你认识她?”
“嗯。”若叶用鼻子回答,板着脸,不带感情地解释,“那个人,就是生下我的女人。”
见她冷着脸,书俊想她俩间必是有些误会,就不再多问,默默跟她身边。他腾出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
她不想说的话,书俊一般不问,只静静陪在她身边,温柔地呵护她。
他夸下海口,只要她想吃的菜,他都能做出来,这纯属吹牛皮。迄今为止,他会做的,只有方便面。他让若叶坐下,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透过门缝,若叶偷偷去看他。他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会盐,一会醋,一会酱油,忙得团团转。一看就是很少进厨房的人。
当他摆弄鸡翅时,两眼专注地盯着盘子,修长的手指,将鸡翅一个个地摆在盘子里,像画家侍弄一幅画。他认真的样子,性感迷人。
每做一道菜,他对着手机视频,一步也不马虎,生怕少做一步,影响味道一样。两个多小时后,他端出三道菜:番茄炒蛋、铁板牛肉、可乐鸡翅。
等若叶挑了个鸡翅,吃完了,他才怯怯地问:“好吃吗?”生怕她说他做的菜不合胃口。
啃着鸡翅,若叶连连点头,“好吃,好吃!太好吃了!”每一道菜,她都吃得认真,也吃得很香。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即使没有食欲的人也要垂涎三尺。
老实说,除了咸味,她没尝出别的味来。她从不挑吃,也很少吃到别人给她做的菜。一个从不做饭的总裁,亲自下厨为她做菜,她早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哪里还挑剔呢?
用心为她做菜的,除了奶奶,就是书俊了。
得到肯定后,书俊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以后,你的三餐,就由我承包了。”
“不知道‘以后’,是多长时间。”若叶心想。
他俩吃完饭,坐下聊天时,若叶大姑陈晓芬,给她打电话。过几天是三姑生日,她让若叶和云秋去看望三姑。
尽管很犹豫,也很不愿意,她还是答应下来。三姑对她,虽没什么恩,但血缘关系改变不了。现今,三姑父在外打工,杜明希又在监狱里,她的身边,几乎没啥亲人了。
不过,见她,需要极大的勇气。因为,她不知道,三姑会说出什么不堪的话,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我也跟你去,可以吗?”书俊握住她的手,询问地看着她。
思忖片刻,若叶拒绝了书俊的请求。三姑本来对她不满,加上杜明希的事,她必定会怪罪到她头上。她的姑姑们一向如此,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从别人身上找理由。
她希望书俊看到她的狼狈相,更不愿意书俊跟她一起受气。还有,三姑家,从没打扫干净过。别的地方不说,就是吃饭的桌子,也是鸡、猫自由光顾的地方。
不挑食的她,到三姑家都难以下咽。
“我什么都不说、不问。跟在你身边,做你的司机,怎样?”他多次请求,若叶才勉强答应。
她把她可能会遇到的事,告诉了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跟我去,非但得不到善待,还可能跟我一样,受到冷遇,甚至可能遭受侮辱、谩骂。”
“没关系,你能受的,我也能受。”他态度坚决地握紧她的手。
拢拢额前的刘海,她目光坚定地盯着他眼睛。“还有,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视若不见、充耳不闻。尤其不要动用你的同情心,绝对不能给她钱。知道吗?”
这让他很不理解。但在他看来,她说的,就是正确的,他不多问。
可是,正式去三姑家那天,书俊因为公司有事,去不了。
寒城那边商场,消防检查不合格,说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勒令停业整顿。
对于一个大型商场来说,这是致命打击。眼看春节来临,不及时解决,会给公司造成极大损失。
为不让若叶担心,他没告诉她真相,只说公司有事,他要亲自去处理。当然以事业为重,若叶爽快答应了。
开着云秋的轿车,她俩前往三姑家。
冬天的郊野,即便隔着玻璃,也能感觉出针砭的刺骨寒意。几只黑色的大鸟在空中盘旋、哀鸣,使空寂的山村更显凄冷、荒凉了。
一路上,若叶很少说话,她在推测,三姑会跟她说些什么话,她又怎么回答。倒是云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无非给若叶灌输她的爱情观、人生观。
从她的言谈中,若叶感觉她跟她的初恋,还藕断丝连地联系着。若叶已懒得开导她了。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外人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刚下过雪,路边的草甸上,还结着霜。
刚从乌鸦嘴下来,途经一个斜坡,车子打滑,开到冬水田去了。
想起自己在这里,被小姑们绑架,若叶就深感晦气。“这鬼地方,真是我的伤心之地!”她不由咕噜一句。
云秋不知她在说什么,追问一句。她又闭嘴不说了。
脱掉鞋,若叶挽起裤腿,刺骨的寒风刀子般刮在肌肤上。水田里,长满了空心苋、水花生,踩在上面,滑溜溜的。冰冷的水,直往骨头里钻,冻得她浑身哆嗦。
从车上下来。到田埂上,她观察了一番地形。凭她俩的力量,肯定无法将车挪上来。可,这里离村庄,还有好几里路。即使走到村子,人生地不熟的,有人愿意帮她们吗?
她只好求助于高咏。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高咏开着车,带了几个五十上下的壮汉。将云秋的车绑在他车上,壮汉们再下田从后面推,折腾近一个小时,才将车拉上岸。
到三姑家时,已近午饭时分。
做好挨骂准备的若叶,万万没想到,三姑见到她,非但不骂,还满脸堆笑。叫着“叶儿——”叫得那个甜,像要溢出蜜来。
在若叶的记忆中,这种情况,从没发生过。
三姑怎么了?为啥突然改变态度?她吃错药了,还是精神失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