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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笑柄(1 / 1)

许王邺时浦为女皇的侄儿,其父是太上皇邺北之养子,曾封许王,在女皇登基后晋封徐王。而邺时浦当时只是郡王之身,待其父病逝后,他便继承了其父的封爵,不过按照宗正寺定下的规矩而降了一等,是为许王。

不管是太上皇的养子还是邺氏一族的子弟,多少都有许多学习邺北只娶一人伴终生的意识,而不像历朝历代的皇族、氏族广纳妾室。许王早年也能恪守,可没两年便将生了一子的外室带了回来。

王妃当时怀着身孕,情绪正是多变时,见状便十分心痛,要求许王将外室驱逐。许王自是不愿,王妃便将此事闹到了邺北处。邺北虽没有插手他们的家事,可就此事后,许王与王妃心中便有了芥蒂,以至于王妃生下的邺婴之也不为许王所喜。

邺婴之之上还有一个嫡出的兄长和长姊、一个庶兄,下有一个庶妹:嫡出的兄长和长姊不仅在外貌方面继承了许王的优点,在才学方面还得到了世人的称赞;庶兄虽不及,可其母深得许王的宠爱,爱屋及乌下庶兄也颇得宠;至于庶妹因年幼,又会撒娇,也十分惹人怜爱。

在这些兄弟姐妹的衬托之下,外表不出众、才学也不行的邺婴之便成了一个毫无亮点的平庸之人,自然也就不受许王的重视。

许王及王妃平日疏于对邺婴之的管教,以至于她时常会因为不懂礼节而闹出不少笑话,令许王蒙羞,许王更加不待见她。

眼见邺婴之也即将十八岁,正是到了宗正寺准许的可婚嫁年纪,许王便准备为她的婚事做准备。可以邺婴之的条件,他担心她嫁到别人家后会继续闹笑话,让人在背后说他许王不懂调-教女儿,所以他下了命令,除了在规定的时间用膳外,皆不准她传膳,更不许挑食,势必要将她调-教成端庄大方的模样。

温善听闻邺婴之的遭遇,惋惜地摇了摇头。她的动作很轻,可贺顾仍旧眼尖地注意到了,便问道:“善儿摇头是觉着那怀宁郡主行径荒唐?”

宗正寺对于皇族子弟封爵皆有制度,其中亲王之嫡女十岁封县主,十五岁才得以晋封郡主,邺婴之便是封号“怀宁郡主”。

“这倒不是,女儿只是觉着,小郡主之所以会如此,也并非全是她之过错。”许王与王妃也有很大的责任在,不过为子女而批判父母,这有违孝道,所以温善没有轻易说出口。

贺顾颔首,道:“不管怎么说,时辰一到就不许再进食,这规矩太不近人情。若像善儿这般因公务而晚归,岂非要饿上一夜了?”她想着温善饿了许久,甚是可怜,又给她夹了许多菜放到她的碗中,“善儿你瞧你怎么不多吃些,身上一点肉都不长!”

温善心想她的胃口本来就小,有时候中午只吃半碗饭也能撑到戌时[晚七点],所以即使有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她也只能吃一小部分。

晚食过后,贺顾又与温善聊了会儿家常,便在婢女的敦促下回去梳洗歇息了,温善则到花园去散步消食,顺便照看一下花园中的花草。

花园位处温宅的东边,北面是一块菜园子,西面则是可以一览花园全貌的东堂。中有一方池子,池中养着鲤鱼、荷花,而池边则是嶙峋的假山群,以及圆滑的鹅卵石铺出的小径,小径两旁绿草如茵,还种着几盆盆栽。

这儿的布局俱是上一户人家留下的,不过在他们被抄家灭族后,此处便荒废了,是温善在装痴傻的那两年时间里慢慢重新打理过来的。她舍弃了许多庸俗的装饰,也没有在草地上种上大片的花,只是种了一些盆栽而已,使得此处看起来很低调简朴又不失雅致。

她更是将北面的半亩空地改成了菜园子,种起了蔬菜来。平日温家所食用的菜便是在此摘的,无需到外头去买。

温善提着灯笼走了一圈又回到东堂,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端着灯盏走了过来,见状,便问道:“娘子是要沐浴就寝了吗?”

“水烧好了?”温善问。

虽然温家足够大,厨院的灶台也多,可婢女少,除了孟芳,便只有一个伺候贺顾的婢女叶芳和眼前的少女柏伶。所以基本上煮热水都是先煮贺顾的,再煮温善的。

“烧好了。”柏伶道。

“那便先沐浴吧。”

“听娘子的话竟是打算沐浴过后不立刻安置吗?”柏伶问道。

“眼下何时?”

“已经快到子时初[晚十一点]了,娘子明日还得早起呢!”

温善想了想,每日五更便得起来赶去当值,眼下都快要三更了,她若是再晚些安置,明日当值期间怕是得困乏了。便打消了她沐浴后再琢磨一下脑海中的系统的打算。

钟鼓在幽蓝的夜空下响彻天际,而宽敞、平坦的官道两旁已经出现了许多挑着早点担子叫卖的身影。

随着外郭城北边的星津门打开,小贩们鱼跃而出,纷纷沿着官道占据好位置将担子搁下,便开始吆喝叫卖。

此时不过是寅时一刻[早三点十五分],皇城墙上的灯笼如同黑夜中的点点星光,透着微弱的光芒。外郭城与皇城之间的洛河河水淙淙,威仪的禁军在皇城前巡视着,步伐整齐划一,甲胄与横刀间金属的碰撞让人心生敬畏。

天空渐渐明亮,道上的身影越来越多,其中以骑着马或驴的身影尤为瞩目,他们身穿各色朝服,前后跟着不少仆役,从外郭城的各处渐渐汇聚到皇城的端门处。

端门早已开启,城门卫守在门口核实百官的门籍,只有身份准确无误的官员才得以被放行,而端门之后再也无寻常百姓的身影。

天际刚翻出一抹鱼肚白,温善便已经跟着晨曦的步伐而来到了司农寺衙署门前。她强忍着哈欠没打出来,倒是让两腮的肌肉紧绷得微微发酸。她昨夜子时正才睡去,睡了两个时辰便被柏伶叫了起来洗漱穿衣,眼底的黑眼圈都隐约可见。

“温丞今日也是这般早呀!”门前的亭长笑容灿烂地问候着,让温善的睡意稍减。

“嗯。”温善颔首,将她的身份牌交给亭长。亭长登记了她到达的时间后,将另一块牌子交给了她,如此她就算签了到。

眼下不过是卯时正[早六点],司农寺内除了正在忙碌的小吏,却没有穿着官服的官吏的身影。常参官已经进了宫城开始上朝,而像她这种除了初一和十五才上一次朝的官员,当值的时间一般从辰时初[早七点]开始,她兴许是司农寺内来得最早的。

到判事院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歇了会儿,又开始继续思考那诡异出现的系统的事情。

从昨日傍晚到如今,她也只是在昨夜尝试去了解一下而已,回去后也没有机会细想此事。如果今日按照昨日的步骤来,依旧会出现那样的情况,那便说明她并非出现了幻觉。恰巧今日还能找到那些账簿来核对脑海中出现的账簿是否是正确的。

“做什么磨磨蹭蹭的,判事院已经来人了,还不快去沏茶送过去?!”

门外响起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温善的思绪被打断,便扭头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粗布制成的衣衫的奴婢端着茶壶匆匆地走了进来,其身后是一个沉着脸色的小吏。

温善抬眸瞥了这奴婢一眼,却发现是田蕙。相较于昨日的狼狈,她今日已经收拾得妥当,可这身打扮却让她的地位比外头的平民还要低。

瞧见是温善,田蕙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手上的茶壶也不知该摆在何处。温善指了指左边,道:“搁这儿便可。”

田蕙应了一声,忙不迭地放下茶壶,又看见边上有茶碗,问道:“要帮女官人倒上吗?”

“不必,我自己来。”温善道。

田蕙的心态似乎还未能调整过来,毕竟从前都是别人伺候她的,可如今让她伺候别人,她的心中很局促又紧张。温善没别的吩咐,她也不知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眼见外头等着的小吏脸上出现了不耐烦,温善又开口道:“还是帮我倒上吧!”

田蕙不知她为何改变了主意,只能老实帮她倒了一碗茶汤。茶汤是泡的,还有一些茶叶、茶梗顺着茶壶口滑了出来浮在水面上。而除却这些,汤色清澈微黄,散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甘味,一闻便知是名品龙井茶。

西湖灵隐下所产的“香林茶”、白云峰所产的“白云茶”以及宝云山所产的“宝云茶”已经被列为贡品,她们自然是无福消受,不过供他们这些官吏所喝的茶自然不会太次。

“待会儿帮我打点水进来吧!”温善又道。

“好、是,婢子这就去办。”田蕙强令自己尽快去适应新的身份,避免再因旧习惯而犯错。

田蕙走出去后,那小吏便开口训她,听她说了温善的吩咐后,脸色古怪了起来,倒也没再训下去,而是道:“那你快些去打水吧,做完后尽快回到厨院。”

小吏似乎也不再监督田蕙,他也还有许多事要忙,不能整日都盯着她督促她干活。反正她若是做错了事情,被处罚的也是她而已。

田蕙见他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去帮温善打了一壶水。这壶水是温善用来磨墨所用,她见温善准备磨墨,便帮她倒了适量的水到砚台中去。温善瞥了她一眼,拢起袖子开始研墨。

过了会儿,田蕙也还未离去,她立在一边,两手抓着身前的衣角揉搓着,神情也极为纠结。温善知道她为何没走,道:“你还有事?”

田蕙一惊,鼓起勇气问道:“请女官人恕婢子无礼相问,家母在许王府可还好?”

“王府的长史听闻令堂不仅善女红,厨艺也十分精湛,甚是惊喜。我想,她在许王府比你在此要好上一些。”

田蕙安心了,她宁愿自己多吃一点苦头,也不愿意让其母受太多的苦。她朝温善感激地躬身行礼,不待温善回复便道:“婢子不打搅女官人了,这便退下。”

温善见她终于离去,便心无旁骛地开始按照昨日的步骤唤出了一份账簿,手上也不曾停下,拿起毛笔蘸了墨水便开始将这些字一一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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