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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刚醒来,见屋内无人,便披着一件单衣走出去唤成沁洗漱。
按我的身份能前呼后拥好几个丫鬟围着我,但我不喜欢这么多仆人,有成沁和温明就够了,所以李园开园来再也没添过人。
我一走出去,就听见成沁道歉的声音----
“春花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赴宴了。”
春花的声音带着一股火气:“什么身体不适不能赴宴,昨天也用这个借口不肯见我们,结果转眼呢,她就见了秋月,我们同是虞美人的姑娘,同是姐妹,媚烟还区别对待不成?”
成沁连连说抱歉。
“今儿我把话搁在这了,下午在湖中小苑相聚,其他姑娘都答应来了,就差媚烟一个,你给我转告她,让她过来。”
成沁还是不肯松口:“春花小姐,对不住了,真是对不住了”
“你这个奴婢,都没进去通报主人一声就替她应答了,真是不想活了----”
“春花,下午我会准时赴约。”我再也听不下去了,隔着一堵墙回应了春花的话,再说下去,春花估计动手打成沁的心都有了。
春花话语带着一阵笑意:“这就对了,媚烟,记得下午申时准时到啊,我们几个姐妹好好说些体己话。”
过了一会儿,成沁打开了门一脸愧意地看向我:“小姐,都是成沁不好,吵醒了您。”
我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醒来的不是被吵醒的。”
成沁又道:“小姐,还是我不好,没有拦住春春花小姐,让您身体如此虚弱还得去湖中小苑赴宴”
我等她说完话,才道:“今日之事,就算没有你,春花也迟早会找上门来想尽办法让我去赴宴,无须自责,这不是你能阻止的。”
成沁瞪大了眼睛:“啊?小姐,春花小姐为什么要----”
她不敢说下去了。
我淡淡道:“一些人对你别有所求,千防万防,再怎么防也是防不过去的。”
成沁懵懂地问:“那如何让别人不对我们别有所求?”
我目光凉凉:“很简单,让自己别那么优秀就好,有能者遭人妒,无能者遭人欺,是想被妒还是想被欺,端看个人选择。”
成沁眉头一拧,不解地看着我,温明走过,冷冷道:“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热水让小姐洗漱。”
成沁打了个激灵,脚底抹油赶紧跑掉了。
我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由轻轻一笑,“温明,你为何总是吓她。”
温明道:“成沁有时太过较真,还是得让她多做一点事分分她的心思。”
我眉目含笑,心想,怕是不止这些那么简单吧
温明左右看了看,凑到我身旁低声说:“公孙强那件事被官府接手了。”
我眼神一凝,“不是说他们都是孤儿寡母没人照顾么,怎么会有人报上了官?”
温明细细说:“报官的人是大夫人放在外面的掌柜,这位掌柜常年不在公孙府,而是帮大夫人走南闯北的开源(开辟路子赚钱的意思),几年才会回公孙府报一次账,恰好最近几天赶上回来了。”
我好奇地问:“那公孙强,是嬷嬷和他的孩子?”
温明摇了摇头:“这点我打听不出来,不管是不是,他们的关系绝对受益匪浅。据说掌柜还有一位妻子,常年服侍在公孙大人身边,跟公孙强的母亲关系还不错。”
我呵了一声,没想古代这种制度森严的社会,还能做出这些事,真是有趣
“审查这个案件的人是谁?”
温明话语一顿,“这也是我想要告诉小姐的,五皇子刚回归,说在边疆已久甚是怀念晋州的一草一木以及之前的工作,最近晋州发生的各种命案,都会交由他手。”
我心一定,“继续打听这件事。”
一晃就来到了下午,我赶去赴约,夏竹和秋月已经来了,坐在湖中的亭子里欣赏着一地残败荷花。
现在还是寒冬腊月,春天没来万物不复苏,没多少美景可看,在这湖中亭子坐久了,还得忍受着刮在面上的呼呼寒风,刺疼刺疼的。
春花前呼后拥的被一众婢女护着,高傲的犹如高门贵女般,她掐着点儿来到了湖中亭。
春花穿着樱草色缕金蝶纹春衫,在大寒冬日下美的像画中的人一样。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厚重的棉服,又看了看露出莹白小腿的春花,不由缩了缩身子,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袄子。
今日这场宴会简直是春花的炫耀会,她看着我们,首先说了阿娘对她有多贴心,现在还冬天呢,就已经让她挑选了春天的衣服。
这的确是独一份,我心想,阿娘不仅让她冬天穿春衣,还让她冬日参加各种望族宴会,暗地里的春花不知吸了多少人的目光。
春花过了年,今年就要及笄了,阿娘已经开始筹谋着如何把她卖出一个好价钱了
可怜的春花还洋洋得意的不自知。
“对了,媚烟,今早我从别的公子哥里听到关于你的一件事。”春花说着说着,把头看向我,笑吟吟道:“恭喜你啊,媚烟。”
我微愕,“春花姐,为何恭喜我?”
春花道:“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望门中都流传着公孙晧说非你不娶的消息,公孙大夫人被他气的卧病在床,公孙公子跑到他娘的门前跪了整整一天,公孙大夫人终于松口了。”
“他们都在传你很快就要被抬进公孙府了。”春花说道这里,话语里免不了带着丝艳羡。
我赶紧摇头:“春花姐,坊间流言有多么不合实际你又不是不知道,可别乱说这些折煞我了。”
春花眯着眼睛说:“坊间流言能被说算不得数,可今早,我却看到公孙家的仆人上门来找阿娘了,还是我的丫鬟亲自看见的。”
我眼皮一跳,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抿了抿唇。
“春花姐说笑了,公孙家可能是来跟阿娘谈别的事情,再说了,我早就说过绝对不会入公孙府的。”
春花嗤笑了一声:“媚烟,你就别装了,我们这般女子,能找个男人赎身出去过上安稳的日子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找一个良人。”
她斜倪地看着我:“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被抬进公孙府,其实心里巴不得赶紧入了公孙府吧?”
我垂了垂眸,淡淡道:“我的心已摆在你们面前,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也不会改变想法。”
夏竹拉着我的手,“媚烟,万事不可太早下结论,公孙公子待你真的不错,你在好好考虑吧。”
秋月也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劝说道:“是啊,媚烟姐要慎重考虑一下,这关系到了一辈子。”
春花轻咳了一声,“你们也不用太操心,媚烟紧紧抓着公孙公子的心,退一万步,就算不能抬进去,公孙公子也绝对不会亏待媚烟,能抬进去,媚烟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她抬了抬手,特意抚了抚毫无任何装饰的发间,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一只朴素至极的木簪子,一点一点地并入到了头发之中
春花摸着木簪子,得意地看向夏竹,“我们啊,最主要还是要讨男人欢心,才能被宠爱不断,你说是么,夏竹?”
夏竹颤了颤身子,脸色瞬间苍白一片,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春花头发上的那根木簪子,手指用力抓着身下的衣裙。
春花笑了笑,还想要说些什么,夏竹倏地站了起来,看向我们道:“我忽然想起自己有些事情没去处理,先离开一步了。”
看着夏竹离去的背影,春花哼了一声,也站起身来慢悠悠地离开了。
我和秋月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双方眼里看到一丝无奈。
我问道:“她们两个,又是怎么了?”
秋月犹豫了一下,说:“春花姐头上的那根木簪子,似乎是夏竹姐给洛公子的定情信物。”
“那为什么会跑到春花那边去?”
秋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们可能哎----”她叹了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抬头看着春花前呼后拥的架势,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那位洛公子,恐怕还不知道春花清白已失吧?
我没把春花告诉我的流言当一回事,公孙府那种门第,是绝对不可能接受我这种身份的,别说是妾侍,就连做丫鬟都不可能。
但晚上阿娘的大丫鬟却是过来,传阿娘命令让让我明天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
大丫鬟不仅跟我说了明天要化什么妆容,还说要穿什么衣服,交代的事无巨细,让我的心悄悄提了上来。
我打发了成沁出去,单独跟这位大丫鬟聊了一会儿话,暗暗给她塞了几颗珠圆玉润的珍珠,轻声问道:“阿娘让我明天如此盛妆,是为了什么?”
大丫鬟犹豫了一会儿。
我又是塞了好几颗珍珠过去。
大丫鬟这才眉头舒展,跟我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天公孙府上派人过来找阿娘谈话了。”
我笑了笑:“你该不会也是听信了外面的流言,以为公孙府要把我抬进去给那公孙公子做妾啊?”
大丫鬟捂嘴偷笑:“媚烟小姐,虽说是流言,但也肯定是有些风声漏出才会如此传的,我观阿娘让你明天妆容和衣服,都是大方温婉的路子,十之**是让你去见什么人了。”
我再问下去。这丫鬟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我亲自将丫鬟送出去,成沁走到我身边担忧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不会真像流言那样,公孙家的大夫人要想看你?”
我眉头一皱,毫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我想要找夏侯冽,想要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跟公孙晧的流言都平息了下来,怎么忽然间又起来了。
我躺在床上,撑着眼睛希望夏侯冽下一秒就能出现在我面前,但直到我困得睡不着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半夜一阵闷雷响动,我被惊的睁开了眼睛。
手摸了摸额头,全是汗水,我想要爬起床去喝口水,结果偏头就看到了一抹黑影!
我心重重一跳,就要叫出声来时认出了这个黑影是夏侯冽。
我拍了拍胸脯。惊魂不定道:“夏侯冽,你怎么出现在我床前?”
夏侯冽淡淡地看着我:“睡不着,闲来无事跑来看看你,怎么,你也睡不着吗?”
我刚想回一句本姑娘睡眠可香了,忽然又想起了下午听到了流言,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我也睡不着。”
夏侯冽难得感兴趣地问:“为什么会睡不着。”
我赶紧把听到的流言和猜测说了给他听。
夏侯冽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我有时会想,这个男人就算要死时,应该也能云淡风轻地跟人说笑吧。
他问我:“那你想不想要被抬进公孙府?”
我心一紧,仰着头狗腿地说道:“一切全凭您做主。”
夏侯冽嘴角轻勾,玩味地说道:“你要是被抬进公孙府,也不是不可以。”
我心顿时沉了下来,夏侯冽难道真要我去公孙府?我用手烦躁的抓了抓被子,莫名有些伤感。
哪知夏侯冽下一句话道:“不过你太笨了,去了公孙府会坏事,你还是继续待在虞美人里吧。”
我眼睛一亮,很快又暗淡了下来。
我转过身子不在看他。应道:“媚烟明白了。”
我默默地想着心事,继续待在虞美人,迟早有一天是要接客的,那个时候的我,又会如何选择
第二天一大早,我按照阿娘的吩咐打扮好去了她的冷心楼。
阿娘满意地看着我,夸我真是娴静大方。
我笑了笑,装作腼腆的没有说话,皮囊皆是外表,身份在古代才是最重要的。
再怎么娴静大方,也摆脱不了放浪的青楼女这个称号。
阿娘带我坐上了一辆马车,等我下车时,一扇古朴的青砖红门出现在我面前。
“阿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忍不住问道。
阿娘笑吟吟地看着我,抚了抚我的脑袋说:“我的好媚烟,这里你还认不出来么,这里是公孙府的后门啊。”
我拧了拧手中的帕子,退后了几步。眼里噙着抹泪光:“阿娘,您是不要媚烟了吗,为何要带我进公孙府?”
阿娘抓着我的手,脸上仍是一片笑容,话语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媚烟,阿娘养到你这么大,诚心想要让你过上好日子,公孙府是晋州最大的望族,你要是能进去,可别忘了阿娘。”
门口有位嬷嬷出现,阿娘没等我回话,一把将我推进了公孙府的后门,“媚烟,阿娘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她主动把公孙府的后门给关上了,完全隔了我的后路。
我迎着嬷嬷打探过来的目光,低着头装作一副怯懦的样子,心里却是恨死了阿娘。
果然是虞美人出来的女子,谈什么感情,都比不上赚到手里的银子!
阿娘够狠。
嬷嬷打量了我半晌,嗤了一声傲慢地说道:“跟我来吧,大夫人要见你。”
这位嬷嬷只说了这句话,其他一个字再也不肯透露。
我发现她在故意带我绕圈子,专门把我带去人多的地方。
成群的丫鬟婢女看到我都低头纷纷议论,我仿佛听到她们在说:“你看,这就是那位勾引了公子的女人呢!”
“嬷嬷,这位小姐是何人?”一位穿着藕色刻丝祥云袄的姑娘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好奇。
嬷嬷连忙躬身笑着道:“婉清表小姐,这位是媚烟小姐。”
一听到我的名字,这位姑娘看着我的眼神立刻变了,她皱着眉嫌弃地退后了几步,眼里毫不掩饰厌恶地道:“原来是个红尘女子,你怎么把她带到明书阁这种地方来了?”
“快把她给带下去,莫要污了明书哥的地!”
嬷嬷连忙点了点头,“是的表小姐,我这就带她下去。”
我转身冷笑。怎么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羞辱我!
“慢着----”
身后的姑娘忽然叫到,她走到我面前,细细打量了我一眼,说:“你是要去看姑母吧,姑母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嬷嬷,把这个女人的妆给卸干净了。”
嬷嬷道:“是的,表小姐。”
我无法防抗,任由被这个嬷嬷带到一处水缸前,我本想主动上前洗去脸上妆粉,哪知这位嬷嬷却一手抓住了我,一手按住了我的头,把我按向了水缸里!
我猝不及防下被灌了好大一口水,手在水缸里拼命划动挣扎,但头上那手却死死地按住我的,让我无法移动半步!
不一会儿,我的头被人拽了起来,我刚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被人按向了水缸之中。
水缸里水泡咕噜噜地往外冒,耳边传来的是表小姐一个劲儿地拍手叫好声。
如此往复,我都已经数不清被人按了多少次,嬷嬷这才放开了我。
表小姐走到我面前,双手环胸笑着说:“这就干净多了,快把湿衣也给换了,去姑母那里,别让她等久了。”
我沉默地被嬷嬷拖着走,被她带入到了奴仆住着的地方,嬷嬷找了件丫鬟穿的衣服给我,我一句话也没说,换了上去。
出来时,放在湿衣上的珠钗玉镯全都不见了,我紧了紧手,看向嬷嬷,问道:“我放在这里的珠钗玉镯呢?”
嬷嬷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看,我堂堂公孙家的奴仆还会贪图你的东西吗?你自己弄不见了吧?”
我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嬷嬷眉头一挑,怒道:“你还走不走,大夫人还在等着见你!”
我对她展颜一笑:“走,自然是走的。”
只是心中的那股恨,似乎就要爆发不住了。
上一次能让我感觉到恨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出去时,我看见了六号----素心。
素心无暇顾及我,她被一个肥胖男子用脚揣在了地上,弱弱地哀嚎不已。
我停下来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奴仆全都拍手叫好,大声地说:“打!继续打!”
配胖男子边踹还边骂:“伺候不了小强,你也别想要伺候别的男人,你买来就是给小强生孩子的,小强没了,你就得给我生孩子!”
“我看你还倔,我看你要倔到什么时候”
我别过头去,赶上了一直往前走的嬷嬷:“嬷嬷,那个丫鬟为什么被男人打啊?”
嬷嬷怔了怔。脸上有抹不自然,瞪着我道:“我公孙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管了,问什么问,再问我向夫人禀报,把你的舌头给拔下来!”
我低着头赶紧说对不起。
明亮宽阔的红阁,一进去就一阵暖意扑面而来,隐隐夹着一股幽香。
我站在门前,嬷嬷把我叫了进去。
我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低头行了一个跪拜礼,按理来说我不用如此卑微的,但一踏入了公孙府,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只要你是红尘女子,你从骨子里都是卑微的,能够任由人欺凌。
大夫人让我跪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起来罢。”
我站了起来,低眉顺眼。
大夫人又说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我依言抬起头。
“哐当”一声,眼前这位穿着端庄黄衣的华贵妇人一脸惊疑地看着我,连手中拿着的茶杯掉在了地上都没在意。
妇人胸口上下起伏。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向另一个人,她眯着眼睛道:“你是谁?”
我福了福身:“女子名叫媚烟。”
“你的真名是什么?”她倏地站起来走到了我身边。
她穿着厚厚的糕底鞋,我不得不仰起头来看向她,“我的真名就叫媚烟。”
“不,你撒谎!”妇人的手紧紧攥着我,指甲用力地仿佛要抠进我的皮肤里!
我眉头一皱,吃痛地说道:“夫人,你抓痛我了。”
我这句话唤醒了她的神智,她如梦初醒般地松开了我的手,怔怔退后了几步。
我揉着被抓红的手,不发一语,任由公孙大夫人打量。
我终于明白堂堂一个公孙宰相府,府里的奴仆会如此嚣张地当场打人骂人,羞辱外客,看来跟这位公孙大夫人的御下不无关系。
连个大夫人都容易一惊一乍的,府上的人能不疯疯癫癫么?
沉默了半晌,公孙大夫人重新捧起了一杯清茶,边喝茶边打量着我,问道:“听说媚烟小姐和晧儿情投意合,我也不准备棒打鸳鸯。”
“不过公孙府里规矩森严,就算你们再怎么相爱,有些规矩还是不能破的。公孙府的丫鬟侍妾身份都要干干净净,以你的身份本来不能进门,但晧儿----”
公孙大夫人话语一顿,略过去继续道:“你要进来,我们公孙府会先给你赎身,把你安置在外头一段时间,你需重新改头换面,连名字都得换一个。”
“你的身份本来连通房都做不了,看在晧儿的份上,我们允许你当他的侍妾”
公孙大夫人零零散散说了一堆,最后问了我一句:“听明白了吗?”
我恭敬地回道:“媚烟不明白。”
公孙大夫人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凌厉的目光射向了我:“你说什么?”
我毫不畏惧,迎着她的目光道:“媚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公孙公子的侍妾。”
“砰!”大夫人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茶水都溅射了出来,“难道你还想做晧儿的正妻?!”
我赶紧摇了摇头:“夫人息怒,媚烟没有这个意思。”
大夫人眉头一竖,“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答道:“媚烟从未想过要和公孙公子在一起,公孙公子为人忠厚善良,他理应有比我更身份高贵的侍妾,而不是----”
我赶紧偏头一躲,“砰!”的一声,茶盏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大夫人眉目含怒:“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竟然还敢挑三拣四,连我家晧儿都看不上!”
我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夫人误会了,媚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媚烟自知配不上公孙公子,所以才拒绝的,夫人,媚烟冤枉啊”
我看见她眉宇里的狠意,眼皮一跳,公孙夫人是故意找茬。她想要惩罚我,甚至是想要我死!
我心一紧,越是危险就越是要冷静,我的话语没有任何错处,公孙夫人不能把我拖出去
大夫人不理会我说的话,直接向外喊道:“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对我出言不逊,侮辱我们宰相府,罚五十大板!”
我脸一沉,千算万算,忘记算了一个疯女人是毫无道理可讲的。
屋外立刻来了两个奴仆,把我给扯了出去,我大喊:“公孙夫人,媚烟是为了公孙公子好,我离开公子是为了他好,你为什么硬要我嫁给他!”
大夫人眼睛一瞪,怒斥道:“还不赶紧将她的嘴给堵住!”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般喧哗。”一阵温厚儒雅的男声传来,所有人不约放下了手,噤了声。
黑色厚重的锦靴印入眼帘,我仰头一看,一位放大版的公孙晧正低头看着我。
同样的,这个男人一看到我,跟公孙大夫人的反应一样,眼里闪过一抹惊疑,他死死地盯着我,喃喃道:“萱萱”
我眉头一皱,这公孙家的人真是奇怪,一个两个都是疯疯癫癫的。
公孙大夫人赶紧走到男人面前,柔顺的就像是只小兔子,“老爷,这是虞美人里的小姐媚烟,晧儿喜欢的女子。”
我这下明白了过来,这个男人,就是当朝宰相公孙诺!
公孙诺一听到虞美人三个字。眸光一闪,一直看着我的目光也移了开去。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公孙大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晧儿喜欢这个女人,多次向我求情,让我不要对这女子做出些什么,我左思右想,既然晧儿如此喜欢,干脆便成全他,叫人请她过来相看相看。”
“没想这女子天高地厚,竟然嫌弃侍妾的位置,要坐上正妻之位,言语间对公孙府多有冒犯,我千般忍让,最后还是忍不住让人把她拖下去!”
公孙诺还没开口,房内又传来了另一阵焦急的声音:“大夫人,媚烟绝对不是这种女子,你一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公孙晧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连忙把我扶起来:“媚烟你有没有事,别怕,我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死也不肯起来,人们都说关心则乱,现在的公孙晧明显也是乱了思绪。
他当众站在我面前,只会让公孙老爷和公孙夫人更加讨厌我。
我推开了他的手,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媚烟自知配不上公孙公子,今日应邀前来,是特地告知公孙大夫人,公孙公子值得有更好的妾侍,而不是媚烟这种身份卑贱的女子!”
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房间。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公孙诺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淡漠地瞥了我一眼,从我身边经过,公孙大夫人也跟着离开了,临走前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我,那眼神中有着浓烈的恨意,仿佛我是她的仇人。
我微怔,公孙晧再次扶起了我,这次我没拒绝他的搀扶。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媚烟,你是真的不愿意当我的侍妾吗?”
我坚定地看着他:“我不愿意,公孙公子,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而不是媚烟。”
一个连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媚烟一个流连周转在各个男人之间的女人
公孙晧坚定道:“媚烟,我并不在意你的过去。”
“可是我在意。”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公孙晧。”这是我第一次全名称呼他的名字,“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公孙晧眼里闪过一抹错愕,嘴唇微动,最后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我们是从四年前那场仲秋节才开始真正交流的,之前他随着夏侯冽救过我几次,却一点也记不清我。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欣赏我作诗的才华?
公孙晧低声喃喃:“媚烟,我也不懂自己喜欢你什么,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你,想让你过的好一点,想要照顾你。”
我福了福身,避开了他的眼神:“公孙公子,或许你对我从来都不是喜欢,你只是习惯照顾我这个弱者,就像你习惯了照顾你妹妹一样。”
“呸!谁要你当妹妹!”公孙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气急败坏地跑到我面前,扬起手就要打我。
公孙晧上前一步挡住她,“啪!”公孙颖的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颖儿别闹!”公孙晧喝道,公孙颖一脸不服气地扬起小脸:“哥,你要抬她为侍妾,这个女人竟然还自峙身份不肯进门,这样的女人你还护着她干什么!”
公孙晧沉默地没有说话,将公孙颖给拉走。
公孙颖自然不肯走,边被拖着边挣扎地大叫:“媚烟,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得罪了阿娘,得罪了整个公孙府,要是你不肯进我哥门,外面没有一个人能护着你!”
我冷笑,说来说去还是想要我进公孙家的门。
我倒是要看看,我媚烟不想进的地方,谁能逼我进!
公孙颖希望我能抬进来好折辱我,除掉我这个“情敌”。
那么公孙大夫人呢,她为什么也要我进来,又为什么想要杀死我?
我眼睛微眯,忽然疾步走到就要被拖出门口的公孙颖面前,道:
“公孙小姐,我之前在奴仆院那边看到了一位婢女被人打骂,我观其样貌清秀,想要将她带走去虞美人,你看如何?”
“你放开我,公孙晧!我保证不打媚烟总行了吧?”公孙颖看向公孙晧,公孙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的手。
公孙颖揉着被弄红的手腕,斜倪地看我:“怎么,你一个人进了虞美人还不够,还想祸害我纯洁的丫鬟去虞美人?”
我微微一笑:“我看那丫鬟挺可怜的,当时我在旁边,见到她的手都被人打流血了。在这么打个几天,公孙府又会出现一条人命。”
“我看着她实在可怜,姿色也行,干脆救她一命让她脱离苦海。”
公孙晧眉头一拧,看向公孙颖,“可有此事?”
公孙颖被他瞪的有些害怕,倔强道:“当然没有,我的丫鬟怎么可能会被其他奴仆欺压!”
“哦,可能那叫素心的丫鬟不是你的丫鬟吧。”我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本还想救她脱离苦海的”
公孙颖听到这个名字,趾高气扬地抬了抬头:“素心的确是我的丫鬟,媚烟,别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你信不信这个丫鬟宁愿当我的一条狗,也不愿意跟你去虞美人!”
我低着头嘴角轻勾,抬起头却是不相信的模样:“公孙小姐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公孙颖冷哼一声,叫人把素心叫过来。
等了半晌,素心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除了腿有些问题,外面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公孙颖把和我说的话对素心说了一遍,又重复了自己的话一遍,让素心做出选择。
素心看了看我,眼神微动,又看了看公孙小姐。
公孙颖眉头一挑,“怎么,让你做个选择有这么艰难吗?”
素心身子一颤,一点一点地弯下了身子,学狗儿的模样双手双脚趴在了地上,“汪汪”地叫了起来。
公孙颖挑衅地看着我,腿跨在了素心背上,学着别人驱马那样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响便了整个院子。
“媚烟,你看,我的丫鬟宁愿做我的一条狗,也不愿意跟你去虞美人!”
我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从素心晦暗的眸中看到了恨。
不过这恨意不是对我的。而是对整个公孙家族的。
就算受尽百般屈辱,我们也要好好地活着!
也是给公孙颖当了狗儿起,素心再次成为了公孙颖的丫鬟,从被人踢打中的日子里走了出来。
我离开公孙府前,特地跟公孙颖提了下玉镯珠钗失窃的事情。
我说道:“公孙小姐,媚烟身份卑微,爱银子如命,万万做不出把玉镯和珠钗毁了的事,也不知道那玉镯和珠钗掉在了哪里,望贵府上的奴仆捡到之后能还给我。”
公孙颖嗤笑了一声,我没等她开口继续道:“你也知道的,媚烟卑贱,媚烟很穷,如果贵府的奴仆不还给我,我就亲自上门报官府了,那玉镯可是整整值百两银子呢!”
公孙颖脸色一阵难看:“区区一个百两的玉镯子,我府上的人可不会贪墨!”
我笑了笑:“希望如此。”
没过两天,我失去的首饰全都送了回来,与此同时,成沁还打听到公孙府里有一个嬷嬷因为手太多,而被公孙小姐活活打死了。
说起来还真巧,这位嬷嬷就是公孙强母亲的好朋友,当日我看到那肥胖男子,就是这位嬷嬷的丈夫。
阿娘唤我去讲话,自从我从公孙府里回来后,阿娘就再也没有找过我,秋月跟我说,阿娘逢人便夸我聪明乖巧,是个好姑娘。
我不置可否,她一定是认为我十拿九稳会被抬进公孙府。
躲了两天,这真相的风暴终究是要来了。
亮丽堂皇的阁楼,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幽幽芳香,阿娘的冷心楼我来了无数次,只有这一次心情是最忐忑的。
一进去,阿娘就将手上拿着的茶盏狠狠地磕到了桌面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我立刻跪了下来。阿娘平静地问我:“媚烟,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最近坊间又传了一个流言,说是一卑贱女子不屑当大门望族子弟的侍妾,贪心太多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连侍妾都做不成。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只要知道我的,基本都会联想到我身上去。
我颤巍巍道:“阿娘,媚烟冤枉啊,那流言是假的!”
阿娘眯着眼睛道:“嗯?流言是假的,那你是已经确定要被抬进公孙府了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泪眼朦胧地将去到公孙府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给她听。
从我被嬷嬷领着走去明书阁让人看热闹,到被表小姐按在水缸里,然后是换上奴仆才会穿的衣服
阿娘是一个多疑的人,她不可能因为我的一面之词而相信我,在找我之前,她肯定通过了别人知道我在公孙府上的事情。
她拖了足足三天才找我上门,可见阿娘并不知道事情真正的原委。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委屈地说:“阿娘,公孙大夫人只是问了我叫什么,与我说了几句话,就朝着别人说我不屑进入公孙家,满盆脏水全都往我身上泼啊!”
“呜!阿娘,公孙家就是看不起我的身份,把我叫过去只是折辱我罢了!”我啜泣道。
阿娘盯了我半晌,开口:“那你回来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心一凛,最关键的问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