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绅宇脸色阴沉,目光闪烁,良久才定格成了狠厉。他转身大步离开,飞奔而去的方向分明就是王后寝宫。
听了他的一番描述,王后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慌个什么劲。
“我再问你一遍,大王子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动的手?”
陆绅宇赶紧摇摇头,大哥防他跟防贼似的,他就是有心也无力。
王后点点头,漂亮得跟陆绅宇如同姐弟般的脸上写满了平静。
那就是了,陆绅宇没有动手,他们也没有任何人动手,这就是一场意外,一场上天的恩赐。
想到这,王后冷笑一声,那个情妇和她的私生子还有什么可得意的,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把胜利的果实拱手让出。
“既然只是意外,那你根本没必要害怕你父王的调查结果。阿宇,我都教过你多少次了,不论在何时都要保持镇静,整天慌慌张张地哪有一点王子的样子。但凡你能有你那好大哥一半的才能,我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王后逮着机会又将陆绅宇训斥了一番,这才将他放出,并叮嘱他在事情没有发生变化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们只需要耐心地等待,一切终究会落到他们手中。
陆绅宇咬紧后牙槽,脸色涨得通红,不甘地看着漆黑夜空中如玉盘般的月亮。
他恨父王,因为父王总是喜欢那个私生子,却从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但其实他也恨母后,因为母后总对他有太多要求、太多不满。
他握紧了拳头,并没有打算就这么听母后的话。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切没那么简单,在风和日丽的表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
国王看完了所有资料,眼中闪过沉痛,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侍卫官惊慌地上前,想要喊医生过来,却被国王阻止了。
这个曾经如同雄鹰般刚强的a此时也显出了日暮西山的老态,他的眼眶微红,却干涩得没有一丝泪意。
这么多年残酷的政治经历让他已经学会了取舍,事到如今即使知道了真相又如何,现实已经由不得他有任何妄动。
“都销毁吧。”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官把一切都抹平。从今天起,陆绅宇就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而下一任国王是不允许有任何污点的。
陆绅宇的秘密住所
“阿封,你说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那副防贼的样子,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陆绅宇双手背在身后,焦躁地在地板上重重踩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不得安宁。
封如荆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被感染到一丝焦躁。
“你觉得他们需要也必须背着你谈的事会是什么?”
陆绅宇烦躁地控制不住音量,好在这里地处偏僻,没什么人能听见。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我大哥的事。我父王一直耿耿于怀,完全没有放弃过怀疑我,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封如荆淡淡地给他分析:“因为殿下您的嫌疑最大,也因为……陛下恨您。”
陆绅宇猛地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在封如荆的身上,如同狼发现了食物。
封如荆继续说:“陛下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您当继承人,在他的心中帝国的王位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您的大哥。你应该清楚,虽然你是名正言顺的正宫之子,可帝国并不以出身论地位,而是完全凭借实力。”
“你比你大哥差太多了,不仅仅是武力的差距,还有敏锐度、亲和力等等。在你父王眼中,他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你才那么不受重视。”
“可现在,这优秀的继承人死了,马上要继位的是他不喜欢且有可能是凶手的您,您觉得陛下会甘心吗?”
陆绅宇脸色阴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会。”
他明白封如荆说得都是事实,可被人如此直白地点出来,还是让他心头宛如被刮了几千刀般,疼得只想流血。
他想起了父王每次看他的目光,就如同看隐形人一般,永远只是轻飘飘地掠过。可他看大哥的眼神却是那么温柔慈爱重视,只要有大哥在,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封如荆点点头:“殿下英明。或许殿下会说‘人又不是我杀的凭什么诬陷我’,那么殿下就应该想到,那些已经疯了的大王子的部属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鱼死网破的好机会。”
“您若是登上王位,他们绝对没有好下场;可您若是失去王位,那结果还未可知。”
陆绅宇猛地一击掌,眼睛亮如星辰,无比赞同封如荆的分析。
封如荆:“所以,殿下此时应该跟王后好好商量该如何处理此事,免得出了意外。”
听到这,陆绅宇冷嗤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屑。他的母后终究是个被养在温室里的o,根本就想不透其中的关键,说了也只会让他等等等,根本就没用。
封如荆想了想,又建议道:“那殿下不如去找丰长官。”
陆绅宇愈发丧气,找舅舅更是白搭,他只会跟母后站在一边。
说到这,封如荆也无奈了,只得摊摊手表示没有办法。
然而陆绅宇的心已经鼓动了起来,又怎么可能轻易熄灭那股焰火。
他转了转眼珠,已然有了办法。
夜空乌云密布,沉甸甸地压下来,仿佛就翻滚在窗边。狂风呼啸,满树的枝丫相互挤压着,发出骇人的“哗啦”声。忽然间电闪雷鸣,电光如同雪白的利刃般划破阴暗沉闷的天空。
一声炸雷响起,震得玻璃啪啪作响,也把白苏惊醒了。他头发微翘,眼神朦胧,看到推门而入的封如荆,骤然拧起了眉。
封如荆穿着便装,头发已经被淋得湿漉漉的,顺着脖子往下不断滴水。上半身的衣服因为吸收了太多水分而紧贴在他的身上,隐约还能看见紧绷的肌肉。
白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心砰砰地快跳起来,在这暂时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封如荆静静地看着他,电光闪烁,照亮了他冰冷的脸,那双眼睛深黑不见底,仿佛释放出了兽性。
他上前几步,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白苏的脸,沙哑着声音说:“二殿下对陛下下手了。”
伴随着又一声炸雷,白苏的汗毛都兴奋地竖了起来,他猛然从床上站了起来,生生比封如荆还高了一些,眼睛亮得发光。
“证据都齐全?”
封如荆点点头,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白苏哈哈大笑了起来,肆意的笑声在黑夜中格外刺耳。他对封如荆办事很放心,知道陆绅宇这一次真的要完了。
可比起他的畅快,封如荆的眉眼里却潜藏着忧虑。在这黑夜的掩护下,他不由自主地放肆了许多,一把搂住白苏,将自己的脆弱暴露无疑。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国王死了,大王子死了,二王子重罪,整个王室都完了。下一任国王该是谁?整个帝国会不会陷入混乱?未来的走向又该是怎样?
封如荆想了很多,可想到的结局只有一个——乱世已至。他的眼中闪过迷茫,如果这是如此,自己岂不是成了帝国的千古罪人?
白苏却是朗然一笑,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抬起来,让他与自己对视。
白苏明亮的双眼宛如雪地里点燃了火焰,炙热、艳丽、一往无前。
“别担心,你做的对,帝国将在你的手中完成蜕变,走向更新更高的方向。”
说完,白苏一把将他退开,兴奋地跳下床,赤脚跑到桌子边,将自己的光脑戴上,拨通了大哥白杭的通讯号。
他没有废话,单刀直入地挑明目的:“大哥,国王被二王子毒杀,王室完了。”
白杭悚然一惊:“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想要干什么?!”
他根本没有得到任何风声,但面对白苏的笃定又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弟弟的疯狂了,却没想到……
白苏翘起嘴角,宛如撒旦化成的蛇:“我不想干什么,只是觉得帝国已经到了该变革的时候了。国王就应该高高在上,不再参与任何政事,作为帝国的一个象征存在。而军部也不应该继续独立,而是应该加入政治体系,取得自己的一席地位。”
“大哥,□□已经落后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反抗的声音,是时候实现民主共和了。”
白杭神色凝重,半晌才低声说:“你疯了……”
白苏笑了起来:“或许吧,但你真的想继续当你的星辉少将吗?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理想,你的才华也绝不仅仅至于军事。你可以跟父亲谈谈,我想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还有许多人在蠢蠢欲动。”
“而现在,我们手握先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白杭凝视了他良久,才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白苏并没有丧气于他冷漠的态度,反而是一片胸有成竹。
他转过身,随手拿起桌子上不知道是毛巾还是抹布的东西给封如荆擦了擦冰冷的雨水。
“听懂我的话了吗?你的机会,或者说b的机会已经来了。为了平等、自由、民主,他们一定会允许你进入议会的。你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利器,将托着你继续往上走。”
白苏的眼睛仿佛比窗外的闪电还要亮:“封如荆,你该行动了。”
这大概是历史上最神奇的一幕了,一场没有流血冲突的变革彻底改变了帝国滚滚车轮的前进方向。所有人都优雅地像是画中走出的绅士贵族一般,平和地坐在圆桌上讨论着话题,当然,这个所有人不包括陆绅宇和丰家。
“是你!是你!全都是你做的!”
陆绅宇状若癫狂,暴突的眼球死死地盯着站在他面前光鲜亮丽的封如荆,恨不得上前将他一口口地咬碎。
到了此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能这么详尽地把所有证据收集起来,除了封如荆还有谁!
他就是个白眼狼,潜伏在自己身边装模作样为的就是在自己最得意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陆绅宇恨得牙痒痒,他太信任封如荆了,才会把所有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为什么?封如荆明明那么爱他,怎么会突然转变了态度?是不是白苏那个贱人在背后撺掇,才让他背叛了他?!
面对他的仇恨,封如荆却很平静。
他看的很明白,陆绅宇对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信任,而是轻视。这个高高在上的a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看在眼里,觉得他就算是有了些权力却也无法掀起风浪,所以才对他没有防备。
更重要的是,陆绅宇的身边也没什么可用之人,再加上自己正好戳中了他的心思,才会引得他上钩。说到底,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罢了。
陆绅宇的疯狂和封如荆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落差像尖锐的利刺刺入陆绅宇的心口,让他难堪至极,指甲深深地扎入手心,却都缓解不了这种疼痛。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封如荆真的变了,现在的他只是把他当成一块可能会影响他与白苏关系的绊脚石除之而后快。
他癫狂地大笑起来,为自己的识人不清、为自己的真心错付!
还有白苏那个贱人,竟然早早地就跟封如荆勾搭在一起,两个人在他面前做戏,把他耍的团团转。
难怪他总是看不起他!难怪他竟然敢同他解除婚约!原来从一开始,他,他们白家打得就是这种主意!
想到这,陆绅宇冷笑着扬起脸,眼神中淬着毒,死死地盯着封如荆:“白苏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吗?像他那么高傲的人,真的能忍受你这个第三者吗?忍受你曾经的隐瞒和算计吗?”
“哈哈哈,说出来我就觉得好笑,白苏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笑话吧。”
“现在看来,你们之间的联盟也不牢固啊。”
陆绅宇只是想出一口气,在两人之间挑拨离间。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恰好地踩到了封如荆的禁区。
封如荆的心思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可越是隐秘越是小心翼翼地想要呵护,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碰触。
更何况,他确实不太光彩,一旦被白苏知道那些曾经……
愚蠢的陆绅宇没有看到封如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在他的心中这个卑微柔顺的b永远也做不出什么大事,即使他已经不再爱他……
多可悲啊,陆绅宇第一次尝到了心碎至死的滋味,他的王位和爱情都败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封如荆没有去看他心死如灰的模样,大步走出了房间,冷冷地将门关上。
直到一个拐角,他突然停住脚步,等了一会儿,就见角落处走出一个人。
他沉默了良久,才招招手示意那人过来。
“你想做什么?”
突然一个熟悉到让他浑身僵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让他慌乱地转过身子。
白苏大步走过去,看着封如荆脸上强行掩饰的不安,冷笑了一声。
真是胆子大了,居然还敢打这种主意。知不知道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而陆绅宇又有多少人盯着。一旦封如荆敢有动作,他就彻底完蛋了!
封如荆的脑海里一瞬间转过各种想法,飞快地为自己找着借口想要把事情掩饰过去,可面对白苏那双明亮犀利的眼睛,所有的理由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沉默地低下了头,摆出任人宰割的姿态,在白苏的面前收敛了自己所有的尖刺。
白苏无奈地在心中啧了一声,越看越觉得封如荆不顺眼,这样子真是跟沈亭序一模一样,完全让人生不起一点指责的心思。
他挥了挥手,示意还站在角落的人下去。那人看了封如荆一眼,见头儿半句话都不敢说,就也安静地离开了。
“你是不是疯了?今天要不是我在这,你这些心思就够你喝一壶的了。陆绅宇已经完了,你根本没必要为了他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
封如荆乖巧地点点头,看上去无辜极了。
但了解他的白苏却一眼看透了那老实皮囊下的不安,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得把话都挑明。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就是你跟陆绅宇曾经是情人的事。”
封如荆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白苏,控制不住身体往前猛走一步,直逼白苏跟前。那高大的身影看上去很有几分骇人的压迫感,可是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脆弱。
白苏受不了那心碎可怜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说:“就你们那些小伎俩也想在我面前舞,真当我是傻子。我早就知道你们的关系,只不过很好奇你们会怎么做,唯一出现意外的大概就是……没想到我竟觉得你还不错。”
他的眼中恶意满满,却奇迹般地抚平了封如荆心中所有的忐忑害怕。
“对不起……”
白苏翻了个白眼,这个对不起就算了,反正从一开始他也在算计封如荆。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率先往外走去,不需要任何示意,封如荆就乖乖跟上。
封如荆:“那你介不介意我跟陆绅宇以前的关系。”
“不介意!”
“那你会讨厌我b的身份吗?”
“不会!你烦不烦!”
“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你傻笑个什么劲儿!”
“我……就是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