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姝早上醒来以后,见到了林若兰,十分出乎意料。
原来这一路楚月一直在暗中留记号给红莲教的人马。她因为顾及到自己中了蚀骨春香蛊,就算伺机逃脱了不得解毒之法,照样会死,所以让红莲教的人赶紧去求救于林若兰。
昨天他们抵达庐州时,楚月在刚进城时就看见了红莲教回给她的暗号。刚好她晚上得到了可以逃跑的机会,楚月就逃出去与林若兰暗中见面,请她诊脉先看看此蛊毒是否可解。
结果俩人刚见面,就被跟踪她们的暗卫拿下,押送至客栈。而且是被堵了嘴巴关押了一宿之后,才得机会见到宋清辞和叶姝。
两人还都是刚刚睡醒,一脸慵懒的样子看着她们,真叫人来气。
楚月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些暗卫都是叶姝的人马,所以在看见叶姝的时候,开口便骂:“你好生阴险!有暗卫不显露,就为了设圈套拿我!这事儿和林姑娘没关系,你们放她走,我任凭你们处置!”
叶姝从看到林若兰那一刻,才明白过来宋清辞把楚月留在身边的缘故了。从法华寺事件之后,林若兰应该是暗中和红莲教联系在一起。宋清辞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在楚月送上门来的时候,才唯独留了她的活口,作为钓林若兰出来的诱饵。
叶姝懒得理会楚月说什么,只管打量林若兰,比上次在法华寺相她的时候瘦了许多。
“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只是受红莲教的人频繁骚扰,不得已来解毒。”
林若兰面容冷若冰霜,说话的时候高傲地扬着头,没有拿正眼去看任何一个人,似乎在场的每一个人她都瞧不起。
“我想请林姑娘帮我一个忙。”叶姝语调温和道。
林若兰拿奇怪的眼神打量叶姝,十分诧异叶姝居然敢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叶姑娘恐怕是没听懂我刚才的话,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跟我无关。我断然不会帮你做坏事。”
“我只想让你帮我救人,这并不是坏事。”叶姝看一眼那边的楚月,“你若真不关心她,即便他们频繁骚扰你,以你的性格也不会接受红莲教人的请求,愿意来这帮她诊脉解毒。”
楚月听到这话眼珠儿一动,倒是有几分感动的意思。
林若兰依旧高扬着下巴,对此默不回应,反而突然问出另一个问题。
“根本就没有什么蚀骨春香蛊?”
叶姝也不知道这情况,瞥向赵凌。
赵凌木然看一眼林若兰,没有立刻回答。
但他这反应,令答案显而易见了。
“什么?根本就没有这种药?”楚月诧异不已,感觉自己像是被耍的猴儿,掐腰大吼,“原来这一路我都被你们骗了,那你之前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每三天一次服用的解药又是什么?”
“清肝败火,明目养心。”赵凌丝毫不受楚月激动的情绪所影响,语调刻板地回答道。
楚月怒得面目扭曲,想用所有她能想到的酷刑折磨死赵凌。
林若兰听这话却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楚月:“瞧你这样,确实需要。火气大,总是吼,要‘清肝败火’。傻乎乎被骗而不自知,应当要‘明目养心’才行。”
楚月才反应过来赵凌的回答还有更深一层‘戏耍’的含义,气得横眉瞪眼,鬓角里的筋都在根根直跳,咬牙切齿地骂完了赵凌,连带把叶姝也骂了,说她人太无耻。
“可得了吧,我看你们都是半斤对八两,谁能比谁更无耻?都是无耻之徒。”林若兰讥讽道。
楚月不满地瞥一眼林若兰,没吭声。
叶姝见楚月不说了,她就反驳林若兰:“难道弑母的还能比我们高尚不成?明明是大家一起半斤八两。”
“你——”
提到弑母,林若兰就被戳了痛脚,她气愤地瞪着叶姝,倒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耍脾气冷哼。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们的忙我不会帮。”
“倒也无妨。”一直在旁默不出声的宋清辞突然开口,对叶姝建议道,“将此二人献与你父亲,你父亲必然高兴。”
林若兰闻言马上伸手反抗,但刚出招就被赵凌点了穴。她擅长医术,功夫方面并不是强项。
楚月得知自己没中毒后,完全自在了,作势要大显身手,但和两名暗卫过了三招之后,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内力。那边的林若兰也已经被赵凌用剑抵着脖颈,无法反抗。
楚月知道自己再多做抵抗也没用,只得收手了,被暗卫押住。
“我没内力了。”楚月气急败坏地告知林若兰。
林若兰还没来得及给楚月把脉,但蚀骨春香蛊这种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假药,她可以甄别出来。不过令人内力消减的药,倒是确实存在。
林若兰恍然醒悟过来,“你被骗了!他们定然给你吃了三消丸,每三日一丸,每次消减内力三成。如今你肯定吃足了三粒,毫无内力了!这药还确实有清肝火明目的效用。”
“不是骗,”赵凌坚持否认,“三消丸在我这就叫蚀骨春香蛊。”
楚月更加生气了,以至于气得嗷嗷嗷叫,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赵凌。这帮人当真把她当猴儿一般耍,要紧的是她还真跟猴儿一样被耍了。
“你们太阴损了!”楚月跳脚喊道。
宋清辞淡淡道:“楚姑娘谦虚了。”
楚月这些年干过很多阴险之事,而且这一次本就是她作恶在先,如今却像个无辜者似得去声讨别人。宋清辞这一句简单的回应,倒立刻显出楚月像跳梁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楚月憋着鼓起的两腮,又气又恨地瞪着宋清辞,却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姓宋的当真厉害,总有一句话把人气死过去的能耐,他话少,但每说一句都是越琢磨越让人生气。她才不和这个狗书生吵,那是自找死!
林若兰平静地看向叶姝:“说吧,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我想请林姑娘帮我从凌云堡救两个人出来。”
叶姝简单坦白了情况,但没有说出她和苏若、苏婆子之间的真正关系。
“我自小就没母亲,父亲只管教我武功,从不关心其它,是乳母把我抚养长大,她于我来说如亲生母亲一般。如今她儿子病重,最后的愿望就是想离开凌云堡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天地。我想还她们母子自由身,但我父亲那边不愿意。”
“为何不肯?”
反正凌云堡内部的人都口风极严,即便林若兰去打听了,也打听不到什么实在消息。
叶姝就道出她刚编好的狗血理由:“乳母曾是我母亲身边的丫鬟,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父亲曾有过纳她做小的心思。乳母不愿做小,察觉情况不对之后,立刻请母亲做主婚配,嫁人生了孩子。
我爹倒是没为此事报复过,但对乳母的态度始终不及对别人好。再者说,凌云堡从没有放谁自由身的先例,对乳母就更加不可能了。我便想借着给她儿子看病的机会,送她们母子出去。”
“你父亲既然对他们母子如此苛责,会舍得放她们出去看病?”林若兰心有质疑。
“你看她儿子便知了,是练武的好苗子,却因身上的病耽搁了。我爹尚武,最喜欢培养有天赋的孩子来壮大凌云堡。”叶姝继续解释道。
林若兰仔细想想,倒也觉得有道理。凌云堡这些年发展壮大的势头大家都看在眼里,若说这位老堡主没点培养人才的能耐也不太不可能。
“好,既然只是单纯的救人,我答应帮你。但事成之后,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放了我们两人。”
林若兰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连自己都不信,她觉得以叶妖女一贯的作风,这件事中肯定有诈。但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暂且依从,走一步看一步,先时刻警惕他们,再伺机寻机会逃跑。
既然大家话都说明白了,林若兰和楚月愿意答应帮忙。叶姝就客气对二人道了谢,张罗大家一起吃早饭。
楚月不禁嘟囔:“真会假惺惺,哪敢不‘帮忙’啊,内力都没了,刀架在脖子上。”
林若兰听到楚月的牢骚,忍不住警告她少说两句,“既然你现在没能耐了,就别把事儿坏在嘴上。”
楚月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
早饭大家喝粥,吃葱油饼。客栈准备的几样小菜口味都很一般,叶姝就让庄飞把她三天前腌制十香瓜拿出来吃。此菜是用新鲜的牛角菜瓜切片,加盐腌制半天之后,将水分挤压出去,放上姜丝、莳萝和杏仁,装入纱布袋子里,塞进甜酱坛子里腌制。
因为纱布袋子起了隔离作用,取出时腌好的瓜片带着浓厚甜酱味儿,但却并不会因甜酱的味道而覆盖掉原本的口感。吃的时候撒上一层新鲜炒熟的白芝麻和瓜子仁,拌一拌,脆咸爽口,最适合做喝粥下饭的小菜。
虽然是咸菜,但叶姝晓得大家的饭量都不简单,特意让庄飞准备了两大盘,一盘放在宋清辞跟前,另一盘出于客套,就摆在了楚月和林若兰面前。
吃饭的时候,庄飞可不会客气,她一点不吃客栈做出的那些小菜,直接去夹十香瓜。一次夹一大筷子,丢在粥碗里,咬一口葱油饼,就着一口带咸菜的粥,美滋滋地喝完,早起之后的困倦全在这一刻消除了。
赵凌木着脸不动声色的夹菜,却也和庄飞一样,只吃十香瓜小咸菜。两筷子小咸菜,三两口喝了一碗粥之后,就再来一碗。没一会儿三碗粥下肚,吃了十个葱油饼,饱了。他放下筷子,就匆匆上楼去准备行李,套马车,干的活儿比大家都多。
宋清辞用饭依旧是所有人中最文绉绉的,一口一口喝粥,一片一片吃菜。他吃了两口之后,再用匙舀一口粥的时候,叶姝马上夹一片咸菜放匙里,这样吃就方便了很多,能快些。
宋清辞看眼叶姝,眼含着笑意,然后就把汤匙送进了嘴里。
林若兰疑惑地往二人那边一眼,就立刻被身边的楚月扯了一下袖子。
“别看,小心吃不下饭。”楚月小声提醒林若兰道。
林若兰夹了一块咸瓜片送进嘴里,惊讶的挑眉,点了下头。
虽然刚才没人特意说,但楚月看见是庄飞端来这两盘咸菜,就猜出来这菜肯定是叶姝所做。
楚月见状激动地要提醒,但这时候叶姝刚好察觉到她们的说话声,朝这头看过来。反正东西已经进了林若兰的嘴里,楚月觉得自己现在再说也没什么用了,就把话暂且咽了回去。
再之后,楚月就发现林若兰一直盯着那盘咸菜吃,不再吃别的菜了。叶姝做的东西味道一向好,这一路楚月已经深有体会了。但因为刚才她吃药的事让她心有余悸,这会儿就有点不敢吃人家的菜了。
可转念想想,还是那句老话,这菜大家都吃,如果真有毒,肯定都下毒了。再说她们已经答应叶姝会‘帮忙’了,叶姝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下黑手。
其实想了想去,楚月算是看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她就是想找理由吃人家做的这口咸菜。
就说她自己怎么这么贱呢,人家欺负你,你还想吃人家的东西。真是不管被打了巴掌都不记得疼,脸皮太厚了。
最后楚月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认命地把筷子伸向了那盘咸菜。这时候这咸菜只剩下盘底儿了。
楚月夹了一块瓜片,上面还粘着杏仁和少许芝麻。送进口中的时候,瓜片咬起来咯吱咯吱脆响,咸菜虽咸,却有一种清新的瓜香味儿,那一点点芝麻却犹如点睛之笔,咬碎时与清新的瓜香融合,再配一口温热的粥,突然觉得通体都顺畅了。
胃暖了,心情就愉悦,随之而来就浑身有劲儿,来精神气儿了。
楚月欢欢喜喜再夹两片进碗里,继续吃起来。很快她这碗粥喝完了,要再来一碗,但是她和林若兰跟前的这盘咸菜已经吃干净了。
林若兰和庄飞这时候都吃完,放下筷子上楼了。
叶姝也吃完了,陪着宋清辞,时不时地给他的匙里添一片咸菜。
楚月就低头,用筷子搅和粥,假装粥很烫的样子吃不进嘴。终于熬到这甜腻一对也吃完了,楚月就赶紧把原本放在他们跟前的那盘咸菜端过来,这盘可还剩下大半盘呢,足够她吃了。
楚月干脆把半盘咸菜都倒进自己的碗里,三两口就把一碗粥喝完了,觉得有点咸,最后又吃了一个葱油饼,这才算作罢。
庄飞去后厨拿了个小罐子来,本以为会剩下半盘咸菜,要放进小罐子里,等一会中午的时候吃。结果她赶来桌前的时候,只看见了空碗空盘子,什么都没有了。
临出发前,庄飞又去了一趟百晓堂,得到了打探消息的结果,赶来告诉叶姝。
“金宅遭匪的前七天,曾有人在的庐州城外的官道上见过胡风。在这胡风画像蒙上面纱,只露眉眼,给了狱中那些贼匪瞧,都说就是那个人。”庄飞佩服地感慨这一切都被叶姝猜对了。
“真想不到这名震江湖的赤脚双侠,竟干出这等刁天厥地的凶残之事,连那金家的老弱病残都不放过。”庄飞唏嘘不已,她觉得连他们这些歪门邪派都快比不了这位正道大侠手法凶狠了。
胡风只想靠借刀杀人,来达到灭口的目的。或许他本意并不想杀这么多人,但因为那些贼匪凶悍,杀起人来便失控了。但这并不是减轻他罪孽的理由,是他主谋了这件事,便该当是他承担着一切。再有,这件事从侧面证实了,他当年确实跟金万两同流合污,贪了百姓的数万赈灾粮款。这比杀人家一族更为凶狠,因此饿死之数何止五十,必定以万计。
叶姝想不到江湖人竟然会跟官府有这样深的瓜葛。
出发后,叶姝还在想这件事,他坐在马车里,靠在宋清辞身边不解地问他。
“他们夫妻连鞋都不穿,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金家的事,确系胡风所为。但赈灾粮款一事,却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恶劣。”
宋清辞告诉的叶姝,他们当年贪墨的这笔钱并没有用放进自己的荷包,都用于赈灾了。但不再是官家的赈灾粮款,却是以他们私产的名义去赈灾,因此事在百姓中得了极好的好名声,在江湖上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备受敬仰。
“这不是占便宜么,一分钱不出,坐地便得了大侠名声?竟如此道貌岸然,所谓的侠义之心竟都是蝇营狗苟的算计!”叶姝觉得自己的认知完全被刷新了。
书中的陆志远确实表现出一些道貌岸然的姿态,但都在针对男主的事情上,比如在小事上虚伪做作,审判不公平,只顾着表面名声。可完全没有交代他以前还有这么大的黑历史。或许是因为她无意间触发了金万两这条支线,改变了原有的剧情走向,才会挖出了这么深层次的真相。
宋清辞见叶姝这么吃惊,没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拍了拍她的头安慰她。
这时候,马车外忽然传来楚月夹枪带棒的讥讽话语。
“这次回去,你父亲若还肯承认你,你就还是万花山庄的千金。可以继续跟那些名门正派做朋友了。你弑母之举就算大义灭亲了,多好的名声呀,你那些正道朋友一定会很羡慕你呢。”
紧接着,就听见林若兰带着怒气喊话回去。
“你既然恨我杀死你们教主,何苦连番派人来救我。若非如此,我也不必特意跑来还你的人情,以至于现在被抓了。”
“因为这是教主的遗愿,她要我发过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护她亲生女儿的周全。”楚月勒停了马,红着眼瞪着林若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
“用不着你遵从她的遗愿,你想杀就杀,痛快动手,还不知道谁死在谁手下呢!”林若兰也激动起来,对楚月喊起来。
“你以为我不想杀?都说了那是教主的遗愿!噢,我知道了,你故意挑我没内力的时候,跟我说这话,想像杀教主一样把我也算计杀了是不是?林若兰,你可真够阴险了,猪狗不如!”
楚月恶狠狠地瞪着林若兰,挑衅她如果有能耐,就跟她来一场没内力的比试,看看鹿死谁手。
“比就比。”林若兰不服气地回道。
马车停了,庄飞这时候凑到马车旁边,隔着车窗对叶姝撇了下嘴,告诉她俩人吵起来了。
叶姝拉着宋清辞下了马车,先打量处于愤怒对质的二人,然后小声问宋清辞,觉得她们到底是真吵,还是在装假做戏,想要逃跑。
“真吵。”宋清辞道。
叶姝刚想问该怎么劝架的时候,赵凌飞快地行至林若兰和楚月的身后,将二人一掌打晕了。
随后赵凌就把二人绑在了车后头,盖上布挡着。
叶姝明白了,宋清辞所谓的‘真吵’,是指噪音方面的吵。
到了扬州地界之后,叶姝也没有多做停留,因为宋清辞告诉她有凌云堡的人在跟踪他们,从离开庐州之后就开始了。
叶姝其实还挺期待她的点心铺子而今开成什么样了,但为了避免暴露,叶姝只能选择直奔凌云堡。
天近黄昏的时候,被打晕的林若兰和楚月醒了过来,俩人瞧见她们现在这光景,料定是她们想假借吵架逃跑的心思被识破了。所以之后被解绑,继续骑马走的时候,俩人都老实了,一声不吭。
叶姝看得出来,林若兰的情绪里有一些厌世。她为弑母这件事背负了很多流言蜚语,似乎已经开始自暴自弃,没有多少活下去的意愿了。
她不希望这次回凌云堡,发生什么意外,她还指望着林若兰能带苏婆子和苏若离顺利开凌云堡。
傍晚大家在路边烧火做饭,叶姝把做好的荷叶鸡的鸡腿递给了林若兰。怕她以为有毒,她还故意从上头撕下来一块先送进自己嘴里吃。
“吃呗,吃饱了才有力气想着怎么对付我,才有劲儿逃跑。”
林若兰防备地看一眼叶姝,接过鸡腿,咬了一口,随即嘴角抽搐了下,隐忍不作出这东西好吃的表情。
叶姝瞧着林若兰脸色有点奇怪,问她怎么了。
林若兰板着脸不吭声,随即又咬一口鸡腿。
“别被眼前这点事情蒙蔽了,你是选不了出身,但却可以选择自己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叶姝挖了点鸡汤喂林若兰。
林若兰听叶姝这话怔了下,然后厌恶地回瞪叶姝,“用不着你假好心。”
“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爱怎么讲是人家的事。咱们管不了别人的嘴,但能管得了自己。你若真被他们的话刺激着了,心甘情愿堕落下去,正好遂了他们的愿,他们更乐得见你落魄,只会说得更狠。”
林若兰质问叶姝对她说这些做什么。
“你说呢,你满脸都写着‘我很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哪个好心的小仙女快来劝劝我’。”叶姝对林若兰戏谑一笑,“所以我就来做那个小仙女了。”
林若兰无语地看着叶姝,“你才不是小仙女,你是最该死的妖女。”
宋清辞这时候走过来,把碟子里的鸡翅递给叶姝,“你爱吃的。”
“谢谢。”叶姝高兴得用手抓了鸡翅。
“聊什么?”宋清辞淡漠地看眼林若兰。
林若兰莫名觉得宋清辞这人有点可怕,所以当他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她便下意识地垂眸。
“她说我不是小仙女。”
“你是。”
叶姝的话音还没落,宋清辞立刻就肯定了她。叶姝被哄得高兴地点点头,连连应承。
目睹这一切的林若兰:“……”
这一对,相望相笑,全然忘了她还在旁边。
林若兰忽然想起早上楚月提醒那句,默默拿着自己的鸡腿凑到楚月旁边坐着。
楚月见到林若兰主动来她这还有些意外,转头去瞧林若兰本来坐的地方发生了什么,瞬间报以同情的目光给林若兰。
“这俩人这样很久了。”楚月咬一口鸡肉,发牢骚道。
“倒是恩爱,就怕最后还是会因为身份不合适,劳燕分飞。”林若兰叹了口气,“最好不要私定终身,生个可怜的孩子出来。”
“你什么意思?”楚月听她忽然提这茬,感觉林若兰在讽刺教主与林枫私定终身生下她的事情,她愤愤地回瞪她,“教主对你不好么,她愿意把整个红莲教交给你,你居然——”
“我不稀罕,我倒宁愿她不是我母亲。”林若兰满脸嫌弃道。
“不识好歹!不管你认不认,她就是你母亲,而且还是你杀了你自己的母亲!”
楚月气得丢了手里的东西,愤怒地起身,教训林若兰道。
“你弑母大逆不道,还不知悔改,将来一定会遭天谴!”
“我凭什么遭天谴,她干了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我杀她是大义灭亲,为民除害,指不定将来为此还会长命百岁,得道成仙!”林若兰气得也扔掉自己手里的鸡腿,站起身来,与楚月面对面,互相瞪眼怒视对方。
宋清辞和叶姝等人闻声,都看向了二人。
“真吵。”宋清辞道。
叶姝疑惑地看他:“哪种真吵?是吵闹的吵,还是真吵架的吵?”
“后者。”
叶姝马上起身奔向二人,呵斥她们都闭嘴。
“你倒说说,她弑母是不是大逆不道?”楚月已经被愤怒冲晕了头,而今来个人,她便直接拉这人评理。
林若兰也没好哪儿去,看向叶姝,等着她评判。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如果敢说我错,这凌云堡我肯定不去了’。
“搞清楚,现在的你们是什么身份!”
叶姝左右手分别揪住俩人的耳朵,然后看着被丢在地上的鸡肉,喝令她们都捡起来给吃了。
“不准浪费粮食!”
“松手!”俩人都不是好脾气的女子,忽然被揪了耳朵,都暴跳如雷,喊着要反抗叶姝。
庄飞和赵凌马上上前来帮忙,把这俩人的胳膊抓住,不许她们造次。
庄飞点了这二人穴位后,就把地上的鸡肉捡起来,分别硬塞在了她们嘴里。
“这世上有多少人连口米汤都喝不上,你们俩有肉吃还不知珍惜,乱吵个屁!”叶姝骂道,“你们可以选择不吃,但拿了东西之后必须都给我吃干净。”
俩人被解穴之后,只得乖乖将嘴里的东西吃干净。好在鸡腿只是丢在了草上,不算脏,要是丢在土里,那味道可是够受了。
“弑母是错的。”叶姝忽然道。
楚月和林若兰同时看向叶姝。楚月率先笑起来,意思她赢了。
“巫红莲抛弃女儿在先,多年后刚相认,不顾及女儿感受在后,强逼其继承红莲教,还曾犯下很多十恶不赦的坏事,也都是错的。”
楚月这下笑不出来了,质问叶姝到底什么意思。
“每个人想法不同,你不是她,体会不了她的痛苦。她也不是你,并不知道你的难处。”叶姝叹道,“不要在没有了解对方真正经历过什么之前,随便去评判对错。”
林若兰和楚月都默不吭声了。
叶姝见她们终于消停了,笑着回到宋清辞身边,继续啃鸡翅。
宋清辞侧眸含笑打量叶姝,似乎在看一个全新的人一般。
“是不是被我那番话震撼到了?”叶姝自恋地问。
宋清辞默默低头,掏出了帕子,去擦掉了叶姝脸上粘着的一块褐红色鸡皮,然后给她看。
叶姝:“……”
好想一掌拍飞他!
大家用完饭后,继续赶路。至夜里子时,终于抵达了凌云堡。
叶姝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到叶虎那里,叶虎听说叶姝还带了其他人回来,暂且没有急着见面,只是打发人来传话说夜深了,命叶姝暂且安排大家去安置休息。
叶姝在自己房内沐浴更衣之后,就坐在铜镜前,她自己用竖子梳着前面的头发,庄飞梳后面的。
叶姝刚好起了玩心,就把头发都拢在额头处,装成披头散发的女鬼一样,忽然回头吓庄飞一下。
庄飞被逗得直乐,捂着肚子笑。叶姝笑着笑着,透过头发缝隙忽然发现叶虎正穿着一身玄袍安静地站在庄飞身后,大概半丈远的地方。
因为对方的眼神过于阴冷,而且出现得无声无息,令叶姝着实吓了一跳,突然间整个身体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庄飞还在乐,叶姝扒开头发,马上给她使眼色。
庄飞意识到情况不对,扭头看见叶虎后,立刻拘谨起来,缩着脖子给叶虎行礼。
“嗯。”叶虎摆了下手,庄飞马上会意告退。关门前,她挑着眉毛望了叶姝一眼,希望她保重。
叶姝把头发理了理,想起正事儿来,赶忙去找出三春剑谱,双手递给叶虎。
叶虎看了眼剑谱,没接。让叶姝在铜镜面前坐好,他便拿起木梳给她梳头。
“上次给你梳头还是你六岁的时候,练武偷懒,挨了爹训斥,就跑到树丛里躲起来哭,树枝把你头发刮得很乱了。”
叶姝通过铜镜暗暗观察叶虎的表情,面色很平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叶虎猛然抬眼,叶姝在铜镜中和他四目相对了。
叶姝马上道:“我不记得了。”
叶虎凝视着镜中垂眸的叶姝,淡淡笑了一声,但笑意未达眼底。
“那时候后你年小,不记得正常。”
叶虎把梳好的一缕头发放了下来,木梳上刚好夹着一根落发。叶虎就将这根头发扯了下来,捏着这头发看着。
“无端坠红尘,惹却三千烦恼丝。”
说罢,叶虎就把这根头发扯断了。
叶姝觉得叶虎这行为好诡异,完全猜不透,只能暂且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
叶虎随即拿起刚才被叶姝放在妆奁的三春剑谱,随手翻阅了两下之后,便夸赞叶姝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好。
“都是爹爹教导有方。”叶姝惯例拍一句马屁道。
叶虎笑一声,回身踱步,行至窗边的一盏烛台前。他果断伸手将书送到烛火边,书很快燃烧起来。火苗越烧越大,在快要烧到叶虎手上的时候,叶虎方松手,把燃烧的书册丢在了地上。
叶姝见状,真的很想一脚把叶虎踢飞到南墙去。这剑谱可是她千里迢迢,历经各种苦难险阻,好容易才得到。结果叶虎就这么随便给烧了,好歹留个纪念。
“怎么?”叶虎察觉到叶姝表情不对,故意问她。
“没事。”叶姝决定还是不自找麻烦了,反正那剑谱对她来说也没有用,只是可惜了陆墨的一片好心。
叶虎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从叶姝身上刮过,嘴角斜起一抹冷笑,他撩起袍子坐下来,审视叶姝:“你变了。”
叶姝心里咯噔一下,讪笑两声,决定依旧保守选择不乱说话表态,先看叶虎怎么说。
“搁在以前,你势必会好奇我为何会将你难得弄回来的秘籍给烧了,你一定忍不住多嘴问原因,可你现在问都不问了。”
叶虎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半年前你还曾和孙二凤念叨过,你六岁时我给你梳头的事,说那会儿你唯独记得这件事。从小到大都记得这么久了,过半年就给忘了?
还有你这一路去华山,一直忙活着做饭,花样不断,从何学来?以前倒没见你有这能耐。”
叶虎话毕,目光刺着叶姝,似乎在昭告他随时可以动手,令叶姝的下场像刚才他扯断的那根头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