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钢枪,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方。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无不流露出紧张、肃杀的气息。
放在扳机上的食指都不由自主地轻轻抖动起来。
如此近的距离,一旦有一个人走火开枪,那么,一定是一个不死不休的死局!
无论是三零式步枪还是三八式步枪,射速都是765米每秒。
而双方目前的距离,却连十米都不到!
在这种距离内开枪大战,还能幸免于难的除非是神仙!
东北军少校和日军中佐都分别抬起驳壳枪和南部手枪,神色凝重地对峙着。
黑黝黝的枪口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桓风,小心!“一袭白色棉袄的于凤至凝神看着那个东北军少校军官,关切地叫道,素雅的脸上不时地流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凄冷的风轻轻地拂起她的发丝。
虽然身为少帅原配夫人的她见过不少大场面,早已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但是,她终究是个女人,一个女人,面临着这种子弹上膛,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流血出人命的场面,无论如何都难免会有一些惊骇与不知所措。
而桓风也正是风华正茂之年,还有大好的前程和未来,想起韩奇峰为了保护张学良而捐躯的事,于凤至不想桓风再为了自己而牺牲。
于姐姐,我们先进去吧,汉卿回来了一切都会解决的。“赵四小姐走了上来,轻轻地搂住于凤至的右手,一双美目若有所思地看着双方对峙的场面。
现在大帅府出事,我们身为汉卿的妻子,怎么能置身事外呢?”于凤至正色道,目光也变得愈发的沉重。
于姐姐,不是我们怕事,而是我们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要让警卫们分出精力来保护我们,这样在无形之中不是给警卫们增添麻烦了吗?“赵四小姐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晃动了两下,漆黑的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转动了起来。
这倒是?”于凤至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里的灵光明灭可见,似乎也想到了这些。
但是,就这么离开冲突现场回帅府里躲着却又不是她的性格,毕竟,她不是那种只会躲在男人后面撒娇,让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女人。
好热闹啊!”一个张狂、豪放、颇有些放浪不羁的声音随风由远而近飘来。
于凤至和赵四小姐的脸上都是一喜,两女都不由自主地在瞬间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们知道,是他回来了。
一根燃烧了一半的香烟轻轻地腾空而起,慢慢地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懒洋洋地落在了那个日军中佐的脚边。
日军中佐脸色忽变,眼珠子立即转动起来,用眼角的余光瞟向那声音的主人。
你们过得挺悠闲自在的啊!没事不去*练跑到我家门外来耍威风,是要展现你们关东军有多么厉害呢还是纯属无聊没事来找乐子,你们日本军队是不是都是你们这样的货色?“一个英武挺拔、剑眉星目,身着一袭蓝灰色军大衣的青年人缓步走了过来。
深邃的星眸波澜不惊,一抹玩味的笑意在脸上若隐若现。
竖肩章上的三枚金色的将星在阳光下散发着阵阵光芒。
走在他身边的,是一个五十开外,面容圆润富态,身着一袭青黑色长衫的老者。
面对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老者脸上没有任何的惊慌,也没有任何的惧色,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个个身着黄呢子军衣的短小精悍的身影,像是在看着一群在舞台上表演的小丑。
父亲!”于凤至又惊又喜,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是和张学良一起来的。
你就是张学良?“看着张学良英俊儒雅的面庞,日军中佐阴测测地吐出了一句生涩的中文。
如假包换。”张学良淡淡一笑,风轻云淡地道。
鄙人关东军铁道守备队第十中队中队长林义秀,有事要和张少帅相商。“日军中佐冷冷地道,虽然口中谦称自己为”鄙人“,但望着张学良的目光却带着一种蔑视与轻慢,像是一个高贵血统的贵族在看着一个卑贱的平民。
捕捉到林义秀目光中的傲慢,张学良不屑地笑了笑,然后转过头面向老泰山于文斗,不再搭理那个小鬼子。
老泰山,你先到帅府里和凤至姐姐叙叙旧,这些个日本砸碎我来解决。”
好。“于文斗大笑一声,旁若无人地冲张学良竖起了大拇指。
我的好女婿,老丈人我相信你。”
张少帅,你刚才说什么?“林义秀眉头紧锁,一脸怒色地看着张学良。
他也听得懂些许的中文,刚才张学良说的话他也听懂了个七七八八。
我和我老丈人的谈话你需要知道吗?”张学良讪笑着问,眼神玩味地看着这个吹胡子瞪眼睛的日军中佐。
来我府上找我就应该以礼相待,毕竟我是主,你是客。“张学良剑眉轻扬,目光瞬间变得肃杀了许多。
你却带着一队士兵荷枪实弹地上门,你这是有事找我相商,还是胡子进村,就是山里的胡子,也没有这么霸道的行径,莫非你们日本人一直都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天生一副做胡子强盗的命?“
八嘎!“林义秀爆喝一声,双目近乎要喷出火来,握着枪的手瞬间剧烈地抖动,额头上更是暴起了阵阵青筋。
这个毕业于陆军大学的北九州人士,是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在他的心中,大和民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理应成为世界的主人!
张学良这样公然侮自己,侮辱大和民族,无疑触及了这家伙的逆鳞。
现在,他真的有一种立即将枪口对准张学良,然后狠狠地扣动扳机,一枪爆掉这个”妄自尊大“的”支那小子“的脑袋的冲动。
小鬼子!你他妈的别动!”桓风发出一阵低吼,握着枪的手变得更紧了。
林义秀阁下,我让我的人把枪放下,你也让你的人把枪放下,我们就在这里好好谈谈,如何?“张学良无视林义秀的恼怒与愤慨,淡淡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问。
八嘎!你必须为刚才的话向我们道歉,你侮辱了皇军,侮辱了大和民族!”林义秀依然是一副嚣张跋扈,不依不挠地样子。
哦,是吗?“张学良不怒反笑,悠然地挥了挥手,将衣袖上的几片雪花抖落。
既然你不愿意放下枪,那我的人自然也不会把枪放下,而且只要我愿意,我很快就可以再调来至少一个连的东北军把你们围起来,一个连一百多人围住你们十多个人,你觉得你们还能全身而退吗?”
张少帅,一百多名东北军围住我们十多个人,我们当然没有本事全身而退,不过,你敢这么做吗?你知道杀了我们的后果吗?杀了我们,就等于和整个关东军撕破脸,也就等于和整个大日本帝国宣战,你认为,就凭你们这区区东北三省,能够抵挡得住英勇无敌的打日本皇军的进攻吗?“林义秀眉毛轻轻晃动,双眼用调戏的目光看着张学良,说不出的嚣张,说不出的傲慢。
身为东亚强国—日本帝国的军人们,在中国军人的面前一直都有着一种优越感,尤其是这个在有着”皇军之花“之称的帝国精锐关东军中服役的林义秀。
张作霖在的时候都没敢和关东军撕破脸,他不相信,这个年轻的张学良敢把他们怎么样。
是吧!我不敢对你们下手,是吗?“张学良讪笑着问,一双眼睛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怒色,有着的,只是一种调皮与玩世不恭。
但是,林义秀心头已经微微有些紧张了,不少日军士兵更是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因为,他们隐隐嗅到了空气中的一抹不寻常的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黑黝黝的驳壳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张学良的手上。
砰!
枪声响起,枪口火花闪动。
啊!”一个日军士兵发出杀猪似的低吼声,触电般扔掉手中长枪,双手死命地捂着左大腿。
但血,依旧“泊泊泊”地从伤口中流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裤脚。
林义秀阁下,你还认为,我不敢对你们下手吗?“张学良轻轻摆弄着手中的驳壳枪,双目玩味地看着林义秀。
天地间一片肃杀,寂静得可以清楚地听到人的心跳声和雪花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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