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充十秒之内到达教室后方事发现场,用卷在手里的课本指着正往柜子上安门的叶舒问:“开学第一天就拆教室,你是不是还打算顺手炸个教学楼?”
“沈老师,您可真看得起我,但未成年人买不到炸|药。”
沈建充被这小子带进沟里,还真花了十秒思考弄到炸|药的必要条件,但很快反应过来,脸色更难看地吼道:“你你毁坏公共设施,给我上走廊罚站去!”
叶舒这会儿已经把门卡回柜子上,但手头缺工具,没法安装,怕再掉下来,就从杨益达柜子里找出胶带,咬断一截后,答话道:“沈老师,您是让我去罚站,还是让毁坏公共设施的人去罚站?”
沈建充手肘一挥:“你什么意思?”
他话音未落,那位戴着棒球帽的新同学忽然起身,椅子被他腿上的力道往后推了十几厘米,椅腿划拉着瓷砖发出沁人心脾的杂音,接着从他椅子和叶舒椅子中间抬腿跨出后门去了走廊。
叶舒听见动静,回头望见一个倔强又嚣张的背影,接着缓缓扭过头,对掉出了眼珠子一脸吃惊的沈建充答:“就这意思。”
沈建充仍是一脸不可置信:“这柜门,是他弄掉的?”
叶舒粘好了柜门,用手掌加固着按了按,反问:“不然呢?”
“嗯。”沈建充低下头小声自言自语,“是看到过心理问题和暴力倾向相生相伴的说法。”
叶舒收了工,拍拍手掌,一脸受害者表情地问:“所以是不是该派个人保护我?”
“狗屁!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沈建充一对上叶舒那张无病呻|吟的脸,又没了好气,“我看是得找个人看着你别欺负新同学!”
“老师你说脏话。”
叶舒说完这句话就麻溜钻回了座位,却没想沈建充果然还是不肯放过他。
“叶舒你也出去站着。”
叶舒:?
??
沈建充用卷起的课本敲了敲新同学的桌沿,压低声音说:“刚来就站走廊去了,我怕他心理承受不住。”
“老师我也承受——”
叶舒话刚说到一半,老沈的杀手锏就不动声色地爬进他耳朵。
“掉门的柜子是你的?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三国杀牌?”
“——得来!我最爱关心同学了。”叶舒咬着牙,硬着头皮走完兄友弟恭的剧本,转身面对墙的瞬间把漫画从抽屉捞进裤子口袋,双手揣进兜里,晃出教室,同时心里一万头张飞正策羊奔腾而过。
刚一出教室,就看到戴着棒球帽的新同桌,背靠着墙,右腿修长而笔直,左腿微微蜷着,在那低头玩手机。
叶舒心想这人胆子忒大了点,他都只敢在屉兜里偷摸着看手机,这人竟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地违反校规?
不过他也终于看见这位新同桌的脸,虽然只有侧面,还逆着光,但这人侧脸轮廓分明,鼻梁挺括,眉眼出挑,眼尾还藏着漠然孤傲的劲。
叶舒以他多年混江湖与当校草的经验当即对这位仁兄下了俩判断:
是个狠人。
迟早出名。
后门与教室后窗之间的这面墙大概有两张课桌那么宽,狠人站在后窗往左,叶舒就自觉地站去了后门往右,隔开能隔开的最远距离。
叶舒的意思是我都拿出态度了,咱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后排安稳,教室静好。
可没想他刚一站定,这位狠人抬脚就往前走,一直走到前门才停下。
……叶舒想不通他就这么遭人嫌弃?好歹刚还替这家伙背锅未遂了呢。
于是一个无赖,一个狠人,一头一尾,跟门神似的,镇压着二班一屋子小鬼。
手机在叶舒兜里震了两下,他犹豫几秒,但眼睛一斜,余光瞄见走廊那头的哥们一手揣兜一手捏着手机,要多张狂有多张狂,瞬间分了杯胆子。
用漫画书挡着掏手机,是杨益达连着给他发消息。
叶舒干笑了几声,他才不上当,木糖醇就是想变着法骗他出手。于是动动手指回复:
叶舒嘴角扬了扬,手机扔回口袋,专心开始看漫画。
下午三节课,第一节是老沈的语文课。
光是强调高二学习状态得提起来,他就哐哐花了半节课,剩下半节课讲了两篇暑假作业里的文言文。
第二节是物理课,但物理老师临时有事,就让课代表发了张卷子,说是经过一个暑假,要对大家的状态摸个底,老沈和物理老师关系好,就赖在教室没走,直接坐在讲台上监考。
叶舒把卷子正反一翻,一共就四道应用题,没一道他能看明白题干的,高一还勉强能对上号的字母,一个暑假后全翻脸不认了人。于是左手往屉兜里一伸,念着一寸光阴一寸金,手法娴熟地把漫画书藏到卷子底下,又看了一整节课的书。
物理课结束收卷时,班上一片哀鸿遍野,说这出的是人做的题吗?连题目都读不懂。
但叶舒错过了加入吐槽大军的机会,因为他完全沉浸在漫画故事里,直到第三节自习课下课铃响,才刚好把入手的这本漫画看完。
他很喜欢这个作者的分镜设计,就是主角人设傻逼了点。上论坛看了一圈评价,这漫画极其冷门,他就随手写了个短评,不到一会儿就有了点赞和“楼楼说出心声”的队形。
叶舒捏了捏鼻梁,伸了个懒腰,舒展开他辛劳一下午看小人书的筋骨,同时抽出点注意力放到他的新同桌身上。
印象里,他这同桌除了物理课上动笔做了做试卷,基本也是睡了一下午,但醒得还挺准时,铃声一响就抬了头,扶正棒球帽,朝黑板望了一眼,接着从抽屉里抽出数学练习册,撕下一张作业,又抽出语文和英语练习册,还有物理化学生物的,一门没落下,全堆上了桌。
这操作惊呆了叶舒,他这个醒了一天的人,还不如身边这个半天缺席又半天昏死的人清楚一天下来都布置了什么作业。
忽然想起中午老沈说的话,这人要不是心理问题,是该被分去实验班的。实验班是二十班,全年级唯一的理科尖子生班,年级主任白杰亲自带,学生各个儿待遇都是国宝级别的,教室也被安排在五楼,说是闲人免近,万一侵扰了国宝做题,高考少上一个重点,谁都赔不起。
三中是福临市最好的高中,但无奈他们就是个四线城市,所以像叶舒这样的,中考前加班加点抱个佛脚,也混到了市重点高中里来吊车尾。
只见这位新同桌拇指一顶,水性笔帽掉在书桌上嘎嘣一响,接着开始给练习册一本本地写名字。叶舒瞄见写下的字迹,心想和他这人真是一脉相承的狂,但也并不草,还有些毛笔字大家的风范。
叶舒作为一个画了多年画的人,对书法也爱屋及乌地感兴趣,于是愣是玩着橡皮擦,看了几分钟的写名字表演,直到最后一本数学练习册写完,他同桌把书啪地合上,却突然偏过头看了一眼叶舒。
嗯?要收参观费了?
叶舒做好应对准备,毕竟打嘴仗他就从没有过败绩。
却不料这位兄弟看了眼他空空如也只摆了一个笔盒的桌子,问:“你们作业都晚自习结束交,还是第二天交?”
“……”这就涉及到叶舒的知识盲区了。
幸好从前桌传来一声回答:“刚开学还没老师特地规定,明早交就行。”
答话的是团支书谭馨。她还有个身份,班花。性格很好,和叶舒初中就同班了三年,两人很熟,平时叶舒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都会得到她的“悉心帮助”。
比如,早自习前借个作业来抄之类。
“谢了。”
新同桌道完谢就抓起桌上的一摞作业本塞进书包,转身一阵风似的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叶舒从这架势判断,今晚杨益达应该是连他同桌也捞不着。
他收拾好书包,慢悠悠往东门走,下午这段时间住校生可以短暂获得出入校门权限。这一路上他脑袋里全是刚整整盯了有好几分钟的两字人名。
出了校门,给自行车开了锁,在人流里熟练地开出条道。终于离开学生最多的街区,他骑过一个路口,不觉把想着的名字念出了声:
“关璃。”
刚念完这个名字,一抬头,看到被念的人正站在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底下。
……这新同桌是声控的吗?
但他接着就瞪大了眼,大喊一声:“小天!”
小天大名张天,是个七岁大的小学生,叶舒他们宿舍楼宿管大爷的养子。
此刻,关璃和小张天在人行道上面对面站着,刚过一米的张天,脑袋才到关璃的腰,却正对着关璃的腿一顿拳打脚踢,但关璃那家伙不跑也不躲,只是皱着眉像根木头似的原地杵着。
绿灯一亮,叶舒脚一蹬就飞了出去,车轮抵上人行道牙子,身子一歪,左脚往地上一踩,伸手就去抓小孩。
“小天,你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