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一系列封赐恩赏过后,自然也少不了清算。旁的暂且不提,那个用绣花靠枕捂死先帝天光帝的凶手姬凌斌,被当场拿下,直接打入天牢。
于得水自然也在清算名单中。至于朝中诸位大臣,只怕谁也不无辜,还得看新帝的态度了。
不管怎样,姬凌斌跟于得水,多半是难逃一死,弄不好还要祸及整个家族。
那个总说活不过成年的陈王,结果到了属地江南郡,每年都上奏天光帝快不行了,可生生熬死了天光帝。直到新帝登基第二天,可算断了气。
断气当天,陈王世子便上了一道请罪折子,瞧着那折子分明提前写好了很长一段时日,至于内容么,无非就是跟姬凌斌这个同父异母的好“二弟”,撇清干系,
当然明面上不会这么直白地写明,要不然可就凭白多了条“兄弟相残罔顾亲情”的罪名。
沈文忠难免有些好奇起来,毕竟当年那位陈王执意要将前前任陈王妃贬妻为妾,差点点连亲王爵位都保不住,这事儿虽说闹得不小,可那时沈文忠到底还小。
而闹剧又很快平息。
至于其中真正的原因,只怕没几个人清楚。
思前想后,沈文忠乘着某次给皇太后请安的间隙,将伺候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后,这才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皇太后的意见:究竟该如何处置姬凌斌。
皇太后显然是仅剩下没几个知道其中内幕的。但事关先帝天光帝早年的一些荒唐事,自然不能直白地言明,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到了句“罪过”。
罪过?啥意思?
沈文忠明显愣了愣神,其实一直有个比较大胆地猜想。但又不能说出口,毕竟关系到天光帝那颜面。倘若那个大胆的猜想是真,换个角度想想,陈王这个受害者当时没被气死,估摸着都是花神娘娘庇佑了。
那么除了嫡出的长公主外,先帝天光帝此后再没一个子嗣能活过三岁,这里头只怕不单单只是姬凌斌暗中让人动的手脚了。
说句不客气的,最初几年里,前前任陈王妃病逝,姬凌斌才几岁?
所以……生下来便是病秧子的陈王,单凭他熬了那么几十年,生生熬死天光帝这一点,就该认定这人果然没那么简单了!
。
“你来了?”得知姬凌斌临死前,想见顾琬最后一面,沈文忠斟酌了半天后到底还是答应了。
于是顾琬不情不愿的出现在了天牢里。
姬凌斌虽说下了天牢,倒是没太大的变化,甚至身上没了那些个精美华丽的配饰,一身细棉长袍,乍然瞧着竟然顺眼了不少。
顾琬稍稍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间单独被收拾出来的牢房,收拾得还算干净。至少还有棉被等物,瞧着比寻常户人家家里还要好些。
当然,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权贵人家而言,那就苛待了不少。
“坐吧。”已经跪坐在草席上的姬凌斌,指了指对面那个位置,随后端起了手边的茶壶,开始烧水,“我这么现在只有些粗茶,望郡主别嫌弃才好。”
“嫌弃什么,我原也不过是个出身庄户人家的禾柴妞。”顾琬压根没跟姬凌斌客气,直接坐在了姬凌斌的跟前,随后也没绕弯子,直奔主题道,“说吧,你特意要见我一面,什么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想在临死前知道,你为何不肯帮我。”姬凌斌自嘲得笑了笑,随后继续道,“现在想想,知道了又能如何,我终究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为何没站在姬凌斌这边?
顾琬愣了愣,其实这个问题,她貌似从没想过。但有些事儿发生了,就怕事后回想其中的一些细节。
若说单独将姬凌斌拎出来,顾琬对这个当初买下清水县那二进宅院时,初见到的隔壁邻居,哪怕只一眼,印象也不算太糟糕。最多觉着这人,还是挺会显摆的。
那身上的细棉布,看似普通棉布,实则每批造价并不比那些寻常的锦缎料子便宜。再加上那些精致的配饰,整个一移动金龟婿。
可惜,顾琬有眼不识金镶玉。
而之后……
现在仔细想来,似乎受了某人那潜移默化的影响,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先入为主。
正如姬凌斌自嘲的那般,成王败寇,现在再追究也没任何意义了。
顾琬抿着嘴,到底还是告诉了姬凌斌一件事:“其实,你压根用不着亲自动手。虽说先帝服用了虚空大师特制的药丸,其实那毒早已侵入五脏六腑之中,即将油尽灯枯。”
先帝天光帝身中慢性剧毒这事儿,姬凌斌是知道的,甚至也知道这毒就是身边最贴身信赖的大太监于得水,一点点往天光帝饮食里添加的。
当然,皇帝身边少不了试菜的小太监,只要每天控制好摄入量,及时给那几个试菜小太监定期解毒,自然露陷的风险也在可控范围里。
最主要的一点,于得水给天光帝所下的慢性剧毒,其中一个主要功能,其实就是降低后宫妃嫔的怀孕成功率。
至于那些漏网之鱼,好运中了奖的,漫长的十个月最终是否能平安生下还是两说。就算九死一生生了下来,能不能养大又是个问题。
那些个试菜小太监,本就是去了势没了宝贝,就算吃了动了手脚的吃食,影响也不大……
很多事,姬凌斌本就心细如尘,又岂会瞧不出一些端倪来。不过是其中的关键所在没能弄明白而已。而现在,一通百通,几乎转念一想的功夫,便隐隐猜到了什么。
“哈,哈哈……”姬凌斌笑了,突然仰头大笑,笑着笑着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顾琬身形一闪,这才勉强躲开。
“抱,抱歉……咳,咳咳~”姬凌斌又轻咳了几声,叹道,“果然,算计了这些年,步步为营,到头来……也不过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顾琬没吭声,不过还是从袖袋里翻出个青花瓷药瓶,放到了姬凌斌的面前:“喏,还有半颗,能修复你那身板。”
“不用了。虚空那老家伙,向来抠门得很。这等好药,你还是留着救其他人吧。”姬凌斌婉言拒绝了,稍稍平复了一些后,继续道,“好歹相识一场,当日你那爹娘还有那个小崽子,是藏在杜家别院那边吧。稚子无辜,你可否照顾一下珍儿肚子里的孩子?”
“爱吃不吃!你自个儿的女人跟崽子,自个儿照顾!别想甩锅给我!”顾琬冷哼了一声,直接起身抬脚就走出了并未上锁的木牢。
姬凌斌看着桌上那个青花瓷药瓶,并非迟疑太久便伸手取过药瓶,打开后仰头将那半颗药丸吞进了肚子。
嘶~~太苦了!
这是究竟放了几斤黄莲啊,苦得姬凌斌两眼一番差点就原地嗝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