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在黑明坊吃了晌午饭,又睡了一下午,待过了申时才让牛四驾车送他去凉王府,戌时还得督查当日的进程,至少也得忙到亥时才能收工,今夜也是没法儿回家睡了。
从黑明坊到凉王府驾车也挺快,眼看只剩两条街了,牛四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憋了一下午的话,“掌柜的,你跟毛先生说了什么?我看毛先生一下午脸色不对啊。”
白荼愣了愣,无辜道:“我没说什么啊?他不一直脸色就没好过么?”
牛四哭笑不得道:“掌柜的有时候怎么比我还糊涂,毛先生面儿看不出,可心里是极关心你的,他前两日,是有怨气,可也是担心你,可今儿一下午,我看毛先生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不像他平日了。”
白荼琢磨了一会儿,莫非是他最后给毛遂说的那些话?可那些话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呐,他连自个儿都感动了,没道理不能感动到毛遂啊。按理毛遂应该是会感激涕零甚至还舍不得离开,难道自己想岔了?
“我这下午不都一直睡着么,也没注意,你回去给我盯着,莫让他跑……离家出走。”白荼盯着马车顶懒洋洋道。
牛四笑道:“毛先生才不会离家出走,我们倒是怕掌柜的您离家出走。您今夜果真不回了?”
白荼叹口气:“这不没法儿吗,忙完了也大半夜了,省的吵老关起来开门。我就歇凉王府得了。”
刚刚说完,只听牛四“吁~”的一声,马车倏地一停。
白荼奇怪的掀开帘子一看,就看到对面一辆马车,从车身上看,就足见奢华。
这样的马车,避开最好,他正想让牛四让开,却见对面马车下来一小厮,然后朝着他们的马车径直而来。
“请问车上可否是黑明坊掌柜白公子?”小厮礼貌问道。
白荼摇头一本正经道:“你找我们家掌柜的有何事?”
“请白公子随小的走一趟,我家主人有请。”小厮看了他一眼,又道。
这不是知道他么还多此一问。白荼心里嘀咕,问道:“我若是不去,会如何?”
“主人已经在府上备好薄酒,想与白公子酌几杯清酒,请白公子移步。”
白荼看了看对面的马车,左右跟着四个护卫打扮的人,在小厮说完这番话后,护卫也跟着上前一步,大有一种不去就绑的架势。
“掌柜的,坐稳了,再有两条街就是凉王府了,这些人不敢乱来。”牛四捏紧缰绳,打算一口气冲过去。
“别慌。”白荼按住牛四的肩膀,“这一趟不去,日后总还是会去的,你回去吧,我心里省得。”
“掌柜的……”牛四拉住就要下马车的白荼,“这些人身份不明,怎敢跟着去,你莫不是糊涂了?”
白荼安慰的拍了拍牛四肩膀,跳下马车道:“他们既敢在大街上拦马车,就还算光明坦荡。”
牛四还想再劝,白荼却已经跟着小厮走了。眼睁睁看着马车扬长而去,牛四想也未想,马鞭一挥就跟了上去。
马车行了约莫一刻钟,就在一处高宅后门口停下,牛四眼看着白荼跟着小厮进去,赶紧将马车停在一边,自己绕去前门看是哪家。
就在牛四绕到前门口的时候,白荼也被领进了内院,小厮只留了句“稍等”的话就走了。
又是稍等,这些大户人家可真是喜欢摆谱儿,不过既然有茶有点心,他又怎会让自己干坐着等呢,遂安心的吃起了茶点。
“白公子果然心性不凡呐,若换做常人,敢不敢来另说,如此从容不迫的,就很少见了。”内堂忽然走出一中年男子,身着长袍,笑容满面,倒也面善。
白荼刚吃完一口,起身作揖道:“谬赞了,能被曾相请到府上酌酒,白荼深感荣幸。”
中年男子眼里露出惊讶之色,他还特意叮嘱车夫不用曾府惯用马车,竟被看出来了?到底是何处漏了马脚?
“白公子何出此言?”他坐了个请,二人落座后,问白荼道。
白荼从容笑道:“既是用马车请,定然不是什么结怨,可大街上拦人,还容不得我不来,也算不上友好。
我不过是个平民老百姓,接触到的能用得上如此华贵马车的,除了凉王府也没其他了。
可这马车却不是凉王府,既然如此,我能想到的也就今儿早有过一面之缘的文相曾大人了。
这位先生应该是曾大人身边的幕僚罢,曾大人不宜出面,幕僚却合适。”
中年男子惊讶恍然,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半多的少年,他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气魄不足,难怪此人令曾相如此烦恼,若只是有几分姿容,还真不足为惧。
他笑了笑,拱手报上自己的名字:“曾相幕僚齐文佐。”
“齐先生。”白荼拱手回礼,接着又往内堂喊道:“曾大人,您若有什么话,不妨当面问草民,也省得隔着一间儿您听不清。”
齐文佐脸上汗了汗,这……不愧是王爷身边的人,这胆子也忒大了。
片刻后,被随从搀扶着的曾儒就走了出来,脸色看上去很严肃。
曾儒在首座上坐下,严声问道:“你知道本官叫你来为何事?”
白荼起身跪下行礼,“草民知道,曾相对王爷忠心耿耿,对草民又有些许误会,草民想,您就是来找草民说这事儿了。”
“哦?那你倒说说,是什么误会?”曾儒眼里难掩厌恶之色的问道。
白荼笑盈盈:“曾相以为草民是王爷的男|宠,以为是草民让王爷走上了歧途,以为草民男颜祸水。
今儿您召草民来,是想让草民乖乖离开,这头一回您还可以礼相待,若是草民这回不听,那下一回,您一定留不得草民这条小命了。”
齐文佐惊愕的看着白荼,这人不仅看的明白,甚至还清楚自己将来的命运。
曾儒冷哼道:“你既然知道,那也就无需本官多言了,尽快离开王府,离开王爷,你这条命兴许还能活的长些。”
白荼郑重的点头:“曾相所言甚是,您对王爷忠心耿耿,草民感动非常。只是您却误会了,就算王爷天姿国色,可在草民眼里,也如同白蜡。
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草民没那心思,虽然王爷现在对草民还放不下,可今儿早,草民听过您对王爷那番肺腑之语后,就当场坚定的回绝了王爷。
草民这心里,是一丁半点儿都不喜欢王爷的,何况王爷那性子,草民也不喜欢……”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曾儒却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更是怒的桌子一拍,呵斥道:
“混账东西,王爷乃天人之姿,受万人敬仰,岂容你这小民挑三拣四?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连王爷都敢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