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是柳枝儿的贴身丫鬟,平日很少见她亲自迎人,故而这一进去,倒是惹来了诸多瞩目,都在猜这披风之下到底是什么来头。
顶着无数打量,铃儿面不改色的带着白荼进了二楼潇湘阁。
柳枝儿正等的着急,一见人进屋就上前急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替白荼摘下披风,然而入目的却是狼狈不堪一脸煞白还浑身血迹斑斑的人儿。
铃儿惊呼一声,愣了愣才急道:“奴婢去找大夫。”
柳枝儿手微微的颤着,她抓住白荼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才镇定吩咐:“让厨房抬一桶热水上来,就说我要沐浴,还有姜汤。”
铃儿应是匆匆退下,柳枝儿则扶着白荼来到床边,默不作声的替白荼褪衣服。
“柳姐姐,不碍事,我自己来。”白荼虽虚弱,却还是硬撑着,不想让眼前人太担心。
柳枝儿抬头,虽双眸蓄水,却一脸怒容:“你怎么不把自己折腾死。”
虽是怒问,白荼却晓得这是关怀,他愧疚的拉着柳枝儿的手,“别担心,都是皮外伤,我是跑了一路有些累了,让我歇会儿吧。”
柳枝儿又低头去解他腰间的带子,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大滴大滴的往下落,隔了片刻又哽咽道:“是不是那边……”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白荼手冻得僵硬,索性也就任柳枝儿摆弄,刚褪下一身湿衣服,就传来叩门声,是厨大娘带人送热水上来了。
柳枝儿将帐幔拉下。白荼听到一阵水响和脚步走动声,直到关门声起,他才哆哆嗦嗦的掀开帐幔直奔屏风后。
“你的腿,这哪儿能进水。”柳枝儿看着白荼鲜血淋淋的小腿肚,就一阵心疼。
“反正也泡过水了,无妨。”白荼钻进木桶,周身被暖意包裹,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没多久,厨房又送了姜汤上来,后来铃儿也领着大夫回来,只不过只让大夫留了药,却是柳枝儿亲自给包扎的,如此这般,待一切收拾完毕,已经过了子时。
白荼躺在床上,浑身痛的难以入眠,却还是嬉皮笑脸道:“今日终于能在姐姐这里宿一宿了。”
柳枝儿端着药走过来,黑着脸问:“你还不说实话么?”
白荼干笑一声,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喝完药,便一五一十的说了经过。
柳枝儿听完,目瞪口呆,隔了半响,一巴掌打在白荼的肩膀上,“你竟然敢私闯王府,你是活腻了怎的?”
白荼痛的龇牙,捂着膀子委屈:“我哪儿知道会出这样的岔子,本来只是想去看看,谁知道怎么就被发现了……”
本来挺顺利,也不知哪儿出了岔,白荼心里也是极其纳闷儿的,见柳枝儿脸色越来越黑,他又补充道:
“不过幸好天黑,我注意着,应该没有露脸,这半个月我就尽量不出门,田五六也答应离开,大隐隐于市,这偌大陈州,哪儿那么容易就找着我了。”
“你还想往哪儿跑,给我老实待在这里,这腿一日不好,你就一日甭想下床。”柳枝儿没好气的命令道。
白荼笑:“那姐姐岂不是要把一个月的贵客都给推了,能上姐姐这儿来的,全是陈州有身份的,姐姐不必如此,我明早就回黑明坊,也省得大伙儿担心。”
“我这青松馆还藏不下你一个么,何况这里也不是随便想进就能进的,你在此处修养,我也安心些。”柳枝儿语气又柔和下来。
白荼摇摇头:“有一件事我得回去亲自处理,姐姐放心,我惜命得很,懂得分寸的。”
柳枝儿知道他脾气,叹口气不再劝,灭了灯便钻进被子,将白荼揽在怀里,良久,才喃喃道:“我都不记得上次你在我这里睡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白荼拉着柳枝儿的手,轻轻的“嗯”了一声,“是有好些年了。”
凉王府,虽已至深夜,却依旧灯火晃动。
左千户指挥使戴忠在承心殿门口踌躇了许久也没说要进去,门口守卫实在忍不住,便问道:“大人可要小的进去通报?”
戴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终于下定决心的点头,守卫遂入殿通报,不一会儿便走出来做请,戴忠理了理衣服跨入殿内。
铜雀在殿前抄手而立目不斜视,戴忠朝他看了一眼,暗骂一句,认命的上前跪下请罪:“启禀王爷……属下失职,那刺客极为狡猾,还有应援,护卫司没抓住人,请王爷责罚。”
静了片刻,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平静之音:“自己去审理所领三十鞭。”
戴忠闻言暗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三十鞭,“是,属下告退。”正要起身,又闻:“再将兵经百篇抄三十遍。”
“啊?”戴忠惊的张嘴,“王爷……”
殿上男子微微抬头,剑眉星眸却目光如炬:“不想?”
戴忠急忙低下头:“属下不敢,属下这就领罚去。”
出殿的时候,碰上仪卫副常淼正要入殿,戴忠拉住他问道:“可查到刺客下落了?”
常淼摇首,模样看上去也是萎靡,戴忠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直到常淼进殿,他才幸灾乐祸的笑着离去。
殿内只有铜雀一人侍立,常淼看了铜雀一眼,见后者微微颔首,他心下会意,上前跪下:
“启禀王爷,刺客从东墙翻出去,又跑进梅花巷,在里面兜了几个圈子,后被同伙救走,两人下了梅花巷后坡,淌过雅女河,逃至永宁街分道而行,然后……便不知去向。”
常淼小心的瞄了一眼,顿了顿又道:“刺客对王府乃至陈州的地形都极为熟悉,不像是初来乍到,更像是久居于此,属下怀疑他们并非京中派来,恐是布政使司的人,现已派人去衙门那边盯住了。”
等了几息,才听到一声随意的轻笑:“候迁还没那个胆子。”
常淼不确定的看向铜雀,铜雀想了想,站出来道:“王爷,他们此行目标是刻坊,属下担心我们的行动已被察觉,醒州那边是不是先缓一缓?”
男子终于合上手中的折子,随后慢条斯理的起身,刹那间,一室明亮仿佛都被盖过了去,他声音低沉悦耳,却没有一丝起伏,淡淡道:“照计划行事。”随后便往寝宫而去。
王爷一向睡的晚,常淼等了许久才等到铜雀出了寝宫,上前问道:“大人,那两个刺客还抓不抓?”
“衙门那边的人都撤回来,若真是布政使司有动作,不用你找,他们也会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