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小院里,一个身着白衣的老人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个扇子,一下又一下地扇拂着微风,苍老而布满沟壑的脸上两只眼睛闭起,掩藏住了其中的深邃星河,看起来和蔼而安详。
“老爷子,吃饭咯!”
清亮的男声自小院内的厨屋小房里传来出来,随后,一个身着白衣白裤,面容俊逸,气质洒脱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长盘,上面放着两碗米饭和一荤一素一汤三份菜碟汤盆。
躺在由藤条编制而成的躺椅上晃悠身体的老者听到了男人的声音,缓缓睁开了自己的一只眼睛,眉头一挑,往厨房那边看了过去。
那白衣男子端着手中的长盘走到了老者旁边的一个石桌上,将上面的饭菜碗筷一一摆好,然后转身看着那个重新闭上眼睛打起了轻微鼾声假装自己还在睡觉的老头子,笑了笑:
“老爷子,你再不起来,我可就不等你了哦,我今天做的饭菜不算多,我自己一个人吃,大概也是吃得完的。”
说罢,范云就坐到了位置上,端起了自己的碗筷,准备开动了。
然后,那个躺在藤椅上的老者就不出范云所料立刻爬了起来,一边走向餐桌,一边翻着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个臭小子,我当年含辛茹苦将你这个屁小孩给拉扯大养育成人,结果你这个家伙竟然连一口饭都不愿意留给我,想吃独食!”
“哈哈哈!”范云听到老爷子的这番话笑了两声,然后起身将他扶进位置,回复说,“那不是因为我知道老爷子你没有睡着故意这么说的吗?”
老爷子听到了,也笑了两声,说:“你老爷子我还年轻,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没到需要你们搀扶的地步。”
“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说你两句,有意见?”
“那哪能啊?”范云给老爷子舀了一碗汤,脸上的笑容十分放松。
“老爷子你尝尝这些,我之前都没给你做过,是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时根据自己尝到的口味自己试着做出来的新菜。”
“呵呵,是嘛,那我尝尝。”
老爷子乐呵呵地拿起了筷子,伸进菜碟里各自夹了一筷子放进自己的饭碗里,尝了一口,吃出了一些自己曾经尝过的味道。
“确实不错。”
“是吧~”老爷子的认可让范云这个年岁已然不小的家伙脸上也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纯粹的笑容,“老爷子我跟你讲啊,这些年我厨艺的进步可大了,也新学会了好多好多菜式,以后我做给你吃。”
“不急不急……”老爷子笑了,满是褶皱的脸也因为嘴角和眉眼的动作而变得更加沟壑。
“说起来臭小子,你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给我带个徒媳妇回来啊?”
老爷子说到这里,眼神突然变得有些促狭,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调侃。
“别跟我说你没有遇到过心动的女孩,我可是知道你的过去的。”
范云似乎没有听出老爷子话语中的异常,而是回复说:
“遇到过……但,都太忙了……人的精力有限,为了一些目标,就必须得先舍弃某些东西。”
“等这个阶段的事情了解了……大概也就有精力了吧……”
“呵呵,都是借口。”老爷子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你只是现在还在犹豫,不知道如何选择罢了。”
说完,老爷子放下了碗筷,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有吃几口的饭菜,然后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破碎的天际苍穹,叹了口气:
“臭小子,时间已经不多了,梦也该醒了。现实中你还有事情没有完成,还有人,在等着你归去。”
“……老爷子……”范云沉默了一阵,“我只是太久没有见你……想多陪陪你罢了。”
老爷子一时间也沉默了,一双眼睛看着面前那个对他来说应该有些陌生但却又无比熟悉的青年,叹了口气,说:
“你应该也知道,我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存在在你面前的,也不过是留存在你脑海中有关范哲的念想。”
“终究不是真的。”
“……我知道……”
“但老爷子……臭小子我……真的好想你啊……如果,还能再多见你一面,那该有多好啊……”
“臭小子,过去已成定局,未来捉摸不定,唯有现在,可以掌控。”
“梦该醒了。”
……
神界,黑白相间的云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宏伟肃穆的诸多神殿则大多变得残破,诸神的旗帜落败,神庭的辉光黯淡。
在平日里诸神集会的神庭广场,这个往日里敞亮宽敞的巨大广场此刻布满了嵌入其中的残破刀剑,缠绕在刀剑之上的白色火焰缓缓燃烧,和周围那些踪迹蔓延至整个神界的火焰一起隐隐不熄。
一眼难以望尽的神躯倒在地上,或是重伤昏迷生死难料,或是匍匐地表动弹不得,白色的刀刃穿过祂们的躯体,斩断了祂们的神位,并将祂们钉在神庭之上。
神庭广场的中央,一个白衣青年半跪在地上,双手持握着一柄倒插进入下方猩红神明身体之中的光白天刃,额头靠在刀柄上,闭目休息。
青年的身体被白色的长袍所包裹,看不出什么,但裸露出来的手脸上却布满了细密的白色裂纹,一道接着一道,让这个青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极易破碎的瓷娃娃一般,充满了易碎感。
头颅之上,原本乌黑的短发此刻也变得苍白,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枯白,就像是丧失了生命力一般的死灰枯白。
此刻的这个持刀的青年看起来,就和神庭广场内外其他倒在地上的神明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没有观察到他依旧还有呼吸起伏的胸膛,或许沒有誰还能够察觉出他还活着。
昔日神圣宏伟的神庭此刻残破不堪,诸神神威湮灭,燃烧神力的火焰遍及整个神界,洗刷着这个秩序之地。
“呼……”
脸上布满了细密裂痕的青年呼了一口气,眼皮颤抖,然后仿佛是大梦初醒一般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满脸的疲惫。
来自身体内外和灵魂深处的疼痛让他感觉此刻每多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极致的苦痛。
“……孩子……你这样做,值得吗?”
在范云的等待下,一个包含善意的温柔女声进入了他的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