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合欢 已经印上。(1 / 1)

“……我先回去了。”

八月底时节里,鸣蝉黏着炙热晚风,声声如线亦如网地缠绕。

这一句撂在了暗地,晏词眉动。

十米之外,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刚好,他认识。

蜚声国际影坛的影帝,业界神话的实际控制人,投资人称的上帝之手。

命运的神摇动了骰子,男人与之博弈,十发十中,几无失手。

所以是上帝之手。

只不过,为众人所知的是前者,而后者则鲜为人知。

他知道,也是因对方与他唯一的妹妹过从亲密。上了心,而后费功夫去查了。

而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

一目了然,意图不轨。

雄性的视线交接,带着明显的试探与征询。暗流无声,却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磁场网络,对峙紧绷。

在其位谋其政,做哥哥的轻拍了妹妹的肩,“小歌,你先上楼。”晏词的手落在女孩乌发,指如寒玉,颜色对比突出。那动作温柔天然,偏偏人女孩子也承接住了,点了头,说哥明天见——她今天才知道了,哥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就在这里入职,以后可以天天见的。

但也在同时,另道男声便落了,“晏小歌。”

很熟悉,但有点沉。晏歌刚要上楼的步伐便停驻,旋即回眸:不意外而又很意外地,她看到了她爱豆。

在昏光中,很模糊的,她爱豆。

行道两旁树冠交叉葳蕤成云,掷地是遮挡灯光的鬼魅般的影子。容绰手插在兜,修长劲瘦的两条腿迈开,踩着成团的暗影,由远至近地走来。

眉目似夜半平澜,无端的晦暗。

晏歌夜视力差,适逢晚间,他走来全程在她眼里都是模模糊糊。然后就见一团影子三两步很快走过来,和哥哥的一团影子相对地站着——中间隔了一个她。

但对于没有夜盲的路人甲乙丙丁而言,眼前这副场景可就是既精彩又刺激了。

诚然男人们都是背对向外,女孩子形容也被完全地遮挡住,站在路灯朦胧昏光里,三个人都看不清正脸,但是不要紧,最核心的元素已经有了。

两个男人,一个女孩子。

修罗场本场啊这是。

况且那两位身高腿长,背影挺拔,从上而下行头不菲。近一米九的身材,女孩子往边上一站,立刻就衬出小鸟依人那味儿了。

只是不知道依的是哪个人。

这会儿畅春新园前人来人往人进人出,而这幕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无论是走过来的还是走过去的,经过这时难免就多留了只眼睛。还有女孩子看着看着,顺手把那背影一拍,发到寝室群里,几个女孩霎时间就嘤成一片。

怎么有的女人二十了还是牡丹,有的女人一人就可以占着两个了。

虽没看见正脸,可光看背影气场都是足足的了。

乌乌,人跟人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叭。

虽然但是,脚踏两只船当然是错误的。

这种行为应该好好被批判一番!

几个室友见色起意,因而就撺掇着那拍照的女孩去闪身拍正脸,女孩就哒哒哒敲着键回复了:“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小纠结]”

一米九的两男人,这么高大一修罗场呢,谁上赶着凑这个热闹啊。

旁观者看是一回事,当事人看则是另一回事。

譬如这时候,晏歌眼里两团影子几秒不言,而后却向彼此伸出了手。

“晏词。”

两个字,也姓晏。

因而容绰眉目比方才舒缓不少,“容绰。”

两个男人握了手,真就跟生意场上谈判似的,光报名字都是明枪暗箭。语气倒是平静,但那平静也有点山雨欲来的意思,直至这手握完了,紧绷的气氛也才舒张了三分。

晏歌看不见,从男人们平淡的声线里也听不出情绪。她的所在就是暴风眼,被狂卷气流包围却异常寂静。

只是两方碰见了,自然而然地,她便先向着其中一团影子,“容绰先生,这是我哥。”

然后又转向另外一团影子:“哥,这是容绰先生。”

这就算介绍二人认识了。

简单一字的称呼,直接把里外关系挑明了。

坐实了男人先前的猜测:是兄长与亲人。

这样的对峙也随之失去了意义,何况后面暴风眼她本人也发了话,说这位容绰先生是有事要跟她说。做哥哥的可以不给外人台阶,但不能不给妹妹台阶,所以又轻摸了妹妹的头,说话秘而不宣的:“早去早回。”

然后做妹妹的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就是三年前地震的事,哥哥还不知情。所以手稍稍掩唇,她跟他说了,说待会回来要告诉他一件事。

这位先生不是一般的先生的。

是她的英雄,从三年前开始。

兄妹两个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话的时候嘀嘀咕咕唧哔唧哔的很小声,声波加密不外传,把旁边的男人撂着快要跟阴影融二为一了。

很不悦。

所以在女孩子跟自家哥哥说完了话,转过来向着他——没半秒犹豫或停顿地,容绰把绵绵的小手立刻捉住了。

柔柔,软软,绵绵,单带着弹琴的薄茧。

一个习惯了捉小手,一个习惯了被另一个捉。这一时半刻的,两个人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这都9102年了,又不是封建社会。

男人和女孩子无缘无故有事没事地牵着小手,多正常的事情啊。

嗯,很正常。

……

正常个鬼。

但不管正不正常,反正手是牵起来了。于是在围观了的众人眼里,先前制造出修罗场的暴风眼也在这瞬间就成了小鸟雀,亦步亦趋地跟着其中一个身后走了。步伐迈得快,背影就透着点欢。

牵着手往前走了,晏歌才想起要问的事情:他来这里找她有什么事。

她问了他,然后她听见他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晏歌:“……”

顿了顿,她诚实地答:“当然可以。”

他什么时候来找她都可以的。

“……”

容绰看过去,视域里正对着枚小发旋,唇弯起,手牵紧几分。

她的诚实取悦了他。

两个人牵着手走着,这会儿才七点多八点不到,上课的还在上课,在图书馆的还在图书馆里,不在上课不在图书馆的基本就都蹲在宿舍吹空调了。

这大热天的晚上,又闷又热的,谁在外面没事干瞎溜达。

有倒也有:就是一对对牵手乱逛的情侣。

此外就是她和他了。

时近八月尾,而今夜无云,月光清朗。这一路走,一路的月与灯都是朦朦胧胧,所以也一路地牵着手。因为牵得太紧,中间晏歌的手出了汗,考虑到有洁癖的人应当难以忍受,指节便动着想要抽出来——结果反被握得更紧了。

紧紧的,就怕人家跑掉了样的。

他解释:“这里暗,你看不见。”

那挣着想抽出的手就这么停了动作。

这里的确暗,她也的确看不见。

他的理由可以说是特别顺理成章,非常自然而然了。

但是,“你不是有洁癖吗?”

“最近刚痊愈。”

“怎么痊愈的?”

“不治而愈。”

“……”

在那清朗月下,容绰停步,凝着眼前的人:“我要进组了。”他说。

他停下来,晏歌亦随之停步,俯视仰视,目光交接。

她知道,正如他众多的粉丝也知道的:他要去拍《孤岩》了。

“什么时候?”

“明早。”

“……”这么快。

那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了。

一部电影,制作周期最少也要小半年。而从明天起,他进组,她上学,就此失去了交点,于是曾短暂交汇过的两条直线向不同方向疾驰而去,彼此间渐行渐远。

曾经的交点是共同参加的节目。而在那时,是命运的手摇动了骰盅,把她安放在了他能看见的地方。

但现在,综艺收官了。

她又没有进娱乐圈。

所以,出了节目,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生活失去了共同的集合,再见面的可能性——

晏歌倏而抬眸:“我还有一百顿饭没请你。”

他那件衣服七万八,很贵的,她要请客一百次才能抵掉。现在他们才吃了一次饭,还是他付的钱,所以这一次不算,他们之间还有一百顿饭要吃呢。

“……”容绰弯着唇,应了:“是还有一百次。”不止。

然后男人就看见女孩子去翻自己的贝壳包,翻来翻去翻出一颗球形的巧克力,被玻璃糖纸包装得漂漂亮亮的,上面还绑了酒红色的蝴蝶结——跟上次他生日她送的红豆巧克力外包装一模一样。

然后球形巧克力被举到男人眼前了,“给你……你家小孩子的。”她顿了下:“蔓越莓巧克力。”

她新做的。

本来就是要给他的,但没想到他走得这么急。她原来想的是,等军训结束了,她再做一盒送给他。

因为是新口味,她做得不多,现在身上就只剩这一颗了。

只剩一颗,她也想给他……他家的小孩子。

站在面前,与他对视。

女孩子的手心里躺着一颗巧克力,杏眼里是他的倒影,专注明晰。

喉结在颈间滚动,容绰长指将巧克力取走。然后,在她微显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他有条不紊地剥了糖纸,尝了那一颗。

蔓越莓,有点酸。

但他望向她,给出截然相反的反馈:“太甜。”

“……”

“可能两个人吃会好一点。”

“……”

但是,只有一颗巧克力啊。

而且已经被他吃了。

不可能两个人吃的。

还有,她觉得蔓越莓巧克力并不甜。她尝过的——起码没有红豆味大白兔甜。

……

她是这样想的,也想这样告诉他。

当她抬头,当她看他,当她想要跟他说这些。

可是怎么办呢,那个傲慢又骄矜的他,偏偏就不遂她的愿。

在她抬头,没有看他,也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

吻就已经,印上了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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