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轻柔的夜风吹过农田,带来一丝凉意。我俩在杂草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姜叙靠着我,眼睛闭着,好像睡着了。我有些担心他会着凉,轻轻推了推他,看看天色,估摸着该回去了,于是扶着人蹲下身,把人往背上一推,托着他的屁股,背稳了,一步步朝原路走回去。
天色黑得极快,我有些看不太清楚路了,加上这里地区偏远,连个路灯都没有,我只能靠着依稀的一点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时不时把姜叙往上兜一兜,一时竟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我以前也这样背过一个人,走在无人的夜里。
啊……对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我十五岁那年,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每个星期都要走上十多里的山路,去镇上的卫生站买药。
有天买完药,走到一半,看到一个瘦巴巴的小孩,蹲在人家挖来养鱼的鱼塘边上。
我还以为是哪家小孩在那玩,谁知下一秒,“扑通”一声,那小孩竟然自己跳下去了。当时我一懵,想也不想地狂奔过去,把药往地上一放,衣服没脱就下水救人。幸好发现得及时,一会儿就把人捞上来了,小孩只是呛了水,一点事没有,被我救了不但不感激,还要咬我,不论我问什么都不说话,我一说把他带去镇上找警察他就要跳塘自杀。
最后没办法,湿淋淋的我背着一个湿淋淋的脑子有病的小孩,回了我家。
那小孩极其丧心病狂,咬我肩膀咬了一路,等我回到家,血已经流了我一脖子。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背过人,怕了,真的。
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件往事,就听到姜叙在我背上笑。
“你笑什么啊,真的很疼,现在还留着牙印呢,那个臭小子。”我嘴上抱怨着,脑袋却忍不住往后蹭他的头,他笑了我就放心了。
姜叙精准地隔着衣服摸到那个伤疤,“是这里。”
“嗯。”我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不过那小子第二天就跑了,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不知道去哪了。”
“他被人抓回去了。”姜叙说,“他是个胆小鬼,以为救他那个人也是别人派来抓他的,半夜的时候就逃走了。”
“嗯……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恩将仇报的臭小子就是我啊。”姜叙笑得直抽气,猛地咳嗽起来。
“………我操。”
我把人放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他,“你没有开玩笑……真特么是你?!”
“嗯,当初我和我哥被救回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得了精神病,要隔离治疗,我爷爷就把我关在一个偏远小镇上,一不容易让人查到,二方便治我的病。”
“一关就关了我三年,我被关狠了,天天想着怎么逃跑。好不容易有天跑出来,结果犯病了想不开要自杀,要不是你救了我,估计我爷爷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了。”姜叙笑着说。
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我跟姜叙这是什么缘分啊!
“……等等,你早就知道是我?”我发现不对了。
姜叙就那样看着我,天太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算了,反正我也不嫌弃你。”
“……嗷!”
时隔六年,我又被这个臭小子咬了,还是一样的位置,简直痛彻心扉。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我和姜叙现在路边等车回家。结果等半个钟了,一辆车都没有。
我对姜叙说,“该不是今晚我俩要露宿街头了吧。”
姜叙瞅了瞅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到三分钟,一辆越野车闪着灯停在了我们面前。
“上车。”
司机是个板寸头,皮肤黝黑,眼神凌厉,有一股稳重沉着的气质。见我一直打量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开口道:“您好,我是陆虎。”
“您好,我叫梁少东。”我也赶紧用上敬语。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一路无话,陆虎直接把我俩送回了启达。我进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越野车已经不见了。
“他回去了?”我疑惑地问。
“没有,在附近看着。”
我明白了,“他一直跟着你?”怪不得电话一打,几分钟就出现了。
姜叙懒懒地“嗯”了一声,解释道,“他是我爷爷找来的,特种兵出身,枪法很准。”
我“哦”了一声,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是“皇城根下的太子爷”……
我媳妇,好像有点屌啊……
电梯“叮”一声响,十八楼到了,我进屋给姜叙煮了碗面卧个荷包蛋,吃完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上课去了,大二狗,就是这么苦逼。
姜叙迷迷糊糊地起床跟着我,自己的课也不上了,我听课的时候他就枕着我的手补觉。要是以前,我肯定拍醒他,更别说占着我的手了,不少人偷偷摸摸地看我俩呢。可是现在吧,怎么说呢,越了解他多一点,我就越心疼他,平时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随他去吧,我也不盼别的,他轻松点开心点比什么都好。
中午我买了点菜回公寓,下了功夫做了个三菜一汤,吃得姜叙眼睛都眯了起来,躺地毯上消食的时候摸着我的腹肌死活不撒手,我哼哼了两下,没舍得拍开。
姜叙就在那笑,特傻的那种笑。
见气氛挺好,我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今晚我回宿舍睡,你在公寓要乖乖的啊,知道没。”
姜叙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嘴唇抿成一条线,手还在我小腹上,可是气氛明显冷了下来。
“学生会有时候会来查岗,要是发现我外宿不归会记我过……你也要体谅体谅我啊媳妇。”
我媳妇的表情就变成了不满,“记过也不怕。”
“好啦,别任性,要不下学期我就申请外宿?满意没?”
本来计划大三才外宿,结果我心一软,就提前了。
其实我也挺想黏着我媳妇,可是我课业也挺重的,要是真的现在就住一起,我能控制得住自己,不代表我媳妇能……是吧。而且学校的不定期查岗也确实是个问题。
姜叙勉强同意了。
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多天,我跟姜叙谈着恋爱,偶尔约约会,滚滚床单,日子过得很幸福和谐。
但我一直寻摸着再找个机会去一次病院。关于姜楼和姜叙的精神状况,我需要要了解得更清楚。
谁知道等我逃课跑到病院,那护士告诉我非家属不得探望,我连大门都还没迈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我灰溜溜地回来了,结果我这倒霉催的,刚好被姜叙抓到我逃课,质问我是不是出去鬼混了!我草,我是那种人么!还好我理智,张口就来了句“今天是我俩认识的第200天,我这不是去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嘛”……
看着姜叙红红的小脸蛋,我后背的汗都出了两层,把人往怀里一摁,心虚地不敢让他看我的表情,怕露馅。
晚上我做了一桌好吃的买了玫瑰花点了蜡烛滚了个滚烫热辣的床单这事才算完……
姜叙一脸幸福地对我说,“东东,我觉得我快化了……”
我躺尸状:“……”